佛陀传:第六章 真理王国成就─传道的决意
佛陀传:第六章 真理王国成就─传道的决意
微妙的心的记录 释尊,从他在菩提树下得到大悟后,不久在鹿野苑,将他所悟得的,做广大教训在人们面前,将它展开的几十日以前,其间,有关那些去来于释尊胸中的种种思考,好的是,我们能够在古经典中找到可以窥知它的几多资料。可是那些资料的有些部分,所讲的是假藉着婆罗门诸神的说话的,又有些部分所讲的是以恶魔的诱惑形态的,又有些部分是过去的佛传作者将他的深意放过的。
苏格拉底曾经就赫拉颉利图斯的着作这样说:『我所能理解的,全部都是优秀的。我所不能理解的,我想也是同样的。所以想研究该着作的人,必须是熟练的潜水夫。』这些话语我常常在经典面前想起它。而每一次想起它来鞭躂我自己。
只抚摩文字表面,而自以为有充分理解的,对于经典没有比它更可怕的。我们在那裡,绝不可停滞在水的表面,必须要跳进水中,潜入水裡去探测它的深处。所以,熟练潜水夫在这裡是比任何其他更需要的。现在我们想探讨释尊从树下成道起到最初的说法之间,去来于他胸中的思考时,也最强烈地痛感它是必要的。因为能在这裡所找出的,是释尊胸中的心情的微妙动向,而为他的线索而存在的,却为诸神的说话,或为恶魔的诱惑而被传承的资料,所以当然我们也同样,若不是能勇敢地跳进水中,潜入它的深处,调查它,绝对无法触摸到释尊胸中的心情微妙动向的片鳞。
那麽我要首先,举出可以认为确实的几个经典资料,然后再与读者一起,儘可能潜入于它的深处去查看一下。
依法而立 相应经典六之二的题为『恭敬』的一经,像下开那样,将在释尊大悟后不久,于他的胸中去来的思念之一加以记录。
那时,世尊当在尼连禅那河边,一棵树下耽住着,在玩味着他所得到的智慧喜悦。可是那时,在他的胸中,忽然地有他的心思生起。
『尔时,世尊独坐、静观、作如是想:如没有所尊敬的人,没有所恭敬的人,生活是苦痛的。我应该尊敬怎麽样的沙门或婆罗门,去就近他而住呢?』
这部经的这一句所说的意味,对于能深深地潜入于水中深深地玩味的人,会觉得有深湛的兴味。释尊在这时得了最高智慧,他尚且还在寻求可以依靠的某些物。想在其他人格找出所应该尊敬的对象,希望能近侍那个人,凭依那个人而搅动了他的心情。并说没有可凭依对象的生活是苦痛的。对于独自一个人在内心抱持着智慧,觉得有某种不安。那是为什麽呢?不过,对于它的理由的追问,暂且将它留在后头,现在,首先依照经典所记载的来说一说。
且说,抱着这种心思的释尊,复又想──假如我,对于戒依然有不能满意的,对于定依然有不能满意的,或对于智慧依然有不能满意的,如关于这些有足以使我跟着他学习的沙门或婆罗门的话,尊敬那个人,近侍他跟他学习是有理由的。可是,我现在,关于戒、关于定、关于为解脱的智慧,都同样没有找到可以尊敬他、近侍他,跟他学习的人物。所以关于它,我觉得很遗憾的是,不能找到比我更卓越的人,这样想着,结果释尊所得到的结论是──『我宁可尊敬、近侍而耽住在我所悟得的法中。』
这个结论,对于想追随释尊之道的我们,应该以非常重要的意味接受他。请想起佛教术语有『依法不依人』话语。于世间的很多宗教,所说的都是依人。即由于人而树立他的信仰。我们也同样,动不动会觉得,由于人而树立他的信仰是很自然的。可是,释尊之道,却明明白白地教人以『应该由于法,不应该由于人』的道。那些的最坚确表现,被记载在这位大师面对着入灭,还为弟子们而垂示的训诫中:
『于此要以自己为灯明,以自己为所依,不以他人为所依。以法为灯明,以法为所依,不以其他为所依。而耽住于此。』
那是叫做『自归依、法归依』的教示,而为我们以最深感铭所记忆的所在,于那裡最明白地,而且最严肃地宣言的,那种佛教的基本的立场,如说在它的开始时,是怎样地被自觉,怎样地被确立的话,那我们想指在这棵树下瞑想之间去来于释尊胸中的心思,正是将正法中心的立场确立起来的。
又,这部经又继续说,释尊于到达这种结论时,梵天王现出他的姿容,将衣衫披在一方,对释尊礼拜,称讚他所刚刚得到的结论,唱着偈,说如下开:
『如过去的正觉者,和未来的诸佛,
又现在的正觉者,能解除众生的诸般忧虑烦恼的人都同样,全部都要尊敬正法,而且耽住于此,
现在要耽住,又,未来也要耽住。
这一些对于诸佛,是法的当然。
因此,如想为自己求利益,想成为卓越的人,
必须忆念佛的教示,而尊敬正法。』
这一节,从现在的我们来看,其实是经典编纂人的多馀粉饰。可是在一方面,想用这种粉饰,来强调释尊的结论之重要性,是值得注意的。然而,律藏大品和中部经典圣求经的编纂人们,于记述从成道起,至说法为止的经纬时,也许因为不能理解这部经所有的重要意味,而将它放过,是最使人觉得遗憾。
说法的决意 又有一重要经典资料,是所谓的梵天劝请。
那个也是释尊得到大悟后不久,还在尼连禅那河边,而耽住在一棵树下,正在玩味他所得到智慧的喜悦时的事。那时,释尊尚未决心将这些智慧对众人讲说,与众人们共享这个智慧喜悦。其实他在想,也许因为这些智慧的内容太微妙,人们难于看到,难于理解。因为人们喜欢的是无限的欲,而深深地沦于贪婪生活中,所以对于他们讲说这种难见难解微妙的法,究竟无法使他们觉悟。虽然为他们讲说这个法,结局是徒劳的,只是为我自己招来疲劳和困惫而已。释尊因为这样想,所以他的心情,倾向于与其说法不如缄默,这部经典用这样的话作判断。并以下开的偈,反覆地说明释尊的这种心情:
『我为什麽将我所困苦证得的,
说与被迷惑的众人们听。
对于又贪又瞋又痴的众人们,
使他们觉悟这个法并不是容易的。
因为它是与世间的经常潮流相背反,
又微妙难解,所以,
被欲贪所污染,被黑闇所矇蔽的人,
是无法看得到的。』
像这样已经倾向于缄默独立的释尊心情,不久移动于与它相反方向,所谓的梵天劝请的就是。这是决心作正法的宣布的心境转变。
那裡,也同样是婆罗门的最高神梵天,突然登台。他知道释尊的心情倾向于缄默,而不倾向于说法的,梵天以为『如如来不欲说法,想守缄默。那麽世间唯有坏灭』而已,所以他赶快从梵天界下降,现身在释尊面前,膜拜释尊,对他合掌说:
『世尊,我祈愿你说法。善逝,祈愿你说法吧。有些尘垢很少的人,如他们不闻法恐会退堕,如他们得闻法必能了悟。』
他的劝请反覆三次。于是释尊,以清淨法眼观察世间。释尊在那裡所观察到的,在众人之中,有尘垢多的,也有尘垢很少的,有钝根的,也有利根的,有恶行相的,也有善行相的,有困难教导的,也有容易教导的。经典将他所这样地观察的世间种种相,以美丽的描写,将它比方做在沼池表面上互相竞艳的青、红、白色莲花,而在被比方做沼池中莲花的众人中,虽然置根于黑闇污泥中,生于水中,长于水中,不久能高出于水面,开放出没有被污染的红色,或白色的花的也有。释尊观察世间的众人种种相,看到这种人。假如也有这种人的话,就应该有将这种微妙的法讲说的理由。于是,倾向于缄默的他,便改变到与它相反的方向。不久,说法的决心终于决定。这部经典,便用下开的偈,将他的决心加以表白:
『甘露的门,为了他们而开。
有耳朵的人要听。并要你摒除你的先入主观。
梵天,我是因为有娆惑的顾虑。
所以不将微妙的法对众人讲说。』
梵天听他这样说,知道释尊已经答应他要说法,于是对他敬礼,右遶离去。那就是梵天劝请的大要。
大悟与传道 回想以前,在释尊起初出家成为行乞沙门时,主要是想得到苦恼的解决。所以,他的苦恼解决,终于到达最高智慧时,他的目的是一应达成。又想如果他能够静静地玩味这种最高智慧,随顺它,而得到不死安稳生涯的话,对于其他毫无所求。如果这样的话,在大悟后不久的释尊,会倾向于缄默,而不想说法,也可以说是一应当然的事。从他的本来的目的来说,也许可以说,关于应该说法还是应该缄默的问题是不会有的。
这样说,绝不是单纯的推测,也绝不是单纯的辩解。因为相应部经典的题名为『七年』的一经,都被以往的佛传研究者所完全放过,因为在那裡,有一些资料可以窥见释尊所曾经想过的。那时,释尊还在尼连禅那河边的一棵树下耽住着。那时有他出家以来七年之间,不断地缠绕着他的恶魔出现在他的面前,用偈文对他说。它的一节如下开。
『假如像你所说的那样,
如果你知道前往安稳不死道路的话,请你去吧,
请你独自一个人去吧。
何苦要向别人宣教呢?』
在这裡做恶魔喊声所记载的,像已经说过的那样,一定是在释尊心中去来的疑念。那时,已经得到最高智慧完成了安稳生涯的释尊,也一定以为他又何必他求。还有的是,他也一定会自问,为什麽我要将这个智慧对众人讲说呢?
那麽,为自己寻求苦恼的解决而出家的释尊,成就了最高智慧而达到目的的一点,和成就了最高智慧的释尊,要将这个智慧对众人讲说的一点,将这二者必然的结合的是什麽。古经典的编纂人们,以梵天劝请的说话,一应以神话的手法,将它的结合加以说明。那个说明是极其巧妙而且优美。可是,那却彻底地,是以神话的手法的说明。我们是否能够再潜入于他的背后,去抓出能够使我们,更可以心服的一些什麽呢?
当然在梵天劝请的说话中,也说出释尊决心说法的理由而志载『因哀愍有情』。又在后来派遣弟子们前往传道时的教示中,也说『为众生的利益,众生的安乐,对于世间的哀愍。』而这种解释,对于为慈悲宗教的佛教立场来说,是非常地适合的。
不过,现在在这裡,要立即将以解决自己的苦恼为目的的释尊,和因哀愍众生的释尊连结在一起,依然是论理的飞跃。所以问题还是在于探求,为什麽将这两个释尊结合,和它的必然性。为什麽倾向于缄默的释尊心情又终于倾向于说法呢?其中真正意味的是什麽?不可以探求它吗?那是否是我们所永远无法知道的佛陀心中秘密吗?
主观与客观 可以窥见这个释尊心中的机密的一端资料,是在于最初所举出的经典资料中。即在于树下独坐静观时,他所述怀的『无所尊敬、无所恭敬的生活是苦痛的』话语中,保存着它的资料。
原来,所谓的思想,是要投射在客观中,纔能够确立为一个思想,如果它依然停止在主观之间,还不是完全的思想。所说的信仰也要有了自白,那些信仰纔有了确立,也就是这个道理。又说念佛要有声的唱念,有声更能壮胆,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思想要经常成为表现,没有表现的思想是想像不到的。还在于主观中时它是流动的,将它表现,将它客观化时,它纔能固定。而得到表现,得到固定时,思想纔能为思想而确立。人间存在的构造,是必然地,决定这种方式的。
且说,释尊为解决自己的苦恼而出家,经过几年的修行之后,终于达到最高智慧。可是,他的自内证的智慧,必须投射在客观中,而成为一个固定的思想,如果它依然停止在主观中的话,它就得不到安定,是经常流动经常不安定的。释尊在独坐静观中所透露的『无所尊敬、无所恭敬的生活是苦痛』的述怀,告诉我们其间的消息。
流动的主观是不安定的。无可依靠是苦痛的,可是应该在什麽东西寻求可依靠的。在释尊场合,是非常困难的问题。如果能够在已经由某些人所确立的思想体系中,找到他的内证表现的话,便可以尊敬那个人,在那个地方找到依据,得到安心。但是,释尊无师的独悟内证,却是任何人都没有与它相等的。于任何沙门和任何婆罗门中都找不到可以依据的人。既然这样,我应该要尊敬我所悟得的法,去就近它,在它那裡安住,以它为我的依据以外没有别的。
真理王国 释尊决心说法。而从尼连禅那河边的静观座位站立起来。那时,他首先想起的是:『我要对谁,先说这个法?能很快理解这个法的是什麽人?』他首先想起的是,曾经去受教的阿罗逻.迦罗摩和鬱陀迦.罗摩两个人。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
其次释尊所想起的,是那五个修行者的事。他们,是曾经在他的修行中给他以种种援助的人们。据说现在住于婆罗捺国仙人住处的鹿野苑。那麽,『我应该先为这五个比丘说法』。他于是从尼连禅那河边出发,向鹿野苑走去。
释尊在途中,遇到一个叫做优婆迦的外道沙门。他一看到释尊的形容时,即问他:『你的师是什麽人?是依据怎麽样的思想的?』他所应该说法的最初机会,却意外地来到。释尊回答他说:『我是一切智者,是一切胜者。捨离一切,灭尽渴爱而解脱的。这个道,因为是我所亲自证得的,所以可以说,是我师的人,于我没有。』可是,该沙门却摇着头,留下很调皮的话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而离开他。释尊的最初的说法机会,白白地逸去。
释尊到达鹿野苑时,也不得不在那裡碰到抵制,五个修行者们,并不肯由衷地倾听他的说法。他们远远地看见释尊向着他们走来时,相约说:『我们不要对他施礼,不要起立欢迎他,不要为他拿衣钵。』释尊来到他们那裡,与他们同坐时,他们用释尊的名叫他,又以平辈的称呼称呼他,经典这样地志载着。他们的这种态度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以为释尊在前些时,放弃苦行,是因为他放弃努力而堕于快乐,并不以为那个『捨弃精勤,堕于奢侈』的沙门,能够得到大悟。
『比丘们,好好地听,我已证得不死,我可以教人,我可以说法。』
释尊,这样对他们说,他们都不想听。继续三次对他们说,他们三次都拒绝,于是释尊复又对他们说:『比丘们,我过去,有没有这样地对你们说过?』听他这样地一提,使他们不能不想,今天的这个沙门,与往时的沙门不同。于是他们纔萌起了想听听他所想说的念头。
于是,释尊对于他面前的五个修行者,宣言中道,中道是由四个真理,和八个实践的项目所构成。旧经典记载说,那时诸天发出声音讚叹这个初转法轮(最初的说法),大千世界为它所振动,无量光明充满于世间。那种庄重的描写虽是古典的,它所意味的是什麽,我们应该潜入于它的裡面去理解它。
说法的事,并不是容易的。要使内证能获得表现,也并不是轻易的事。它就是我们多麽地重视它,也还嫌不够的,将成为佛教内容的释尊内证,真正地变为佛教本身,是从这个初转法轮开始的。法轮开始大转动时,便是佛教从那时起,就成为真正的佛教而开始存在于这个客观世界,欧洲的佛教学者对于这个『初转法轮』的话语, 用『真理王国的建设』将它译出"the Foundation of theKingdom of Righteousness"而我们的正法王国,便是因它而成立的, 那个,像古经所志载那样,是足以撼动大千世界的,而且可以形容它为无量光明,充满了世界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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