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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寺妙祥僧团·心得体会: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二〇〇九年头陀行学习体会报告(释亲宣 沙弥)

       

发布时间:2013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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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悲寺妙祥僧团·心得体会:不是我能行,是我业重要消——二〇〇九年头陀行学习体会报告(释亲宣)

   记二〇〇九年学习二时头陀体会

  ◎释亲幢 沙弥

  顶礼十方常住三宝

  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

  顶礼上妙下祥恩师

  上妙下祥恩师慈悲,大众师父慈悲,各位居士:阿弥陀佛!

  首先感谢诸佛菩萨与恩师的慈悲加被,给予我这个机会,使亲幢沙弥参加了零九年的行脚乞食生活,在此把今年头陀行的情况做一总结。

  10月1日国庆节是祖国和平成立六十周年纪念日,全国各地都在举行各种庆祝活动,作为一名出家人虽不问俗事,但亦为祖国的和平统一感到高兴,毕竟现在安静的修行环境与祖国的和平宗教政策的落实是分不开的。出家人不忘忠贞志,首先为祖国的和平而祝福。说到庆祝,世间人有世间人的庆祝方式,出家人有出家人的庆祝方式,世间以唱歌,跳舞,放烟花爆竹来庆祝,出家人则以:内自观其心、严持净戒、修行佛法;外讲经说法、教化世人人心向善的方式来庆祝。

  宣化上人说:“最根本的国防是教育。”佛法以三皈五戒为基础,指导人们断恶修善,通过五戒再加上十善达到净化人心的目的。《维摩经》云:心净则国土净。如果人心都清净、都向善,那国家何愁不太平、不和谐呢?头陀行就是把佛法的济世精神传播出去,让它遍洒在每一个众生心里,从而起到净化人心的目的,为祖国和平做一贡献,也是我们僧人庆祝的方式吧!

  今年闰了一个月,又是祖国60周年大庆的日子,所以行脚的日期一直推到八月二十,才开始动身。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令人感觉很舒服,由客堂回到山上,见一辆白色的大巴车早已停在了僧寮门前,心想:出发的时刻终于到了。上车时师父告诉:把三衣包从大背包里拿出来,单独背着,剩下的东西放进客车的货舱里。这可不错,省了不少地方,不用像去年一样和背包挤座位了,大众师排队上车,我被安排在上铺。

  车在留守师父们的目送下缓缓地开动了。经过大殿前的广场时,见有居士在顶礼,这不禁使我感到此行责任的重大。听过一些报导,现在有很多人对佛教存在着种种误解,认为佛教是搞慈善的、搞旅游的,而和尚就是要钱的,甚至把出家人当成一种职业。在不信佛法的地区更把佛教看成是迷信,不信因果罪福的道理而肆意妄为。要改变这种错误的观念,头陀行正是一种强而有力的手段,通过行脚乞食,把如来的教法弘扬出去,让世人知道和尚并不全都是要钱的,出家也不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修行方式。通过对戒律的传播使人们彻底从心里消除对佛教的误解。而佛陀的遗教需要靠头陀行来弘扬;佛法的精神要靠头陀行来传播;佛法的崛起要靠头陀行来振兴。故知此行任重而道远。

  承载着众多师父与居士的期望,大客车经西柳上了高速,载着我们一行二十四人开往目的地。第二次行脚已没有了第一次行脚时的激动与兴奋。车厢里空气闷热,有沙弥师请示师父:可不可以把大卦脱了。师父回答:“不可以。”僧人出门都得穿大卦,它是出家人一种专用的衣服。至于为什么要穿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感觉穿上它的确看起来跟世人不同,更像一名出家人,走起路来有种飘飘欲仙超凡脱俗的感觉。

  正向那首诗写的“金刀剃除娘生发,除去尘劳不净身。圆顶方袍僧像现,法王座下又添孙。”想来这一领大衣也来之不易,是虚云老和尚当年拼命挣回来的。亲幢没出家时就很想穿这件衣服,如今如愿以偿,感到很荣幸。老和尚圆寂时告诉他的弟子:如何保护好这一领大衣呢?只有一个字曰“戒”。亲幢以此自勉保护好这一领大衣,时时回光返照,以戒为师。

  闷热的空气很容易引发人们的困意,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时间在悄然地流逝着,好像海浪冲刷岩石,时间的波浪不断地在洗刷我的记忆,现在的成为过去,未来的成为现在,过去的又成为未来。第二次行脚已没有第一次行脚时那种兴奋与激动的心情,在时间的长河里有很多记忆与心情会随波而逝,当时的种种心境也会慢慢地被淡化、被消融。或许以一颗平常心来面对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正是头陀行所要锻炼的吧。

  恍惚间听见了“准备下车”的指令。下车后将三衣包装好,背上大包等待出发。凉风徐徐,顿时令人困意全无。抖擞精神,低头默诵“楞严咒”。今年的包内比去年多了一包十七斤重的结缘书。法宝的加持力使亲幢的心更加专注在诵咒上,心中的妄想比之前平静许多。五十多斤的包压在肩上使得脚步更坚实,比较容易找到“下脚坚稳不翘”的感觉。希望通过这次锻炼使亲幢的肩膀更结实,将来好挑起佛法的重担。

  走了一程在路边一空地上打坐。凌晨的露水很大,坐垫都是湿漉漉的,坐在上面凉气透骨,又懒得拿棉披布,忍着寒冷戴着观音斗,一直坐到天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行脚的队伍重新上路,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身上的寒冷,行脚第一天是光明的开始。

  国道两边都是火红色叶子的矮树,低着头走路,有时会撞到它横出的树枝上。不时抬头看看情况,八识田中去年种下的种子开始被翻出来,咦,此地的景色很熟悉,好像去年走过吧?但一时不敢确定。穿过一个村镇,路边传来震耳的音乐声,劣质音响里传出刺耳的尖叫声。实在不解世人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能怡然自得不为所动?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了也就适应了。

  现在是流行时代,什么都流行,不光音乐流行,什么服装、食物、玩具、吃的、穿的、住的、玩的等等,人们为了满足五欲之乐都在疲于奔命,造下种种恶业。随之而来的就是疾病的流行,流行时代疾病也来赶潮流:“哈,外面这么热闹,我也出去看看有没有有缘人。”出发前听说外面现在正流行猪流感,听说是从猪身上传染的,死亡率挺高的呢!这不就是造业杀生的果报吗?零三年流行非典,之后又流行禽流感,现在又流行猪流感,接二连三的给人们敲响警钟,可人们还是不觉悟,反而把罪归到可怜的动物身上。不懂得因果的人实在可怜,只能从表面上与疾病抗争却会造下新的恶因,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现在的世间是顺着恶业在流行,不是顺着善业流行,将来不知会流到哪里去了。

  时间巧合的安排,中午时分我们走到了去年最后一次过斋的地方,一片收割过的玉米地。两排小树还是那么熟悉,时隔一年行脚僧再次回到这里,故地重游,令人感到亲切。乞食分组我与亲灿师和师父一组,排好队,大众向村子里走去,我们走在最后面拐进一条巷道,次第乞食。两家无人,第三家出来一位老婆婆说明来意,她说:“早上吃糊糊了。”师父说:“剩的也行。”在她回去拿东西的时候,我心想:今天乞到糊糊了。正打着妄想,老人从屋子出来,但见她手里拿了块黄糕却不见我心中的糊糊。不过黄糕也不错,师父让她分成三份,一一放进三个人的钵里,给她回向后离开。

  往下几家无人,师父便带着我们来到马路对面至一家门前,由我上前敲门,先三下后五下,门开了。出来一位女主人问:“干什么?”答:“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她的答话我没有听懂,以为不给了,我们正准备往回走,她见我们要走又大声说了一遍,这回才听明白是让我们不要进来,怕狗咬着我们,她回去拿些果子。等了一会儿,她拿了八个苹果出来,给我和师父各两个,剩下四个放进亲灿师的钵里,给她回向,她显得很高兴。师父决定往回走。

  我看了下表九点五十,离规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想跟师父说还可再乞两家,让亲灿师试一试。犹豫一会儿没开口,出门在外还是依教奉行吧!跟着师父回到集合地,其它组还没回来,居士们的车也没来。坐下休息等待时摆了摆背包和坐垫使之成一条线。每次过斋前师父和僧值师父都会督促大家把背包放齐,钵排成一条线,让人看了有庄严感。

  行脚前师父开示:出去到外面过斋时有人围观这是一个很好的教化因缘,通过物品整齐的排列,僧人严肃的威仪使世人生起对佛法的信心与恭敬之心。恩师曾开示我们,在外面的行为代表的不仅仅是大悲寺的僧人,而是天下僧人的形象。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树立起出家人的形象,为佛教争光。恩师说到做到,时刻鞭策他的弟子:休息时要把包放齐了,老实坐着不准站着或溜达。走路时要走齐了,不可里出外斜的,一切行动听指挥。所有行动都整齐划一,在世人心中塑造一个有威可畏、有仪可敬的僧人形象。具体实践方法总结起来就四个字“依教奉行”。

  不过此四字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像唐时的白居易问道于鸟窠道林禅师:“如何是佛法?”鸟窠禅师答:“诸恶莫做,众善奉行。”白居易答:“这句话三岁小孩也知道。”鸟窠禅师答:“三岁小孩说得到,八十老翁行不得。”虽看着简单做之不易,有人说师父干什么都要“样”,这不是做作,而是师父对法的认真态度。

  午后的太阳光很强,背着沉重的背包在阳光下,身上被浸出了汗水。亲灿师是第一次行脚而且背得最多,背了约七十余斤。现在他的身体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发心值得称赞,不过也要量力而行。通过这次行脚我想下回他应该不会背这么多了吧?不过今年的背包比去年的沉,背起来挺费劲儿的,这也是个锻炼的机会,晚上在一座双孔的石头桥下住宿。

  早上起来感觉有点冷,背上背包走了一会儿就不冷了。在寺院温暖的环境里呆惯了出来有点不适应。不过要锻炼出一个强健身体,将来承担重任,还是要出来冻一冻。路上见一辆大货车侧翻路边的沟里。车主人站在车上显得很心烦,看着我们在车边走过,清净的僧相或许会给他难耐的心中注入一支清凉剂。诵楞严咒给他回向:希望他早些从烦恼中走出来。

  肩上的背包虽减轻不少,由于第一天已被压伤,所以现在双肩依然很痛,不时抖动来缓解疼痛。中午在一小村庄内乞食,依旧是第一天的分组。走了几家叫门都无人答应,结束时只乞到了两个馒头。过完斋,因围观人多,故未作停留,洗漱后重新上路。在一个十字路口,人群熙攘,车辆川流不息,队伍的速度变慢,抬头看看前方是一转盘,中间矗立着一块大牌子,上写着“西北地区最大的皮革交易市场——阳原皮革大市场”。最大也意味着最多,意味着杀生最严重。现在提倡人道主义,但在屠宰场内都看不到人道主义,能看到的只有暴力、残忍、冷酷无情的场面。唯有佛教把人道主义做到了极致,一条不杀生戒可以说是最圆满的人道主义。心中不由为这些可怜的众生感到悲哀。一失人身,万劫不复。

  按照佛教的观点来说,这是因果循环,前世它杀过众生,今世就变成畜生来还债,也被别人杀。三千年前在舍卫国的祇洹精舍,佛陀与目犍连尊者正在经行,看见一群蚂蚁在地上爬行,世尊就问目犍连尊者:“你看看这群蚂蚁什么时候开始作蚂蚁?”结果目犍连尊者用尽神通也不能得知。于是又问他:“那你再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解脱?”尊者也不能测知,于是佛陀告诉目犍连尊者说:“这群蚂蚁在九十一劫前毗婆尸佛时就当蚂蚁,如今还是蚂蚁,再过很久远的时间他们才能脱离蚁身投生为人。”这个故事警醒我们人身宝贵,如果今世不借着机会努力修行,将来一旦堕落恶趣就会后悔莫及了。一失人身万劫不复,故共勉之。

  往前经过一所小学后,在路边休息,此地接近城区,所以人很多。过往的行人都过来围观,学校可能刚放学,有许多小学生也来凑热闹,很好奇地看着我们。队伍后面两位拿大铲的沙弥师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据我的感觉那两把大铲似乎比人更具吸引力,方便铲是行慈之具,此时成了方便接引众生的工具了,果然不愧方便之名。今天中午没有较长时间的休息,下午走路时迷迷糊糊困得睁不开眼睛。一睁眼,眼睛疼。干脆就耷拉着眼皮不瞅了,走了一段路感觉挺好,正如经行写的几句话:“眼观卧牛之地初方便,面现呆沉小相不攀缘,两手垂少摆动人生淡。”在这种状态下找到了感觉。还有个好处就是收摄眼根,这时候那是不想看了,抬眼皮都费劲,哪有心思看风景呢?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师父,赶快休息,我想睡一会儿。

  事后反省,如果修行有如此的用心,道业应该很容易成就吧!可惜业障深重,在平时修行上没有这种心态,常常是打妄想的时间要比专心用功的时间多,实在惭愧。祈求诸佛菩萨加被,令我如此时想要休息的心一样专心用功。过斋前轮到我和亲慧师拿方便铲,这段路走得很长,方便铲左右手不停地换,一只手拿一会儿就累得胳膊酸痛,心中厌烦,不想拿方便铲了。但看到其他人也受了伤,背的包比我的都沉,还一声不吱地拿铲,更有沙弥师发心多拿几次的,令我惭愧,虽说力气不如他们,年龄没他们大,但作为他们的上一届剃度者,我也应当坚持到底做个榜样,怎可一遇困难就生退却之心呢?仔细反省对此偷懒之心忏悔。

  路上遇到一只死兔子,在马路中间,回头叫了亲慧师一起去把它铲到路边埋了,僧值师父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在路崖下的土地上挖坑、掩埋、诵着往生咒回向,却发现诵成楞严咒,可能一路楞严咒诵熟了一时改不过来,但诵楞严咒回向功德应该是一样的吧。师父曾开示:“诵什么咒都好,主要看你心诚不诚,所谓心诚则灵,心不诚诵什么咒也没有感应。”宣化上人也开示:“修学佛法,要具有诚心,不可有一点怀疑,才能得利益。”

  据说在古时候,家中死人或办喜事有请僧人去念经的习惯。有一位大富人,他的母亲死了,于是他们请了一位和尚去念经超度。这和尚还带了一位小沙弥,相当于侍者,大富人很虔诚恭敬顶礼后,和尚与小沙弥开始作法事。老和尚在念经时心里打妄想:“唉呀,我念完经,主人应该把他家的那匹黑马送给我,那多好啊!他应该会给我的吧?”他就一直在打这妄想;而这位小沙弥心地善良,很纯洁的,一心一意地诵经,希望死人能仗诵经功德往生净土。他就专心的诵经,不打别的妄想。那结果怎么样呢?诵完经老和尚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要的黑马,而小沙弥只得到了一些普通的饭菜。这位富人的母亲也超度生天了,但却不是老和尚的功力,而是小沙弥的诚心才使她生天。

  一位明眼人看到了这件事的经过,不由感叹:“师父妄想得黑马,徒弟诚心得粗食。”从这个故事得出的结论,佛法修行一定要有诚心才能感应道交。反观自己做得实在不好,诵经、咒不专心,没有诚诚恳恳地去诵,敷衍了事养成了习惯。虽然表面上知道,也看过宣化上人开示的修道三要素:真、诚、恒。但总不发心去做,真是钝根。曾听一沙弥师说什么叫钝根,他的看法是:知道做不到叫钝根。我不以为然,知道了能马上做到的话那不都成圣人了吗?哪还用修行,我认为是知道不去做叫钝根,所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也。

  我们迅速追上队伍。今晚在一片广阔的田地里住宿,远离马路的喧嚣,空荡荡的感觉发现人在天地间原来是那么渺小,身心世界也因之变得宽阔与自在。人在世上被滚滚红尘所包围,整日为众缘所缚,身心不得自在。修道之人舍弃家庭妻子的累赘,不为衣、食、住、行而追求。衣求遮体,食求充饥,万缘放下一钵一衲,脚行天下。日间精行修道,乞食资身;晚间随缘而住,或土路、桥下、山间、旷野。心无牵挂,还有什么比这更自在呢?但愿人们能放下内心的烦恼与牵挂来聆听宇宙间那纯真的歌声吧!

  早上起来抓紧时间收拾好背包,准备上路。低头默诵楞严咒,或许我只有在早上可以专心地诵咒,借着夜色与观音斗的掩护,那颗好奇的心才会暂时休息一下,来诵那索然无味的咒语。今天早上天气不冷,没有下霜,中途打坐一小时。居士送来开水倒上一杯喝进肚子祛祛寒,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在寒冷的清晨能喝到一杯热水真有雪中送炭的感觉。

  在马路边休息,亲戒师父去给师父按脚了,看样子这次休息时间会长一些。我的裤子破了,趁着休息的工夫拿出针线把它缝上。想想在家从来没有缝过衣服,甚至连线都很少碰,包括当居士时,衣服破了也不补,直接换一套新的,现在想来不知那时浪费了多少福报。所以剃度后看到山下的发心居士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心里很赞叹:这帮居士真有素质,自己衲补丁,比我那时强。

  不过出家了一切都是个新的开始,衣服破了要自己缝,脏了要自己洗,说实话刚开始真是不情愿。在家生活惯了,虽然条件不是很好,但在妈妈的宠爱下,还是很少干活的。不过和与我同岁小孩比起来,我还算不错呢,至少我还刷过盘子、扫过地、擦过地板,洗过自己的袜子衬衫。当然跟现在不能比。不过那时候小,好玩,干活不专心,干着干着就跑了。像擦地板,蹲在那里擦,等我妈妈一出门去买菜了,我就不干了,钻进屋里去看动画片,等看着我妈妈回来了,再接着擦。我妈妈一进屋就说:“还没干完,怎么这么慢,都一个小时了,干嘛去了?”刚出家也不专心干,边干边玩,师父一看就说:“你这也太慢了。”我也不理,师父低头干活也不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缝好衣服又开始启程了。穿过一个叫东井集的小镇在路边一果园内休息,看看我身边的沙弥师都拿出本在写日记。实在犯愁,行脚嘛,走路、休息、还写什么呢?日记写了几个字就不想写了。中午在一片田地里过的斋,本来前方有一桥洞是个很好的过斋地点,但因正在施工,只好放弃。过斋时下起了小雨,边吃边担心雨会不会下大,还好,没有变大,只是濛濛细雨,或许这也是因缘,在这没有遮挡的野外过斋时,下点雨考验考验你的定力。果然一试出真假,我没有通过。

  过完斋师父带领大众迅速离开,乘着濛濛细雨找到一座高速桥作为今天的休息地。师父安排好位置,大家休息,冷风吹在身上冻得直发抖。活动活动好了些,晚上泡了泡脚,我要充满朝气迎接新的一天。

  八月二十四清晨四点十分左右,进入山西省,在339线上行走。现在所经过的地方叫神泉堡。这一路上村庄很少,大都是山地平原,只有几户零散的人家分布在广阔的土地上。今天风很大,从我们的前方吹来,一张嘴就灌进一肚子风。今天中午没有乞食,在一条不跑车的石子路上过斋。午后太阳出现在天空,风渐渐地停了,有两位沙弥师斋后商量着要去给师父按脚,一个推一个谁都不肯先去。结果就在他们争的时候,另一位师父过去了。很奇怪,这回谁也不推了,都不吱声了。机会一定要抓住,不然就会失去的。

  又是一段长途地跋涉,在一小树林间歇息,天上的飞机飞来飞去不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听说是飞机在搞演习。生活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幸福,听见飞机放炮不会有什么恐惧,在战争年代一听见飞机就人心惶惶。能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并能出家修学佛法实在是一种福报。能得到如此十圆满八无睱的宝贵人身,更是如盲龟钻木孔一般难遭难遇。故文殊菩萨在《大乘金刚经论》中说:“善哉,善哉,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至道难逢。”人身难得今已得,中土难生今已生,正法难遇今已遇,知识难逢今已逢,条条具足,种种现成。若不发心,佛也难救。当时发愿:回去后要精进修道,不可虚度光阴了。

  或许因为当时的心比较真诚,所以发的愿也是从心里所发,回到寺院后,果然是众缘和合,维那师父开始抓规矩,要搞道风建设,制定种种计划,严肃非常,正好帮助我完成愿力。(注:此事与行脚无关,故不详记。)

  休息一会儿,继续前行,在前方一个岔路口拐入册田水库方向。拐了个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出现在眼前,路两旁树木参天,个个长得笔直。可惜现在是秋天,叶子都掉光了,如果是在夏天,那这条路一定很美丽。记得小时候听人们说小朋友像一棵小树,要好好地栽培,让他养成好习惯去除那些不良习惯,将来长成一棵笔直的大树,做个有用的人才。现在看见这些笔直的大杨树,我想他们还是小树的时候,一定经过人们精心地培育,在成长时剪掉了多余的枝杈,现在成为一棵有用的大树。

  由天真的童年长成少年,在世间我经受母亲的照顾与教导,种下了学佛的种子,让我有个很好的环境,没有被世间的魔王所伤害。在我的一生中母亲给我的实在太多,如果没有她的教导,我现在也不会走上出家这条路,可以说如果没有她也不会有我现在的一切。或许换一个人不会有这些感觉,但母亲对我的成长有很深的意义,这些是我出家以后才感受到的。

  在出家前我曾大哭一场,有一部分是离别的悲伤,还有对母亲的感恩与对自己的自责。感恩她把我引上正路,后悔我当初任性使她生气。出家后我经过师父的磨炼,磨除了在世间的习气,使我修行佛法。本次行脚乞食亦是师父给我的锻炼机会。经中讲:师恩大于父母恩,因父母只是生养我们色身,恩止一世;师父生长我们法身,教导我们了生脱死,恩尽未来际。和尚如母,阿阇黎如父。我在心中把师父当成我的母亲看待,把对母亲的感情转到师父身上,把对母亲所没有尽的义务在师父身上补上。

  一阵秋风吹过,树影婆娑,心中的思绪随风散去,重整心态面对前方。走在林荫道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令人心旷神怡,难怪师父也动心了。在一次休息时,师父与居士谈论:在这里建寺院多好,你看把周围一圈,在这里面那就盖去呗。边讲还进行了初步的规划呢,看着师父那么高兴,说:“师父看哪好就想在哪建寺院。”后来想想说话时师父离我不远,不知他听没听见。不过正法的道场多建几处是好事情,我支持师父的想法,希望以后师父的正法之轮尽虚空遍法界。这个愿望将来一定会实现的吧,不过现在妄想终归是妄想,还是走路实在。我想只要我们脚踏实地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终会有水到渠成的时候,所谓一心行持法,功到自然成。

  一直走到乌龙峡度假区,天津王居士一行来拜见师父。他们在讲话,我们在休息,看看在右前方就是那塞外明珠的册田水库,心中兴奋不已,很想去看看。探索一下未知的区域,于是我诚邀亲慧沙弥加入与我一同前往,可是他不解人情,任我百般劝请他终是不肯。我也只好作罢。坐在地上靠着背包休息,仰望蓝天,天空湛蓝湛蓝的,厚厚的云层像棉花团一样簇拥在一起,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吃过的一种棉花糖的食物,味道好极了。正陶醉其中,突然发现自己又在打妄想了,出家了,还改不掉嘴馋的毛病,忏悔。

  财、色、名、食、睡,又被它们牵住了,转移念头不去想它。环顾四周风景也很美丽,可惜好景不长,风云变幻莫测,一切都是无常的。正当我欣赏天上的白云时,发现北方的天空暗了下来,一团团黑色的乌云连成一片,组成一个包围圈向我们的头上慢慢飘来,原来的轻轻微风也加快了风速。看样子是要下雨啊,但此时心中还有一丝幻想:应该不会吧?因缘总不会那么巧合,佛菩萨应会保佑我们的。但人的想象是不真实的,突如其来的考试往往会令你措手不及。

  风逐渐地加大,黑色的包围圈逐渐缩小,一片阴影把我们笼罩其中,师父也感到不妙,吩咐大家赶快背包把雨披穿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师父下达命令的那一刻,狂风骤起,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夹着冰雹倾泻而下,打在身上“噼啪”作响。大风吹得人东倒西歪,站不住脚,此刻心中的那一丝幻想彻底破灭。大戒师父围住了师父,师父也在为大戒师拉雨披,小众与小众间互相帮忙。新剃度的沙弥第一次行脚雨披还不太会用,搞得很狼狈,样子很滑稽。明知兴灾乐祸之心不对,但我又是个不老实的小孩,看到好玩的,总要去瞅瞅,可能比较天真。

  听别的新沙弥说很怕师父,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呢?虽然我也受过师父的棒喝之法,但对师父还是比较喜欢,没什么畏惧。我有个特点,如果自己犯错误很怕师父,如果没犯错误就不怕师父,有时看师父发火还笑嘻嘻的想:“哈,师父怎么又发火了呢?不要生气呦,对身体不好。”可能这些想法不对,但我当时却是这么想的,有句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记得第一年行脚,跟师父闹着、缠着,让师父给我讲故事。但师父不给我讲,我只好找另一个沙弥师讲,结果今年他没来。不知其中有没有我的原因,如果有的话,我还得好好忏悔一番。僧值师父一声令下“跟上”,大家一齐跟上队伍,有的雨衣没穿好,露出半边身子,还有没打开的拖拉在地上。亲洞师父念起观音菩萨圣号,师父带领我们一阵急行军。大约五分钟雨过天晴,太阳又露出了笑脸,阳光照耀大地,头顶一片蓝天,不过这回没有了那棉花团似的云朵,就算有,我也不敢打妄想了。

  短暂地休整,把雨衣叠好后队伍继续前行。虽然雨只下了五分钟,但来势凶猛,我的鞋袜依然被打湿了。事后在路边休息时,谈论起刚才的事,有人说是魔王来考验我们,也有人说是此地龙王来表示对我们的欢迎,还有人说是观世音菩萨慈悲让雨下一会儿就停了。但不管是魔王考验也好,龙王的欢迎也好,通过这次暴雨让我们锻炼了一回,也体现出僧团的和合互助。

  普贤菩萨警众偈云:“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大众,当勤精进,如救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像祖师大德说的:“把‘生死’二字挂在眉梢,则道业何愁不成?”不过现实生活中却时常被境所转,懈怠不精进,往往是知道了,但发不出心,惭愧。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我此时此刻加深了对这首偈颂的认识。虽然鞋袜湿了很难受,不过觉得倒也值得。

  当天下午一直走到很晚才找到一处田地休息。寂静的夜空星光闪闪,银河蜿蜒,看样子今晚再不会下雨了。钻进睡袋,湿冷的腿脚令我一时无法入睡。此时听见山下的村子里正放着音乐,男女声混杂,又唱又跳。不知是丧事还是喜事。听居士说:农村不管丧事还是喜事,都要敲锣打鼓一番。唉,真是颠倒,闭目养神伴着雨后泥土的清香,不一会儿我就一无所知了。

  凌晨两点四十五被冻醒,出来一看,昨夜下了露水很潮湿,气温下降,冻得人直哆嗦。一轮新月高悬天空,清冷的月光让人身心清净,前方是灰蒙蒙的大山,在夜幕的笼罩下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走了一程,在路边小坐,天亮时我们走进山中,层层的山峰一座高过一座,公路蜿蜒通进山里。山中空气清新,车辆很少。四周寂静,脚下的路顺着山势绵延起伏,每当走上一个顶点时,都会有下一个顶点在等着你去攀登,在山中转了一上午也没有走到山顶。

  中午过斋后在一处空地上休息,晾晒被露水打湿的睡袋雨衣等物品。下午在阳光下爬坡有点吃力。但跟大部队行走时有一种集体的加持力,想退的时候,一看这么多人都没叫苦,坚持着走吧,这怎么好意思不走呢?疲劳时看看师兄弟就会觉得浑身是劲。这也是大众熏修的力量吧,在早课中有“大众熏修希胜进,十地顿超无难事。”相信在大众师地相互促进下,修行能更上一层楼。楼得一步步地上,山也得一步步地爬,修行也得一步步地走。虽然禅宗讲顿悟,见性成佛。但那只是修行的开始,《楞严经》云: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非顿除,因次第尽。师父说:“修行就是要去毛病习气,把毛病习气都去尽了,那就是现成的佛。去毛病好像爬大山,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每走一步就有一步的收获,虽然爬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成绩,而且要付出很多的体力与辛苦,但到达山顶后就感到很轻松,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回顾从前,觉得所付出的很值得。

  行脚就是脚踏实地地去走,一步一个脚印,不考虑前方也不回顾后方,只住在当下。背着沉重的背包在起伏的公路上行进,汗水湿透衣衫,终于我们爬上了山顶,可以放下背包,好好休息一下了。极目远眺,群山就在脚下,刚才所走过的路被我们抛在了后面,有一种征服大山的胜利感。起伏的山路使我感触良多,愿以今天爬山的经验化为日后修行的动力,今天的大山算没有白爬。

  休息后开始下坡,与上山相比下坡可就轻松多了。听居士说,下坡的路有13.5里。在心里打妄想,要是一口气跑下去该多过瘾。可惜师父走不了那么快,于是建议师父坐轮椅,师父说:“我可不敢坐。”一居士可能也想让师父坐轮椅吧,在旁边说“有刹车。”师父说:“噢,那一刹车就飞出去了。”居士说:“那把腰带系上。”师父说:“那连人带车一起飞出去了。”最终是没劝成功。

  师父带队准备起程。正议论着,队伍已经启动了,赶快跟上。虽然师父没坐轮椅,不过速度也挺快的,身上的大包被悠得左右摇晃,双肩更加吃力。虽然一程走下来累得气喘吁吁,但心里还是很兴奋。听后面两位拿方便铲的沙弥师说:“本想着下坡拿铲会占便宜,没想到师父走这么快,悠的我胳膊酸痛,现在快散架了。”心中暗说:“让你占便宜,这回知道便宜不好占了吧?”也想到还是要少打妄想,老老实实跟着走,依教奉行才不会吃亏。路边没有合适的宿营地,一直走到很晚在一块山谷洼地停下。此处背风,是个露宿的好地方。

  早上起来冻得发抖,把背包背上还能好些,想起行脚途中常听到的一句名言“越冻越精神”。的确如此,真是越冻越精神,醒后一点困意也没有了,只想赶快走起来热乎热乎。上午行走经过一个村子叫老僧洼,一听名字就感觉好亲切,老僧洼引起了我的幻想:说不定在很久以前此地还没有多少人家,一位老和尚来到这里建寺修行,当地民众都得到他的教化,开始信奉佛法。后来老和尚圆寂了,人们为了纪念他便把此地改名叫作老僧洼。犹如当年西天二祖阿难陀尊者之弟子——末田地迦阿罗汉,去迦湿弥罗国降伏恶龙、开创国土、兴建寺院、大兴佛法,那里的人都尊奉他为开国君主。或许此地在很久以前也有过这种动人的故事。

  今天,又有一位老和尚带领他的弟子行脚来到这里,村民在默默地看着我们。中午在一小树林边过斋,入村乞食,第一家说不给,第二家女主人听完我们的解释后一声不响地回去了,我们在门外等候。记得行脚有一天乞食,我主乞,女主人听后也是一声不响回去了,当时打退堂鼓,但没想到后来女主人竟欢喜布施。不知今天的因缘如何。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觉得心中有些忐忑,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一语不发的冷漠比干净利索地驱逐更让人难以忍受,不过这正是我们乞食时所要回答的问题。最终女主人没有再出来,我们三人只好离去。

  今天的这道题我失败了,当时心中很不高兴,不给就说不给嘛,干嘛这样呢?师父开示:“能不能乞到食物要看因缘,不能强求。”不过今天她虽然没有布施但已看见了僧相,因此种下善根,相信等因果成熟时她一定会欢喜布施的。

  一家院门开着,男主人正在修车,女主人在一旁站着。师父主乞:“出家人路过此地,乞点食物,有没有?”他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说:“只有月饼。”师父回答:“行,什么都行,米饭、馒头、月饼都可以,只要不是荤油做的就行。”男主人回屋拿了六块月饼,一下子放进师父的钵里。师父让他平均给分成三份,分完后又掏出十块钱要布施,师父忙说:“出家人不要钱。”边说边往后退,见他愣在原地,笑容凝在脸上,好像很意外,不知他听见这句话后作何感想。

  我不知他信不信佛,也不知他以前见没见过僧人,但从当时他的反应来看,“不要钱”三个字,他一定很久没听到了。我们念佛后离去,他目送我们远去。至下一家师父让我乞。敲门后见一男子从屋内走出,冲着我挥了挥手,一看没希望了。但我没转身就走,依然按照程序说出了:“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说话时他已走近我们,说:“快走,别让狗咬着你们。”说完“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吃了一个闭门羹。心中没有什么反应,这种情况在去年已经历过一次,再者我感觉这种干脆地驱赶比那种一言不发的冷漠要强得多。

  一言不发的冷漠直接对你心灵造成伤害。通过乞食时被冷漠的态度击倒后,感到佛真有智慧。恶性比丘默摈置之这招真太厉害了,一般人是抗不住的。离开这家来到下一家,男主人正在门外修理自行车轮胎,女主人也在一旁。师父上前乞食,女主人决定布施,我们在一旁等候着,等待时男主人问了一些问题,师父一一作答。他又和旁边一人说了些什么听不太懂,大意是:给钱也不能要,就要点吃的。不知何故他会出此言,我们既没说出家人不要钱,他也没准备给我们钱。双方都无表示,他为何会说出这句话呢?在我们回向离开后,男主人笑着说:“善哉,善哉。”很熟悉的佛教术语在此地听到真有些稀罕。不知这家人前生种过什么善因,今生得遇僧宝种下福田。

  来到下一家我主乞,敲门先三下,后五下,见一老妇人从屋内走出来,看见她走近了,对他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有没有?”她说:“我家就我一人,大概不方便。”解释:“就是要点吃的东西。”她说:“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敢开门。”我一听,本想解释让她不用害怕出家人,只是乞点素食能吃的就可以,别的什么都不要。但是终没有鼓起勇气去说,回头看看师父,师父说:“走吧。”于是我们离去回到过斋地点。

  今天的乞食全靠师父的福报,比丘僧是福田,世人舍一得万报。借此布施食物之机而种下出世之善因,实为难能可贵。犹如尼拘律树的种子,虽只有芝麻粒大小,但长成大树后其树荫可覆盖五百辆马车。故知供养清净福田僧之果报不可思议。回来时见许多居士在路旁齐声念着佛号,恭敬地等着我们归来。跟在师父后面,低着头不敢乱瞅,表现总不如师父那般安祥自然,真是惭愧。

  从小就害怕人多的场合。几十双眼睛盯着你感到浑身不自在,看样子还是定力不够,身心不够纯熟,以后要努力锻炼。斋后师父留下为众多居士开示,亲藏师父带领我们先走。今天来的居士是本次行脚中最多的。每年的行脚途中所遇到的善信居士,或多或少人数都不一样。有的人学佛多年,久植善根,见到僧人行脚即生信心;有人刚开始信佛,对佛教了解不多,见僧人行脚乞食,对佛法生起信心;还有的了解大悲寺,也有的不了解大悲寺。但经过一走,不论什么背景都让他们种下善根。头陀行正是流动的寺院,让每个见到僧相的人都种下解脱的善根,真是可谓有缘无缘咸摄化,三根普被度群机。

  烈日炎炎下,一阵急行军,很多沙弥师父身上都浸出了汗水。行脚野外露宿承受大风、寒冷、火热等等考验,时间长了感觉也已麻木了。三点多我们走在公路上,此时正念比较具足,诵楞严咒经行。中途只听后面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心被境转,没有继续诵咒,转而想知道这阵吆喝声是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一辆牛车从队伍后方慢慢地驶过来,车主是一老汉,悠闲地坐在车上,手中拿着根短棒,边吆喝边打牛屁股。再看那头牛低着头,吃力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看了令人心酸。一切众生皆前生父母,未来诸佛。如今在路上遇见两者如此悬殊,怎能不令人伤心。不知这头牛造了什么恶业,今生变成牛受人鞭挞驱赶,但愿它以今天得见僧相种下的善根,来世早日脱离恶道,投生善趣。希望牛主人也因此一面之缘种下善根。

  走了五里路,在村路上休息,另一头有村民驻足观看。身后有只小狗不停地冲我们叫,夹着尾巴,像是在表示欢迎。回头看看它,它就不叫了,一会儿又开始叫,叫了好长时间,也不知它累不累。某师回头对小狗说:“不乏呀?回去歇着吧!别叫了,听话。”没想到它居然听懂了,一声不吭摇摇尾巴回去了,这只小狗真通人性。

  事后反省,为什么在走路时听见狗叫没有烦躁的感觉,而在休息时却有呢?此应是“我”在作怪吧。每走一段路很累了,坐下想好好休息,此时被狗叫声一吵自然心中不爽,“我”被打扰了没休息好,而在走路时周围环境喧杂,“我”适应这种环境,狗叫显得很平常,所以不烦,心随境转。晚上在一河滩上休息。此时夕阳西下,远处的群山在一抹余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美丽。此时天刮着风有点冷,坐着蜷成一团,才稍微暖和一点。

  此时天色渐暗,心里打妄想:该找住宿的地方了吧。这么晚该休息了。师父带领我们继续前行,七拐八拐,突然身边的车多了起来,人声嘈杂。奇怪,抬头看看前方,楼房林立,两行路灯望不到头,车辆川流,热闹极了。心里不觉叹了口气:唉,妄想又白打了,看样子这就是浑源县城。看样子够长的,这回可有得走了。不过也很兴奋,听说以前行脚有走到后半夜,所以行脚时一直盼望走一次通宵,看看是什么感觉,去年没有,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心中充满了期待。

  师父领着我们穿过了人口密集区,在马路的人行道上停下休息。大众师面朝路坐着,背后是一住宅小区,大部分都已休息,屋内没有灯光。因为晚上县城街道上的车相对要少了些,这对我们穿越县城是个有利条件。休息时见队伍后面的亲慧师抱着腿把头趴在腿上不知怎么了,过去问问他,他说不敢看,怕再被污染了,听后赞叹他很有正念。反观自己,好奇心太强,对于世间仍充满好奇,还是贪着。

  说实话,我的因缘与许多人不同。在行脚队伍中,每个人都比我大,他们经历了世间的风风雨雨,看破世间荣华富贵都是过眼烟云,放下一切来出家。我出家时还没玩够呢,我的动画片还没看够呢,我没有经过人生的蜿蜒曲折,所以无法体会世间的辛酸。从没有像他们大人那样感觉世间很危险,反而觉得还挺好呢。

  我好像故事里的小和尚。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在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位老和尚与小和尚,多年没有下山了,一天小和尚对老和尚说:“师父,我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老和尚说:“不行啊,徒儿。那山下有老虎,还有妖怪,会吃人的。”小和尚天真地说:“放心吧师父,我有降妖伏虎的法宝。”说完转身跑了。天黑时,小和尚从山下回来了,老和尚问他:“山下怎么样?”小和尚说:“并没有师父说得那么可怕,那老虎和妖怪挺可爱的嘛!”有时我感觉世间的“老虎”与“妖怪”挺可爱的,虽然挺可爱,不过真要是这一群老虎围上来的话,我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我有法宝,不行我就躲到师父后面,我就不怕了。

  在家时有困难总是会找妈妈,出家了有困难找师父。对师父的依赖像对我妈妈一样。在一个路口,亲绪师父与众居士找到了休息的地方,请师父过去。那是一条田间土路,潮湿的地面散发着草木烧过的味道,师父让我们铺上了毡布,可以隔潮。今天太累了,倒下就睡着了,也不管那难闻烧焦味了,看来什么事情都是相对的,没有好坏,只是看你目前最执着哪个,而另一方就次要了。师父对此问题做过开示:“就像吃饭,这个馒头,你饿的时候这个馒头真香,真好吃;等你饱了这个馒头真不好吃。不是馒头有好吃与不好吃,而是你的心产生了分别,所以外在事物也会产生好与不好的感受。”以此推之,乃至寒冷与温暖、饥饿与饱、困与精神都是在心的分别下所产生的,以后我要努力在心上用功夫,减少分别。佛法是心法。

  凌晨,县城街道上的路灯都关闭了,忙碌一天的人还在睡觉呢,马路上偶尔会有几辆车经过。如此安静的环境为修行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外面没有了繁华的景象,心也没了攀缘的念头,开始专心诵咒。虽然听师父说要动静一如、不分别,古时也有专门到菜市场打坐的修行人,但对我这个初学者来说,能在静中用上功夫就不错了,那些事不敢想。不过遇到境界也不能束手就擒,师父开示:“修行要碰上什么境界就对付什么境界,遇见什么毛病就克服什么毛病,这样才能修行。”在日后我就努力行之。

  在一个岔路口拐向另一条路,一直走了很久才在一边石台上休息。六点多大众起身,天亮了,听见有沙弥师在念见河时的偈子,心中纳闷,念这个干什么?后经他指点才发现,在我们的前方不远处有条大河,正在流淌,甚是壮观。“若见大河,当愿众生,得预法流,入佛智海。”想想当时因为天黑没有注意有条河,又因此打了些妄想,比如这河叫什么名字?多长等等?又一次心随境转。虽然是自己功夫不到位,但还是眼不见为净,一个初学者还是要少听少看,以控制心念。所以师父说:“修行当哑巴、瞎子才好呢。”不是指真的变瞎、变哑,而是要我们心老实,像傻子一样不分别。很惭愧自己做得不好,每每都会失败。

  今天乞食重新分组。我与亲灿师跟亲藏师父一组。我们分在第一趟街,第一家乞到七个苹果之后连续几家无人。至一家门开着,院子挺深,叫门无人答,进入院中,这时从屋中走出一妇人说,这家信耶稣。直截了当,我们转身离去。在一敞开的院门前我们停住,亲藏师父主乞,三遍“阿弥陀佛”圣号,七下门,无人答应,以为没人了,从后面传来一老者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回过头,见一位拄着双拐的老汉正朝我们走来。亲藏师父答:“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他问:“要点吃的?”答:“对,要点吃的,素的就行。”看他行步艰难,双腿几乎不能弯曲,只能靠拐杖行动,真是可怜。

  老人边走边说:“这要老太太在家呀,我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亲藏师父说:“水果也可以。”他说:“我不知放哪里了。我找找吧。”说着一步步挪到门边,进门时拐杖与腿交替进行,先把左手的拐杖放进门里,再把左脚放进之后,把右脚贴地靠到门坎上,再把右脚放进去,然后把右手的拐杖拿进门内。看到老人进门的过程心中很难过,心想:这个门坎应该拆掉,没有门坎老人进门要方便多了。

  老人进屋中,我们三人在院中等候,一会儿听见他屋内喊了句,并向我们招手,亲灿师说:“是让我们进去。”摆摆手示意:我们不进屋。他见我们摆手,又举起一只手,只见手里端着一红色的盘子,从外形与大小看应是装水果的。并招呼我们进去。亲藏师父说:“告诉他我们就不进屋了,让他出来放在门口吧。”向他示意后,见老人第三次举起手中的盘子,这时我猛然想到对亲藏师父说:“他两个手都拄着拐杖,再拿个水果盘走不了路呀。”亲藏师父一听,也若有所思说:“那我们进去吧。”于是我们走进屋里。

  房子不大,分两间,一间住人,另一间是厨房放杂物的,可以看出条件不怎么样。见他手中端着红色的盘子,上面放着五、六个大苹果还有梨。让他帮我们分一下,把水果放进我们的钵中。给他回向:愿他早日康复。他显得很高兴,脸上露出了笑容。出了他家的院子,我的心中一直惦记着那位老人,感到悲伤也为他高兴。悲伤的是:这位已风烛残年的老人,年轻时辛苦一辈子,到了晚年却不得享天伦之乐,不知他的儿女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照顾他。或许他没有儿女。高兴的是:他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僧人,并布施福田种下善根,这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或唯一一次见到僧人。愿他来世因此善根脱离苦海。

  今天的乞食也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时间的宝贵,虽然现在还算年轻,但无常迅速,不用几十年我也会变得老态龙钟。时间的飞逝令我每每回忆起以前的童年时代都会后悔。我十五岁出家太晚了,我发愿十三岁出家,没想到拖了一年,出现这么大差距。到今天三年光阴已经过去,我感觉好像只过了几天,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行脚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时间宝贵,人生无常。

  过斋后还是亲藏师父带领我们先走,师父留下为众居士开示。亲藏师父在前面健步如飞,让我们跟得好艰难,不时得跑两步。想起赵本山演的小品中有一句:“没事跑两步。”现在为了证明脚还行可以跟上队伍,我也得没事跑两步了。心里佩服:亲藏师父你真厉害。终于休息了,气喘吁吁,一屁股坐下就不想起来。

  听说今天下午剃头,所以没休息多长时间继续往前走,寻找剃头的地方。这次轮到我和亲慧师拿方便铲。这路上的蝗虫真多,听有人说此地闹蝗灾了。捡虫子时发现一个好方法,我们俩人合作一边一个拎着袋子,一人俯身捡起虫子放进袋子,另一个人拿着袋子接。有些大一点的多的,干脆用铲子铲起再倒进袋子里,这样省了不少体力。捡了半天抬头一看,队伍已落下我们1里多地,亲洞师父在前面喊我们:“快点跟上,不行就不捡了。”我们跑了几步,后来一商量,慢慢捡吧,不着急,只要不走丢就行了。这么多众生捡这个不捡那个,感觉不公平,过意不去,都是前生父母啊。所以我们俩没有依教奉行,依旧认真地捡蝗虫。

  亲慧师笑着说:“这两个沙弥这么不听话,回去肯定得挨说。”果然被他说中了,追上队伍,被亲洞师父说了。回想当时没有依教奉行,只顾着为了要捡众生而忽视依教奉行。当时我也有自私心理:这么远追上太累。

  记得去年行脚,亲行师父当僧值,遇上虫多的时候也没催我们,故当时未听指示,写报告时想起此事,或许是两位比丘师父思想不同吧,一个注重于维护集体形象,也是怕我们走在后面出什么事。另一位比较大胆、放心,注重捡虫子,故不催我们。不管是什么立场我们似乎应先依教奉行。当时因为个人感情,一是嫌追上太累,一是一心要捡虫子,所以没有依教奉行。

  这也是我的毛病。依教奉行时得先按我感觉,我喜欢做就听,不喜欢做就不听,最后才想到依教奉行是无条件的。现在想想真是颠倒,背道而驰。通过对这件事的反省,让我再次发现了自己的缺点,在此忏悔。在一玉米地深处的开阔地我们剃头。大家把潮湿的睡袋棉披布拿出来晒晒,都搭在两侧的玉米杆上,形成一道颇为壮观的风景线,摄像的林居士看见了直说:“好,真生活。”剃除须发,当愿众生,远离烦恼,究竟寂灭。

  剃完头上路,本来晴朗无风的天空,此时刮起了大风。光光的头顶一阵清凉,头脑清醒,静下来摄心诵咒。此时黄叶漫天飞舞,场面很像拍电视剧时用鼓风机吹树叶的场景,这个比那个更真实、更壮观,我们在叶雨中穿行。摄像师们可找到了好镜头,不停变换角度,抓摄精彩瞬间。有时落叶被风吹到脸上风力太强,吹得人直往一侧倒去。

  一叶知秋,片片黄叶在眼前飘落,春夏秋冬四时更替,万物也因季节而生长收藏。如今已至秋天,树木需要保持养分,故叶子落地,落叶归根。叶子落了还可以作为肥料滋养土地,死后有所贡献。我们人也有生老病死。如同新生的绿叶,经过夏天的茂盛,秋天的枯黄,及至冬天的飘落。叶子落进泥土尚可成为肥料,而人死后如果没有修行只会随业流转,轮回六道。以此观之,世间无常有什么还值得留恋的呢?

  天阴着,太阳被云彩遮住了,虽然偶尔掉下几滴雨点,但始终没有下大,直到我们找到了一座桥洞,他才开始下起来,这也许是佛菩萨的慈悲感应吧。后来听说在剃头时僧值师父叫大家把雨披都拿出来准备着,就亲藏师父一个人没拿。有人猜测可能是阿阇黎感动上天,观音菩萨大发慈悲,所以龙王没下雨。当然这只是猜测,其根据无从考证,当作对行走时没下雨的一种解释吧。当夜雨中桥下住。

  早上起来没有露水,雨已经停了。大家收拾好背包走出桥洞。昨晚睡得很香,风声雨声没有影响我,能在下雨的夜晚,找到一个桥洞作为宿地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也随即意识到自己对桥洞产生了依赖心,没有随遇而安。出家人行脚为的是破除对物质生活的执著,在寺院住楼房,冬天有暖气不怕冻,下雨时不怕浇,一小屋里,住久了生起对于房屋的贪求。“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外出行脚没有房屋的保障,天地与日月为伴,风吹、日晒、雨淋,要经受任何条件考验。师父开示说:修行不讲条件,有什么条件就算什么条件,这才能修行。行脚正是修行的好机会。

  今天是大风天气,早上起来就开始刮大风,吹得人很冷,虽然穿了三层保暖,冷风还是穿透衣服吹了进来。上午在一次休息时,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念佛声,因风大时有时无。后来行走时发现前方有个村子,念佛声就从那里传出,曾打妄想如果去那里乞食一定能满钵。后来想师父昨天的开示:乞到乞不到都看自己的因缘,不一定念佛的就都给。再说走到那个村庄时离乞食时间尚早,不能乞食,也是与此村庄因缘不具足,后来在小辛庄乞食。还是昨天的分组。

  今天乞食时村子大都是深宅大院,加上刮风的呼呼声,故叫门时需要比平时提高音量,挺费劲的,不过我们这组不怕,有亲藏师父。亲藏师父的声音很有特点,调不高,但极具穿透力,这是僧团师父所皆知的,在集体上殿诵经时每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只有亲藏师父独树一帜,一听就知道是他。有这样的穿透力看大风又能耐我何。

  亲藏师父叫开了第一家门,不过虽然叫开了门,但因缘不具足,当女主人一听说是出家人乞点食物,立刻很干脆地说:“我不信这个!”说完,“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唉,第一家就吃了个闭门羹。不过不要灰心,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走向下一家,见一老人进门,我们过去敲门向那老人乞食,他说:“不是这家主人。”于是我们进入院中喊:“阿弥陀佛!家里有人吗?”无人应答,这时那位老人说:“可能没听见,我去叫她。”女主人终于出来了,互相交流之后,女主人拿出三个花卷分给我们三人。

  第三家亲灿师乞,无人。第四家,亲藏师父刚敲完门,就听门内“咣当”一声响,什么东西撞到门上了,接着听到“汪汪”的狗叫声。一只狗使劲往门上扑边用爪子挠门。我不禁后退一步说:“这狗真凶。”主人一会儿出来了,狗叫声帮了我们的忙,不用叫门了。主人是一年轻小伙。出来后立刻反身把门关上。告知:“我们是过路的出家人,乞点食物。”他很爽快地说:“我回去拿。”一会儿就拎了一黑塑料袋出来。让他帮我们分成三份,有六、七块月饼和几块地瓜,爽快地布施,好像是早已准备好的,祝他吉祥。第五家无人。

  第六家我乞,被告知:“上另一家吧。”转身之时,见一男子从路对面一小楼上跑下来,快走进对过的院子了,我一看这下可能没希望了。他看见我们还关上门,到了他家门前,亲藏师父乞,敲门后小伙得知我们乞点食物,很欢喜,跑到小楼上喊他妈妈,等了会儿,拿了六块月饼,还直说:“就这些了。”显得很高兴,为他回向后离去。

  第七、八家无人,亲藏师父来到第九家敲门后,出来一老者。对他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回答:“没什么。”又说:“剩的也行。”老者仍说:“那也没什么剩的了。”亲藏师父很有耐心地说:“水果也行。”老者说:“哪有水果?”又说:“只要是素的,能吃的就可以。”这回老者发心布施了,说:“那给你们拿几个土豆吧。”于是拿了一袋熟土豆,每人钵里放三、四个。哈,今天满钵。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

  回去的路上,摄像的于居士说:“在门口就闻到土豆香味了。”亲藏师父说:“山西土豆有名。”我是什么味也没闻到。行脚乞食对于食物的味道也淡化了许多。

  斋后上路,亲绪师父对我们说:“我就送到这里了,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照顾师父。”当时很是感动,看样子我们要出浑源了。果然不出所料,几小时后,进入应县界。交界处有一牌子写着:北岳恒山,千年古刹,魅力浑源。我才恍然,原来恒山在浑源境内,悬空寺也在浑源,想不到浑源有这么出名的地方,可惜这次无缘一去。牌子上有悬空寺的照片,我没看清,过了牌子我又回头瞅,影响集体形象,后被僧值提醒,忏悔。

  下午走在路上有一大货车从身边驶过,不久,走到前面见一辆大车停在路边,司机正拿着一袋矿泉水在布施。欢喜接受。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在心中默默地为他祝福。傍晚在一条土路上过夜。放包后听说前面就是坟包,吓了一跳,不相信后仔细一看,确实如此。想起句话叫:“眼不见为净。”没看见之前没有恐惧感,看见后心中忐忑不安。人们往往只相信眼前的事物,不相信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不信因果任意妄为,死后变成一堆白骨,随着前生所造的业因去随业受报。

  我从小胆小,到现在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上山或走偏僻的小路。像这种地方我是绝不会来的。我的胆小,没想到队伍后那几个大个子的成年人也跟我一样胆小。不过现在人多,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但要真正不怕还要无我才行。只有无我才能对一切事物不起恐惧心,同时无我还是个很好的话题。行脚前的几个月,我们几个沙弥便打妄想:给今年的行脚报告起个名字。

  一天下午,大众出坡劳动去新大殿前的小树林中拔钉子。我与两位沙弥一组拔钉子。干活时聊起取名字的事,我说:“我想到一个好名字叫‘与我无关’,师父说修行首先要无我,所以我们写无我的话题——什么与我无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某师父听后大为高兴,准备以此为题来写今年的行脚报告。后来听说他还特意来查了关于无我的材料。没想到真是感应迅速,事情的结局对应了题目的名字——今年的行脚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他感叹的对我说:“啊,真是与我无关了。”听后哈哈大笑,真是件有趣的事。

  看《水镜》中,宋朝宰相张商英未信佛前曾要撰写《无佛论》,张夫人得知后对他说:“既然无佛,有何可论。要写应写有佛论才对。”一语点醒,既然与我无关有何可写,这回他果然不写“与我无关”了。

  亲源师的毛病又犯了,现在正难受,师父决定送他去医院。

  头冲着坟包睡了也没什么特别感觉。早上被冻醒,双腿发冷,虽然套上了塑料袋,睡袋上还是结了霜。亲忍师说:“越冻越精神。”真是至理名言。现在我的确很精神,被冻得全身打冷战,困意全无,收拾好包上路。这几天走路的时间都很长,休息的时间短,脚上长了鸡眼,还起了几个水泡。不过它们还挺照顾我的,时疼时不疼。

  一早起来脚被冻得僵硬,加上伤部的疼痛,走道都不会走了,只能拖着脚走。行脚前师父说:“寒冷是今年行脚的难点之一。”这回体验到了。可是虽然外面的寒冷难耐,但内心的火炉没有熄灭,对于行脚充满信心,对困难充满战胜的信念。相信在师父的带领下,我一定会突破重重困难,将行脚圆满完成。

  行脚的大部分时间都走在荒郊野外,周围广阔的原野与远处的群山相映成辉,让人深刻领略大自然神奇的艺术表演,体验城市喧闹的宁静感觉,但这种时刻并不会一直持续,再往前走就是应县县城了。正值中午,街道上人群拥挤,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的景象。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这一队身穿大袍、背着大包默默地低头行走的出家人显得特别引人注目,与外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很多人驻足观看,有的议论纷纷、有的说三道四、有人默然无语。不管什么表现,他们都已种下了解脱的种子。师父开示过:“度人不一定今生要把你度成了。今生度不了我来生度,先和你结上缘,只要让你看到僧人形象那就和你结上缘,今生不行来生度,你跑都跑不掉,一定要把你度成功。”当时听了感觉这真霸道,比那外道都霸道。

  后来听师父开示知道,佛教是真理,每个人最后都会趋向这个真理,虽然现在不信,但总有一天你会信的。所以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这个佛性是不生不灭的,它会一直跟着你,一旦僧团和合把它触发了,那你会主动地走这条路,不是我们霸道,是你的佛性让你走得不可违抗。僧相只是个助缘,打个比方,好比AB胶,须两者混合才能起作用,你的自性是A,僧相是B,两个一混合就起作用,一直引导你走上这条路。从此可以看出佛教是超于一切宗教的。

  因人多不敢四处张望,一直低着头,脖子一会就疼了,变得僵直。抬头活动活动又立刻低下。虽然有些做作,但装相装相,不装不像,装久了就像了,养成习惯也就不用装了。大约走了一小时才穿出了县城,在外围一空地上休息。此时已快到过斋时间,以为今天不会乞食了,但师父还是找到一个村庄乞食,分组不变。

  第一家小女孩出来说大人不在,对她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要点吃的。”小女孩回去拿食物时,墙上挂着一张阿弥陀佛像,碰上信佛的,小女孩很大方,拿了两块月饼出来,放在我和亲藏师父钵里;二、三家无人;第四家布施了八个馒头,又要给月饼,没要。因时间紧迫,我快步往回返。

  今天在一所小学旁的大片田地上过斋,风和日丽,宽阔的视野令人心情舒畅。斋后休息时来了很多村民请法宝。看样子这村子信佛的不少。还有两位老太太端着小米来供养。但已过午不能收,结缘给她们经书、念佛机等。今天是双休日,学校放假,有许多小学生也来围观,请法宝。今天结缘出去的物品是这些天最多的一次。我们从村中穿过,一头驴见了我们一阵哀鸣,是否它以前也是这个队伍中的一员?人生在世要好好修行,不然堕落了只能是望洋兴叹、徒自悲伤了。

  今年师父的脚比去年强,走得挺快,九天就从河北的井儿沟乡走到山西应县。从地图上看,再往前是朔州,过了朔州就是陕西了。说不定今年行脚结束时能走到陕西吧。不过这个妄想最终没打成,走到朔州时,拐向太原方向。总喜欢没事瞎操心,跟着师父只管走就行了,至于方向路线都不是我管的事,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傍晚,在路旁的沟里停下。今天是诵戒的日子,下午没诵,晚上应该会诵吧,但等到天黑也不见动静。后来亲洞师父过来告诉我们:“今晚不诵了,好好休息,明天可能要爬雁门关。”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不过,听说要爬雁门关还是很高兴的,晚上特意泡了泡脚,养精蓄锐为了爬山做准备。

  早上打坐时,把背包斜靠在一条用土堆成的小坝上,铺上坐垫,本想打坐,但身体往包上一靠啊,感觉真舒服,想再往下滑点呢,更舒服,最后干脆放平躺在坐垫上头枕着背包,大袍往身上一盖,睡着了。今天天气不冷,睡得很舒服,醒后反省又被舒服的境界转了,看来天气冷点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不会这么放逸地躺着睡觉。在这里向师父忏悔。

  天亮了,风也变大了,呼呼地把道旁田地里的玉米叶子吹得漫天飞舞。玉米地哗啦啦的直响。师父领着我们找到一大片玉米地钻进去,里面有收割过的空地,是个诵戒的绝佳地点。玉米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声,为诵戒提供了天然的屏障。不必担心外面的人听见。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呼呼地吹着,让人很精神。可是依然没能吹破我的睡盖,诵戒依然昏沉了一会儿,忏悔。可能除了佛菩萨,鬼神和护持居士,谁也想不到这一片玉米地里会有一群出家人在诵戒吧?佛说:半月半月诵戒,即见我也。毗尼藏者,佛法寿命。毗尼若住,佛法亦住。故知戒律乃佛法住世之顶梁柱,所以僧人行脚不论什么条件都要诵戒,从未间断。

  等到大戒师诵完已到九点五十分,附近没有村庄,今天又没有乞食的因缘了。过完斋休息一会儿,继续走,此时风变得更大,吹得人站不稳脚步。一路上都在与风拉大锯,大风从右往左吹,我们就得向右斜,有时被风吹出去又赶紧走几步回来。柳树的枝条在狂风中乱舞,不时会抽到脸上、头上,挺疼的。但在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看看前面的情况没有后面这么狼狈,师父的《经行》中云:风雨雪闹增定力。可能是我们没有定力的缘故吧。

  在狂风中走了两段,在路边一洼地休息,面朝公路,背后有一小土坡可以挡风,靠在包上阳光暖暖的很是惬意。三皈依的解释:皈依是皈投,依是依靠,具有皈投依靠的意思都可称为皈依。现在一个土坡成了我们的皈依处,挡住了狂风的侵袭,令人得到温暖。自从皈依师父后一切都由师父来操心,寺院里的不说,行脚途中的过斋、住宿的地方、乞食的村庄、中途的休息地,都由师父亲自选定。在家时母亲是我的皈投之处,出家后师父是我的皈投之处,但两者提供的安全性却不能相比。

  有一只鸽子被鹰所追,飞到舍利弗尊者的影子中得到安全,不像刚才那样惊慌失措,但依然抖动不已,后来它又跑到佛陀的影子中,这回安静地趴在原地不动了。舍利弗奇怪地问佛陀:“我与如来同样断尽三界烦恼,证得涅槃之果,为何鸽子在我的影子中依然恐慌不已,而在如来影子中却安祥自在?”佛说:“虽然你我同样断尽三界烦恼,但你依然还有无始积习没有除尽,故鸽子恐慌。而我已尽除无明,习气去尽,故鸽子安祥自在。”

  虽然母亲与师父同样使我得到安全感,但在无常大鬼地追逐下,师父的影子要比母亲的影子安全得多。有师父在我总是无忧无虑的,不知天真的时光会持续多久。但愿在师父有生之年我能尽心承侍学习用功、精进,早日长大以帮师父荷担如来家业。

  头顶上,风呼呼地刮着,空中的太阳暖暖的照着,云彩在慢慢地飘着,妄想在打着:假如我有神通,我一定要跑到云彩上去玩一玩,把云彩抓下来,做成花蔓戴在脖子上。后来一想:不行,被亲钵师看见还不得批我——不准着香花蔓。正打妄想,师父喊:“走了。”

  走在路上,夕阳西下把最后一抹余辉洒向大地,此时还刮着风,冷冷地。这时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一名妇女,手里拿着张百元大钞,双手捧着递给亲洞师父,亲洞师父忙往后退说:“出家人不要钱。”看她眼里含着泪水,呜咽着说着:“师父,师父。”见亲洞师父不要又转身向我走来,我一愣,表示:出家人有戒律不收钱。边说边往后退,当时有些慌乱,只顾往后退,差点退到路旁的沟里。她一见我也不要,又去追前面的亲慧师父与亲明师二师,亦拒绝躲闪。她见无人理会,哭着说:“我也是念佛人。”神情很激动。

  看得出她完全是出自一片虔诚心地供养。但佛陀的戒律至高至上,不能因情感而改变。眼见队伍渐渐远走,绕过她迅速追上队伍,后面由僧值师父与护持居士来处理此事。后来听僧值师父说:“结缘给那位女众《解脱之路》光盘。”

  清冷的夕阳下,一幅动人的画面让我久久难忘。行脚僧的表现已在她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愿她看过光盘后能真正地认识僧人。此时身上已不太冷了。一沙弥师说:“这一天没白挨冻。”是啊,如来的戒律犹如一把温暖的火炬,温暖着世人冰冷的内心世界,如能让众生因此而得到安乐,那这点寒冷又算什么呢?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这也是头陀行的中心思想吧。晚间在一片小树丛中住宿。

  气温很低,走路时被冻得发抖,一直盼望着阳光的出现,然而被树荫遮住了,不由得心中抱怨:这树为什么长这么高,叶子这么密。后来穿过了树林,在一块空地上休息,阳光普照,身上暖暖的,心中又充满了喜悦,刚才的心情已荡然无存。看来当时心中烦恼与喜悦的心情都是因外境的变化而变化,而外面的境界随着我们分别心而变化。设想假如此时是烈日炎炎的中午,我就不会抱怨那树为什么长得这么高,叶子这么密了,也不会在晒到太阳时产生喜悦的心情。师父说:“这是没定力的表现,有定力外面的环境也会相应地改变。如果把心摄住了,这些冷、热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所以一切的感觉都是我们的分别心在起作用。”以后要摄心经行。

  中午乞食:四家不给,第五家我主乞,一老妇人出来问:“干什么的?”答:“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她没听懂又问了一遍。解释后她说“没有什么。”亲藏师父在旁边补充说:“剩的也可以。”亲灿师也帮忙:“水果也行。”那老妇人想了想说了句什么没听懂,但意思是要布施。我们在一旁等候。一会儿,她拿了两个馒头出来,放到亲藏师父和我的钵里,还端了一小盆像糊糊的东西,问:“叫什么?”答:“鸡蛋粉。”又问:“有鸡蛋吗?”答:“有。”告诉她:“有鸡蛋我们不能要。”给她回向后离去。

  想再乞几家无人,遇到一家,出来一小女孩,说:“大人不在家。”表示不给。亲灿师空钵而回。乞食遇到了一家信耶稣的,这个村子信外道挺多的。

  回到集合地大家都乞得不错,有一组还得了满钵。看来这都是缘份,不能强求。或许我与山西这地方人没啥缘份吧。看来平时还得多注意与众生结缘啊,未成佛先结缘。当年印光大师刚出来弘法时,没人来听,后来经人指点,闭关阅藏并买了些谷子,每天到树林中去喂鸟雀。后来出关再讲法有很多人来听,这可见结善缘的重要性。所以乞食也要因缘福报具足。

  过完斋有人在议论今天乞食的事情,我默然无语,无心参加他们的议论。因对我来说,满钵空钵不关心,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去年行脚我没有空钵,总想体验一下空钵是什么滋味。今年果然体验到了,虽有些失落,但没持续多久。毕竟空钵满钵都是在表法呀,如偈所云:“若见满钵,当愿众生,具足盛满,一切善法。若见空钵,当愿众生,究竟清静,空无烦恼。”有人说:“钵空法不空。”正是此义吧。再者师父开示:“乞食看因果,你前生布施了,今生才能乞到;前生不布施,今生就乞不着,看着是在向外面乞,其实都是向自己乞呢。”法雨清凉,令人心开意解、顿破执著。

  前几天有人说:“今天又没乞到,借师父光。”某师笑眯眯地说道:“这都是你前世不舍半分文啊,今世能乞着吗?”不过这位师父今生很是发心,护持道场好几年,我想:这功德总不会白干吧,不能一次他都乞不到的。果然有一天他乞到了。唉,还是要少打妄想,所谓荣辱不惊,得失不计较,平常心是道。

  午后在一块田地边休息,大家晾晒潮湿的塑料布、睡袋等物品。亲源师回来了,队伍又恢复了二十四人。前几天走在路上听见有人在数:一、二、三……二十三个。心说:本应是二十四个的。这回好了,再数又二十四个了,他会不会奇怪呀,怎么前几天二十三个,今天二十四个,啥时多一个呢?

  早上我和亲慧师拿方便铲。今天早上师父走了很长时间才打坐。途中经过几个岔路口,本以为师父会拐进去,但都未停。经过一个村庄,在马路对面的一土路上停下来打坐休息,坐着睡着了。行脚以来,每天早上打坐,本想诵咒摄心,但一坐下就会昏沉过去,可能是大袍盖着比较暖和吧,忏悔自己不精进。昏沉中被人喊醒,发现大家已在收拾包了。起来发现,空中起风了,据说是西南风,很温和。

  师父让把观音斗摘了,背包上路。摘观音斗的目的是为了显出僧相,让世人看了种下善根。师父说:“行脚就是为让人看见僧相生起欢喜心,种下善根。戴着观音斗把头和脸挡住了,别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起不到教化的作用了。”所以每次天亮后,师父都会要求我们把观音斗摘掉,如果天气很冷的话,可以戴着,但也要把帽子摘掉,把头露出来。师父还说:“冻点就冻点,忍着。有时我也冷,脑袋冻得的确不舒服,但行脚就得忍着冷,戴着观音斗把僧相遮住了起不到教化的作用了。”由此可以看出师父的悲心与行力。吾等为弟子者,当以师为榜样努力学习,方不负师恩。

  行脚走路,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好像没走几十分钟,一个小时就过去了。虽不是摄心,但亦感觉很快,有时专心想一件事,有时打妄想。后来发现只要将心专注在一处都可取得同样的效果。现在沿着208国道前行,路越来越高,开始爬坡了。两旁是住户,排得很长。终于走过了村子,在一古长城遗址下的一块空地上过斋。

  中午乞食第一家,无人。第二家敲门后,等了半天里面没有动静,正准备走时,从后面回来了,挑着担子问:“干什么的?”答:“出家人乞点食物。”她一听很不高兴说:“家里还有个老头,躺在床上呢,哪有饭啊,上别处乞去吧。”我们只好离开,心中替她惋惜。第三家我主乞,敲门后出来一妇女,说明:“乞点食物。”问:“什么东西?”答:“素的,能吃的就行。”她回去拿了两个月饼,还多了三个用面做的,不知叫什么名字的东西。为了弄清这是个什么东西,叫什么名,用什么材料做的,因我看不像素的,跟她周旋几番提问回答。她显得很着急,一心想要布施,但解释我听不清。

  后来亲灿师听明白了,收下了那三块用面做的东西,亲灿师又跟我解释半天说:“是山药做的小饼。”可我怎么看它也不像山药的模样,想过斋时尝尝,但这个妄想又白打了。看来我与此物无缘。至第四家,亲灿师敲门,大门开着,一女子正坐在坑上,敲门三下,喊佛号,女主人看了看没动。又敲第二遍,女主人才出来。亲灿师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她说:“没有。”亲灿师说:“剩的凉饭也行。”女主人问:“苹果行不行?”亲灿师忙说:“可以。”她回去拎了一袋苹果出来,亲灿师说:“给我们平均分成三份。”女主人就先给亲藏师父三个苹果,我三个,亲灿师三个,此时袋中还剩一下。

  这袋苹果是双数,亲灿师打着钵盖,等着女主人把那最后一个苹果放进去。没想到女主人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不给了吧,给你四个就不公平了嘛。”当时一听一愣,心里说:这女主人真有意思,挺公平嘛!给她回向,祝她吉祥,女主人显得很高兴。我们来到第二个胡同,几家都无人应声。再往里走时看见第二家有人出来,我问亲藏师父:“去不去?”亲藏师父说:“等回去有人出来再说。”最后一家亲灿师乞到了,我们往回走,经过第二家门时,见大门依然关着,没有动静。因时间不早,我们按时赶了回去。

  过完斋进入山中,只见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千峰环绕,山势陡峭显得气势磅礴,果然是雁门雄关。山高路险,山上光秃秃的,没有树,全是石头,石头间杂草丛生,土地很贫瘠。想想此地在几百年前,还是物质富饶的地方,而今经过历史的风雨洗礼,变成如今的样子。佛经里说:“世间万物,应有成住异灭。”纵使大山也不能长青,大河也不会长流,人也是渐渐衰老,青春不会长驻。

  走到一条岔路口休息,一条土路通往山上。师父派人上去探探路,难道要走这条路?这可是我所不愿意的。从知道要走雁门关开始,就一直想着看看雁门关是什么样子,看看那巍峨的城楼。山海关称天下第一关,这雁门关地势如此险要,应称得上是晋北第一关吧。打了一路妄想,如今走到这里都已经清楚看到前面的石头上写着“雁门关”三个字了,再往里一拐就可以看到城楼了。现在师父突然要走近路上山,真是伤心,如果投票表决那我一定投反对票。妄想终归是妄想,师父又一次破了我的执著。师父果断的一声:“走!”带着大家上山上走去。

  土路的尽头是一块空地,再往前就是倾斜约45°角的山体了,山势陡峭,没有现成的小道,只有沿着羊走的足迹向上攀爬。休息后大家开始爬山,45°的倾斜,不背包爬着还行,现在背着五、六十斤的大包,重心向后坠,爬山更显费力,只能弯着腰向上走才不至于翻下去。有的人干脆手脚并用。

  陡峭的山路对于年轻人来说没什么,但对师父真是考验。师父年纪大了,脚又有伤,爬这么陡的山真不容易。有人发心给师父背包,师父坚决不让,硬要自己背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上走。弟子们在后边,两边有两个人扶着,后面一个人托着包,推着师父往上走。有先到山顶的其他师父放下包,回来帮助攀爬费力的人。通过爬山,僧团的和合体现无遗。摄影师亦为此场面感动,过后连说:“精彩!这山爬得好。”护持居士说:“太危险了,下回可别爬了。”的确,爬上山,回头向下一看,感到后怕,下面就是深谷,如一步没站稳,仰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不管是爬的好不好,最累的还是师父,本来脚就疼,这回更重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天色已晚,路上的大货车依然往来不息,往前走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的地方。为安全起见,师父决定不走了,就在山顶过夜,正好在路边有一巨石,巨石后有一条土路,不是很宽,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平安度过一晚。早上醒来时睡袋上结了冰,背包里的水也冻上冰碴了,昨夜气温应在零度以下,是行脚中最冷的一晚。天亮后开始下山,依旧走得很快,心想师父可真有行力,一点看不出脚有伤的样子,拐杖拄地“嘟嘟”真有劲呢。师父经常以身示法,以实际行动为弟子们做出榜样。山路十八弯,弯最大处有90°角,行车可得小心。

  快到中午了,今天应不会乞食了吧。再往前走却听见了鸡叫声,唉,又是一个村庄。这几天不知为何,不想乞食不愿见到村庄,看见村庄心里不舒服。但每次都是事与愿违。本来以为不会有村庄了,但到时它就出现了,或许是懈怠心,应该忏悔。

  中午在河滩上过斋,乞食时因村子小,每组只能分到两、三家,乞着乞不着全看福报因缘了。分给我们组的就一家,门口有很多人围观,但我们对其视而不见,来到院中喊了几声佛号,无人搭理。等了半天这家女主人从屋里抱着一堆湿衣服走出来晾晒,对我像没看见似的。弄得场面有些尴尬,既然不说,那我们就保持沉默,看谁先开口。

  过了很久从屋里走出一位老太太,问:“这是干什么的?”晾衣服的女主人带着轻蔑的口气说:“化缘的,要钱呗。”该轮到我们说话,亲藏师父忙说:“我们不要钱,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就是要点吃的。”女主人一听很惊奇地问:“要吃的?”亲藏师父说:“对,素的,能吃的就行。”女主人的态度一下转变,说:“那给你们拿个月饼吧!”回去拿了一个月饼给亲藏师父。为她回向后离去。

  虽然只是一块月饼,但善根已种下,疑惑也已解除。从刚进门的冷淡,对我们三人视而不见,当成是化缘的和尚,但听到我们说“不要钱”后惊喜转变,相信通过这次的乞食已使她从心里对僧人的形象有了新的认识。也可见化缘要钱的假僧人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不好的印象。师父开示中说:“世人骂我们假僧人、化缘的、要钱的,比骂说是少林寺的好。毕竟世人有正念,在他们心里知道要钱的假僧人是不如法的。”而师父把这种世人对僧人现在的误解归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没做好,而扭转这种风气改变人们对佛教的这种误解,光说是不够的,最主要的还是去行,通过行脚乞食让众生从心里把对僧人的误解消除。

  今天乞食的这一家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出了他家门看见亲融师父一组从我们前一家走出来,向下一家走去,我们一商量说:“如果按分配,咱们组就一家,那我和亲灿师就空钵了。”亲藏师父说:“走,我们上前面去,跑到亲融师父前面乞。”按分配这家应属亲融师父那组,亲藏师父边走边说:“占了亲融他们一家。”这家因缘真不错,说明要点吃的,女主人马上笑哈哈地拿了三个带馅的花卷布施。我和亲灿师不至空钵而回。

  出来时,又看见亲融师父一组,他们正往这边走,一见我们已在前面,便调头回去了。亲藏师父笑笑说:“占他们一家。”言外之意:不好意思啦,占你们一家。接着又向下一家走去,结果这家主人不在,一老头在干活,拒绝后,我们回身向外走去,准备回去。这时走在最后的亲灿师说道:“水果也行。”亲藏师父一听,忙回身把他给拽到前面说:“人家都说是干活的,不能作主,你还水果也行。”我在一旁差点没笑出来,心想:亲灿师真有意思。

  最近跟亲藏师父乞食学到不少知识,特别是乞食四句话:首先是:“乞点食物。”对方如听不懂再解释:“要点吃的,素的就行。”如没有就说:“剩的也行。”对方如说剩的也没有,再说:“水果也行。”如没有,只有转身走了。足见亲藏师父悲心切切,希望每个众生都能种上福田。这四句乞食术语也被当作宝贝记在亲灿师心里,可惜他还没用熟练,才会出现今天的差错。事情有时不全都是按顺序进行,有时得随机应变。

  回去的路上,遇到跟亲融师父一组的于居士,问他:“亲融师父乞到没有?”他说:“乞到了。”嗯,这回心里平静了,要不之前总想着我们占他一家,他要是没乞着,那太不好了。既然他乞着了,那占他一家就占一家吧,无所谓。当然回去后亲藏师父也表扬他:“亲融真慈悲。”

  过斋后,穿过一个村庄,路边有一家死人了,放着丧乐,有很多人在路边站着,对行脚队伍议论纷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到这家让我想了件事,前天亲无师父跟我说,他们乞食时遇着一家死人的屋里放着念佛机,而锅里煮着大块肉。听后觉得很不解,他们究竟是在培福还是造业?本来为亡者诵经是好事,可令他们消除恶业,但又杀生吃肉却又造恶业,令他们不得超脱。真不知这所谓的孝子贤孙是怎么想的。晚上听亲慧师讲故事,忘了时间,大众师都睡了,我们还在侃侃而谈,衣钵师父过来提醒我们,才觉察到已犯了错误,打扰大众师休息,忏悔。

  上午休息时路对面有一个村庄,此时已九点多,本以为不会走了,就在这个村子乞食,但师父还是领着我们又走了一段,在前面的一个村庄乞食,看来这个村庄的因缘不具足。行脚时上哪个村子乞食,碰上什么人都似乎有一定因缘的。有时乞食时间快到了,附近有村子也不去那里,上下一个村子,有时还有一段时间就在一村中停下准备乞食。乞食的人家,有的人看见跟没看见一样、有的主动供养、还有的闭门不见、还有的直接轰出来。乞食有这种种不同的境界,似乎只有佛教的因果道理可以解释这其中的奥妙。

  昔日世尊于舍卫国弘法二十五年,国中有九亿人,其中三亿人见佛闻法,三亿人但听到佛的名字,没有见面。三亿人既不见面,也没有听到佛的名字。想来在那时还是正法时代,人的善根深厚,又是同在一个国家,尚有三亿人既不见佛,又不闻名。何况今日法远,凋零,贪、嗔、痴增盛,人们善根浅薄,而且又是异地,见到见不到那就更是因缘了。或许这就是业力不同,果报不同吧。(编者注:古译印度的亿,有十万为亿,有百万为亿,有千万为亿。此为十万为亿,九亿人,即九十万人。)

  今天的大茹解村同我们有缘,在此乞食。今天重新分组,我与亲灿师父跟亲融师父一组来到道的一边,穿过田地,沿着小路来到建在山坡上的村庄。第一家门开着,女主人正在扫地,亲融师父喊了一声佛号,见女主人抬头看见我们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扫地,便带我们离开。

  第二家说明:“乞点食物,素的就可以。”女主人端来一碗生面粉出来,亲融师父说:“生的不能要,要煮熟了的东西。”摄影师林居士也在一旁解释:“像花卷、馒头、米饭什么的。”一唱一喝,这回女主人听明白了,回去拿了两个馒头让她分成三份,她很不情愿地说:“你们自己分吧!”说着用手递过来。亲融师父说:“还是你给我们分吧。”可能是女主人心情不好,很不耐烦地说:“我手上沾着面粉,你们自己分吧。”再三要求未果。女主人坚持自己的立场,让我们自己分。亲融师父让步说:“那给他们俩。”并示意我和亲灿师接受。

  亲融师父又一次显示出比丘师父的心,舍己利人,在食物不够分时把利益让给小众,真是感动。去年行脚也有过这样的事情,那天三人就他一人空钵,给他他不要,令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沙弥有,比丘没有不太好,今天又是这种情况。不想接受,但看场面如再坚持下去,不知会怎样。已经僵持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便打开钵盖收下。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让步那位女主人也让步了,把馒头掰开一半。分给我和亲融师父,另一个整的给了亲灿师,这回三人都有了,让我心平了一些。

  六和敬中有“利合同均”一条,即有利益之事,大众和合平均分配。师父亦曾开示:“集体出去,我们要有一个同甘共苦的心。有一口饭,我与大家一起吃;有一口水,与大家一起喝。如果这口水只能一个人喝,我只能把这个水让给别人。”亲融师父在乞食时的表现正是实践师父这段开示,只有两个馒头不够仨人分,他不要,让给我们沙弥,此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与敬佩。

  第三家是一老者布施三个花卷,回向后返回过斋地点。

  师父脚上的伤每年行脚都会复发,但从来都是默默地忍受,今年也不例外,加上翻越两座大山,伤更加重了。然而师父从不喊“疼”、“走不动了”等等的话,我知道师父是在鼓励他的弟子,用实际行动来感化他们,所以他不能最先倒下。他是每位弟子的精神支柱。每当看到师父在前面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心里总会有着几分伤感、几分感动。而此时那种走不动、想休息的心也烟消云散了,这正是师父在实际行动中为我们表了一个甚深大法——难行能行是真行。晚间在一小溪旁的空地住宿。

  早上打坐时都会有热水送过来,在寒冷的清晨喝杯热水暖暖身子,感觉挺不错的。今天打坐时我早早地就把水杯拿出来等着,但不知什么原因,今天早上没有行水。真是给我过境界,前几天没有提前想过喝水,等居士行水时才考虑要不要喝点呢?今天主动想喝水了,他却不行了。还是有所求的心,故得了个无所得的果呢。

  天亮了,师父带领大众又上了公路,看来今天喝不到水了,不再打喝水的妄想,诵咒吧!走了一段,突然队伍一个急刹车,一头撞到了前面沙弥师的包上,抬头一看,护持居士拎着两袋水果过来,前方一男一女很恭敬,向队伍问讯。过了一会儿,师父拿着一保温杯盖走过来,里面装着热水,让每人都喝一口。原来是这俩人老远特意供养的,充满了虔诚之心。

  本认为没希望的热水此时竟然出现,真是不可思议。之前抱着有求之心却得了个无所得的果,如今放下希求之心却有所得果,热水自动送来。看样还是要像师父说的无所求,一口热水虽然少,但依然温暖。布施不在数量,在于心诚。在温暖中走上公路:一杯白水没有颜色,也没有味道,但对寒冷中的人来讲是一股动力、一种能量。佛法是平实的,不用去谈玄说妙,没有华而不实的言辞,只是尽力去行,在日常去实践。对众生产生的摄受,如同寒冷中的人遇到了一杯热水,虽然很少,却能温暖一下心灵。

  今天,这一男一女因看见行脚的队伍,老远开车赶来供养,便是很好的证明:头陀行功德不可思议。

  九点多在一村庄旁停下搭衣乞食,重新分组,因就剩最后两天了,所以师父从昨天开始一天一换。今天我与亲灿师和亲顿师父一组。亲顿师父的脚力也是很厉害的,步伐矫健,不过还好,我的脚伤不那么疼了,还是可以跟上他的。乞食大部分不给或没人,只乞到了几家,布施的馒头和苹果。有一家房子破旧低矮,简单的院子用低矮的栅栏围着,看样子家境不是很好。亲顿师父主乞,进入院中喊:“阿弥陀佛。”出来一位老太太打量着我们,亲顿师父接着说:“出家人路过乞点食物。”见她好像没听懂,又补充:“就是要点吃的。”

  一般来说,以前乞食人们知道要点吃的会说:“没有,没有。”然而老人不同寻常出口一句:“你们是不是要钱的?”当时一愣,亲顿师父答:“我们不要钱,就是要点吃的。”她听后说:“那给你们拿几个馒头。”拿了三个馒头,回向后离去。“你们是不是要钱的”,从老人说话的口气中表达了她对出家人的看法,出家人是不应该要钱的。或许她曾经遇到过要钱的化缘和尚,被他们骗过,而在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记,所以见到我们会说出这句话。由此看见,僧人要钱给世人留下的不好形象。

  无上正遍知的佛陀早已洞察金钱对出家人人格的损害,故制定了不捉持金钱戒,愿天下僧人都来遵守此戒,尊重自己的僧格。早上连续急行军,原来前面不远就是原平市了,师父要带领我们在天亮时穿过去。当师父真不容易,为了整支队伍的速度,不要太快,使弟子们别累着,虽然脚有伤,也不坐轮椅坚持背包行走。而今为了赶时间又要忍着疼痛急行军,师父的行力令我望尘莫及。听说师父有一年行脚,脚肿得不敢沾地,走路需要俩人架着还继续坚持行走,真是震撼。

  中午在原平市郊外村庄旁的空地里过斋,乞食与亲洞师父一组乞到了三个馒头、两个花卷。斋后剃头,上了返寺的大巴车。

  行脚是续佛慧命,教化众生,行菩萨道,十五天的行脚是短暂的,但他所产生的作用及意义是很深远的,将伴随在我们修行中的每个环节。

  本次行脚大部分时间走在山西境内。因是文殊菩萨应化道场——五台山的所在地,这里的人们有许多都信奉佛法,对于行脚僧的到来,表现都很热情。看得出佛法在当地普及的程度。但在行走途中还是有人对我们存在误解,以为是拍电影的、少林寺武僧,还有化缘的。对于说我们是拍电影的很好理解,一队穿着迥异、背着大包、手拿大铲的人在路上走,后面还有人拿着摄像机跟踪,这让不知内情的人很容易以为是拍电影的摄制组;少林寺与武僧则是那柄大铲的原因。

  影响最不好的就数化缘的了,乞食时不给的人家,除了信外道就是以为我们是化缘来要钱来了,所以不肯布施,从而失去了种福田的机会。而警察的光临也与此有关。由此可见,化缘的假和尚在世间造成的不好影响,不仅毁掉了众生的善根,还危害了正信佛教的传播。世人对化缘的看法也是不认同的、厌恶的。很多的事例证明了和尚要钱是不应该的,金钱是万恶之源。佛陀把它比作毒蛇,会吞噬我们的法身慧命。能在这物欲横流的末法时代守持这不捉金钱戒,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也让我们认识到传播佛法戒律的重要性。

  佛陀的教化方式可分为两种——言传与身教。讲经说法是言传:头陀行乞食是身教。言传与身教相结合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纵观古往今来,许多高僧大德都是言传身教并行,在利生事业上取得很大的成就。然而现在部分出家人讲经说法很好,却忽视了身体力行实践,使所讲的成了口头禅,而得不到真实受用。这也是世人对僧人造成误解的原因之一。

  今年乞食遇上的外道也挺多,听说近年外道发展很快,这也是他们很注重身教的原因,既讲理论又派传教士到各处传法。佛教虽不能像他们一样派人走街串巷的去宣传,但可以通过头陀行去把佛法播撒到世间。当年佛陀与他的弟子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把佛法遍撒在印度每一寸土地上的。通过行脚乞食让世人树立起对僧人正确的认识,使他们消除心理的障碍,从而改变佛法的命运。然而一个僧团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这需要所有的人都积极行动起来,一起来行持、赞叹、护持头陀行。虽然现在还无法实现,但只要有一人牵头,慢慢大家就会跟着学习了。对此师父充满了信心,师父说:“之所以不进山就是要给世间留一点希望。”

  回到寺院时已是万籁俱寂,百鸟归巢的时候了。因天气原因大客车在高速公路上整整滞留了十二个小时。我们下了车排队向寺内走去,洪亮而悠远的钟声从寺院传来,耳边又响起了本师圣号的声音,激动深情。路两旁跪着虔诚的居士,他们一定很着急了,现在有的已泣不成声。寺院周围灯光明亮,为沉静的夜空增添了几分光色。我不知如何描写这种场面,想到弘一大师的一首词,恰当地形容此情此景:大地沉沉落日眠,平墟漠漠晚灯残。山鸟不鸣暮色起,万籁俱寂丛林寒。浩荡飘风起天梢,摇曳钟声出尘环。绵绵灵响彻心弦,渺渺幽思凝冥沓。

  师父在大殿做了最后的总结开示,算是为本次行脚划了个圆满的句号。我说:“行脚结束了。”师父说:“行脚没有结束。”“那告一段落?”师父说:“也没有告一段落。行脚是无休止的,它没有终点。”它将伴随我们日常修行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念,我想佛法也会如此延续下去吧?想起了那晚洪亮而悠远的钟声在天空回荡,飘飘渺渺余音不断,仿佛在回答我的问题。愿正法久住!

  惭愧沙弥 释亲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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