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贤法师:非弘道以利物,唯饰智以惊愚
梁武帝
梁武帝的历史教训,更是从历史上,让我们警惕于“尚贤与执着形式”的重大危险。宋代赞宁大师的《续高僧传·智藏传》曾赞叹梁武帝,谓之:
“逮有梁革命,大弘正法”(《大正新修大藏经》,《续高僧传五·智藏传》)
其《慧云传》又说:
“梁高拨乱弘道,偏意释门”(《大正新修大藏经》,《续高僧传二十五·慧云传》)
“革命”这个词汇,唐以前就已经开始用了;拨乱,反之则正;梁武帝偏意释门。
众所周知,他是个举足轻重的历史名人。虔诚信佛,几次出家,六艺备闲,基登逸品。虽登大位,万机多务,犹手不释卷,燃烛测光,常至戊夜,亲注《大品》,造《断酒肉文》及《净业疏》,于同泰寺剃度而升座讲《涅槃经》。又撰写《通史》六百卷,《经海》三十卷,《五经义疏》、《讲疏》等合二百余卷。
他亲自制文发愿,祈凭佛力永弃道教。晚奉佛道,日止一食,膳无鲜腴唯豆羹粝饭而已,事忙则忘食。日才过中便漱口而坐,又制《涅槃》、《大品》、《净名》、《三惠》诸经义计数百卷。于同泰寺升座时,名僧硕学听者常万余。布衣木棉皂帐,一冠三载,一被二年。自五十外,便断房室,不饮酒不取音乐。此后勤于政事,冬则四更把烛看事,执笔触寒手为皴(cūn)裂……。
这一看我们就知道,梁武帝是个了不起的人,甚至是个伟人,何以至于落一个“饰智以惊愚”的说法?
诸葛亮《出师表》被认为是千古美文,其“近贤臣,远小人”是人所公认的。然而,是了不起,就一定要尚其贤举其能吗?(尚贤,墨家的政治主张。若单由权势而不由治心去考量,尚贤也颇有道理。《尚贤(上)第八》:子墨子言曰:“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其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事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尚贤(中)第九》:子墨子言曰:“今王公大人之君人民、主社稷、治国家,欲修保而勿失,故不察尚贤为政之本也!”何以知尚贤之为政之本也?曰:自贵且智者为政乎愚且贱者则治,自愚贱者为政乎贵且智者则乱。是以知尚贤之为政本也。)墨家的“尚贤”是否真的正确,是否通用于一切处?
假如梁武帝作为标榜被树立起来,一定会有问题。历史上就曾发生过让人惋惜的惨剧:依唐代魏征《梁武帝赞》的说法,武帝由于“仁爱不断”“过分姑息”,亲其近悻(xìng,怨恨、恼怒),愆(qiān)犯多纵舍。并且不能息末敦本,断雕为朴,慕名好事,崇尚浮华,抑扬孔墨,流连释老。甚至于终夜不寐、日旰(gàn)不食……等原因,终致以耄耋(mào dié,八九十岁)之年饿死台城。
“饿死台城”,成为了这位伟人形象身下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影子。只要进行“尚贤”教育,树立道德模范形象,饿死台城的结论就会接踵而至。甚至于韩愈在攻击佛教时,也死死抓住这条辫子不放,使佛弟子十分尴尬。他说,如果信佛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何至于梁武帝一生拜倒于佛足之下,而却终究只落个侯景之乱中饿死台城的下场?
“尚贤”决不能成为激发后学的常规做法,否则将在这里形成话柄。如《走向未来的信仰》一文认为,因为信仰不是一种“心灵寄托”,而是“心灵归宿”,所以并不需要将心的取舍寄托到“尚贤”的目标上。其实,心灵寄托源于对一切方向的迷惘无助、乃至空虚无聊。而信仰是正视人生无回避,且败不气馁、苦不畏缩,是“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而自食其力的“心灵归宿”主义。
因此,“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是自利化他最需要的精神,至于以念佛等方式为治病发财的手段,以风水数算作谋利的方式,则是更加要不得的“下作”。连梁武帝都被唐相魏征评价为“非弘道以利物,唯饰智以惊愚”,更何况当今这些中华民族的不肖之子孙呢?大行“饰智以惊愚”之道,就连“尚贤贵货”的不肖之举,也被他们再又异化而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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