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出三藏记集 12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
白话文:出三藏记集 12 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序
释道安
译文
我从前在汉阳(即汉水之南襄阳)十五年,讲解《放光般若经》,每年讲解两次。后来到京师(今西安),将近四年了,也是每年讲解两次,未敢懈怠停止。然而每当讲到难懂的地方,由于首尾隐没,不知来龙去脉,总是放下经卷深思,恨不能面见此经的译者竺法护和无叉罗等。
恰好在建元十八年(公元三八二年)正车师前部王,名弥第,来到前秦,其国师鸠摩罗跋提进献梵文《大品般若经》一部,四O二札,其言有二万首卢,每首卢有三十二字,是印度人计算经文的方法。但仔细数之,只有一万七千二百六十首卢,残缺二十七字,合计五十五万二千四百七十五字。印度僧人昙摩蜱执梵文本,竺法护译为汉文,并相互对校检查,慧进笔受。与《放光》、《光赞》相同的,就不再译出;对于《放光》、《光赞》漏译的经文,加以补正:其意思不同,而又不知谁是谁非的,则两者并存,并加以注释。总共为四卷,加上一纸二纸的不同,别为一卷,合计为五卷。
把梵文佛经译为汉语时,会出现五种有失于梵文原本的情况。其一,梵文都是倒装句,在翻译时,就要把它颠倒过来,以适合汉语的语法习惯,这是第一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二,梵文佛经崇尚质朴,而中国人喜爱文辞修饰,要使众人喜闻乐见,易于接受,没有文采是不行的,这是第二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三,梵文佛经详尽细致,特别是叹咏的颂文,反复叮咛达三至四遍,不厌其烦。而现今翻译时要加以删略,这是第三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四,梵文佛经有「义记」,近似中国辞赋篇末总结全篇要旨的「乱辞」(「乱曰」),多是对前面经文的复述,文字上没有差别,因此有时千五百字地略去不译,这是第四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其五,梵文佛经中,一件事已经讲完,但在讲述其他事项时又重复前述内容,因此在翻译时只译出前文,将后面重复的话一概删除,这是第五种有失于原本的情况。
佛经翻译过程中还有三种不易翻译的情形:其一,般若等佛经,是佛以「三达」(天眼、宿命、漏尽)之心,面对众生演说的佛法,必然要随顺当时的习俗,习俗因时代而变易,翻译时删改古代的习俗,以适应现今的习俗,这是第一种不容易的情形。其二,凡愚与圣贤的智慧有天壤之别,圣人之心不可测度,欲使千年之前佛的微言深义,翻译得使百代之后的愚民能够理解,这是第二种不容易的情形。其三,阿难诵出的佛经,离佛入灭不久,德高望众的大迦叶,还要令具备六通的五百罗汉,一再核实书写。现今离佛千年之久,而要以现今的思虑来衡量判断经文。当时具备六神通的阿罗汉尚且战战兢兢,不敢大胆地诵出佛的言教;现今都是未脱离生死的平平庸庸的凡夫,却要以愚思衡量判断经文,这岂不是不知佛法深浅的无知之勇吗?这是第三种不容易的情形。关系到这五种不合原经、三种不易翻译的情况,在把梵文译为汉文的过程中,怎能不小心谨慎呢?也许应当不译为汉文,直接以梵文进行传播,使人们自然通晓,又怎么会产生对译师们的翻译得失的嫌疑呢?这也未尝可知。
前人传译佛经,如支谶、安世高对梵文原经的审慎态度,是难得为继的。无叉罗、支越可说是对佛经进行巧妙地删削修改的人,虽然作得很巧妙,但恐怕一经删削修改,就伤害了原本佛经。如果认为《诗》烦琐重复、《尚书》质朴,而加以删削使之适合现今的文风的话,那必然是马融、郑玄所深恨的。
现补译的《经抄》,是想弥补前译中的杂乱。推寻经文的言辞旨趣,唯恐有失于经文的本旨。其中有方言古词的地方,就顺便在文下加以解释。补译的《经抄》,使得原译首尾相连,语句不通之处,如同两符相契合,两截相重合一样,相互贯通了。由此可见前人翻译中的严重失误,同时也为能够通达外域之盛会而欣喜。有了《经抄》,原对于九十章般若经的疑滞之处就荡然无存了,哪怕是毫芒之间也挑不出什么小毛病了。
礼敬一切佛:过去佛、未来佛、现在佛及佛法智慧。(这是印度礼敬般若的文辞。明,即般若智慧。印度的礼仪有四种:一是罽耶,二是波罗南,三是婆南,四是南摸。南摸,即屈体弯腰、跪下。此四种礼拜,对于拜佛、拜外道、拜国王、拜父母,都是通用的。礼敬父母称「南摸萨迦」,萨迦是供养父母的意思。)
摩诃(是大的意思)钵罗若(是智慧的意思)波罗(是度的意思)蜜(是无极的意思)经抄。(印度佛经前面没有题目,题目皆称「吉法」,吉法是究竟的意思。这个经抄的题目是道安题的。)
原典
释道安
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①序
昔在汉阴②,十有五载,讲《放光经》,岁常再遍。及至京师,渐四年矣,亦恒岁二,未敢堕息。然每至滞句,首尾隐没,释卷深思,恨不见护公、叉罗等。
会建元十八年,正车师前部王,名弥第,来朝。其国师字鸠摩罗跋提,献胡大品一部四百二牒,言二十千失(首)卢③,失(首)卢三十二字,胡人数经法也。即审数之,几十七千二百六十首卢。残二十七字,都并五十五万二千四百七十五字④。天竺沙门昙摩蜱执本,佛护为译,对而检之,慧进笔受。与《放光》、《光赞》同者,无所更出也。其二经,译人所漏者,随其失处,称而正焉。其义异,不知孰是者,辄并而两存之,往往为训其下,凡四卷。其一经五卷也。
译胡为秦,有五失本也。一者,胡语尽倒而使从秦,一失本也。二者,胡经尚质,秦人好文。传可众心。非文不合,斯二失本也。三者,胡经委悉,至于叹咏,叮咛反复,或三或四,不嫌其烦。而今裁斥,三失本也。四者,胡有义记,正似乱辞,寻说向语,文无以异,或千五百。刈而不存,四失本也。五者,事已全成,将更傍及。反腾前辞已,乃后说而恶除,此五失本也。
然般若经,三达之心,覆面所演,圣必因时,时俗有易,而删雅古,以适今时,一不易也。愚智天隔,圣人叵阶⑤,乃欲以千岁之上微言,传使合百王之下末俗,二不易也。阿难出经,去佛未久,尊(者)大迦叶,令五百六通⑥,迭察迭书。今离千年,而以近意量截。彼阿罗汉乃兢兢若此,此生死人而平平若此,岂将不知法者勇乎!斯三不易也。涉兹五失经三不易,译胡为秦,讵可不慎乎!正当以不开异言,传令知会通耳,何复嫌大匠之得失乎!是乃未所敢知也。
前人出经,支谶、世高,审得胡本,难系⑦者也。叉罗、支越,斲凿之巧者也。巧则巧矣,惧窍成而混沌终⑧矣。若夫以《诗》为烦重,以《尚(书)》为质朴,而删令合今,则马郑⑨所深恨者也。
近出此撮,欲使不杂。推理言旨,唯惧失实也。其有方言古辞,自为解其下也。于常首尾相违,句不通者,则冥如合符,厌⑩如复折⑾,乃见前人之深谬,欣通外域之嘉会⑿也。于九十章,荡然无措疑处,毫芒之间,泯然无微疹,己矣乎!
南摸⒀一切佛、过去未来现在佛如诸法明!(天竺礼般若辞也。明,智也。外国礼有四种:一罽耶、二波罗南、三婆南、四南摸。南摸,屈体也,此跪也。此四拜,拜佛、外道、国主、父母,通拜耳。礼父母云「南摸萨迦」,萨迦,供养也。)
摩诃(大也)钵罗若(智也)波罗(度也)蜜(无极⒁)经抄。(天竺经无前题,前题皆云「吉法」,吉法,竟是也。道安为此首目题也。)
注释
①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是对《放光般若经》和《光赞般若经》的补译。《出三藏记集》卷二载:《摩诃钵罗若波罗蜜经抄》五卷,一名《长安品经》,前秦苻坚建元十八年出。东晋孝武帝时,天竺沙门昙摩蜱执胡大品本,竺佛念译出。
②汉阴:汉水之南的襄阳。
③首卢:又译作首卢迦、首卢柯、室路迦等。印度计数经文,不论经文长短,皆以三十二字为一首卢进行计算。(编按:首卢意译为颂)
④此处计算似有误,应为五十五万二千二百九十三字。
⑤叵阶:不能达到,不可测度。
⑥六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
⑦系:继续、承接。
⑧窍成而混沌终:原出于《庄子·应帝王》中的寓言。寓言云:南海之帝名儵,北海之帝名忽,中央之帝名浑沌。浑沌待儵、忽甚好,儵与忽筹谋报答浑沌的恩德,便商议说,人们都有七窍用来视听、饮食和呼吸,而独浑沌无有,我们帮他开凿七窍吧!于是一天开一窍,七天之后,浑沌死了。此寓言说明,对于事物要任其自然而然,不要人为地去改变它,如果人为地去改变它,就必然会伤害它,弄巧成拙。
⑨马郑:即马融、郑玄。马融(公元七九——一六六年),东汉经学家、文学家,遍注《周易》、《尚书》、《毛诗》等先秦诸经,使古文经学达到成熟境地。郑玄(公元一二七——二OO年),字康成,东汉著名经学家,从马融学古文经,遍注群经,成为汉代经学集大成者。
⑩厌:相称、符合。
⑾复折:被折断的两截重新连结时相互吻合。
⑿外域之嘉会:可能指印度结集佛经的盛会。
⒀南摸:又译为南无、那谟等等。意译作敬礼、归敬、归依。
⒁无极:无限快乐的极乐世界,即涅槃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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