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文化与宗教学
宗教文化与宗教学
记五台山普寿寺
中国人民大学宗教系 张雪松
我的专业本是基督教,不过佛寺去过不少。一次有机会拜访北京唯一的女众道场——通教寺。通教寺并不对游人开放,十分清净,给人的感觉极好。特别引起我注意还有一点,就是那里的比丘尼师傅总是不断地提起五台山普寿寺——目前中国最大的比丘尼道场,以及普寿寺已故的通愿老法师。可以说普寿寺虽未谋面,但自己便已对那里产生亲切感。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拜访完通教寺不到半年,便通过北大禅学社的关系,参加了为期一周的“普寿寺清凉学子联谊”活动。
华严为宗
经过了一夜的颠簸,清晨赶到了五台山普寿寺。一下车,便来到寺内的五观堂前等候过早堂(吃饭)。五观堂前地势十分开阔,正好坐落在菩萨顶和黛罗顶之间的谷地。这种两山夹一谷的地势,正仿佛一只正好展翅高飞的大鹏,十分有气势!当时还不到六点,太阳已经开始出生,但被东边的群峰当住,不过在谷地东、西两侧的山顶上,都已可见太阳的金色的光辉。早有耳闻,普寿寺以“华严为宗”,眼前的情景不仅让人想起五时判教:日出先照高山,后照深谷,再照平原……即是说佛陀成道后,先说《华严宗》,但因为此经甚高妙,大众无法理解,于是佛陀开始讲小乘《阿含经》,等人们有了些根基后再讲大乘般若、涅槃诸经。以眼前的壮丽景色来看,普寿寺真是处于在一块风水宝地上,诸法实相,处处都可以借景抒情,应机说法。
戒律为行
普寿寺的老方丈通愿法师,系出名门、名校,是民国以来著名的比丘尼。不过“僧不问乡,道不问岁”,以往并没有太多地留意通愿老法师的生平,但她是近代律宗重要人物却是知道的。普寿寺也不愧是以“戒律为行”,这里的比丘尼师傅各个平安喜乐,法相庄严。
六点钟,过早堂的梆子响了,各位比丘尼师傅整齐地排好队伍,顺次进堂,有条不紊。在师傅后面,我们也进了五观堂,吃了一顿非常好的早餐。
后来法师教我们在寺妙里的各种礼仪规矩,正面阐述完,她总爱说:其实这也很科学,若不这样,就会造成如何如何的混乱。我们同去的许多学员,觉得这很像军训,但我却不以为意。因为这些戒律规矩,不仅“科学”,而且还美。举个小例子来说:每次是吃完饭,磬声一响,各位比丘尼师傅便坐在坐位上,用小刷子幽雅地刷起钵和筷子、汤匙。刷干净后,用毛巾将它们擦拭干净后,将筷子和汤匙顺次斜放在钵内,再用毛巾将它们整个盖住,样子就像一张十分舒适的躺椅。然后隔着毛巾在钵上再放上碗垫,俨然一个铺了厚厚垫子的躺椅,美观大方。望着这一排排的“躺椅”,是那么地叫惹人喜爱。
净土为归
普寿寺的比丘尼师傅还教我们唱《五台山歌》,最后两句让我特别有感觉:“拍手呵呵,不知几世修得住清凉;稽首文殊,不知几时心地得清凉。”
其实我们最终要达到的无非是自己内心的清凉而已,无论修什么,怎样修,最终都是要我心的自在,这便是净土了!
普寿寺中的黑板报中抄录了去年高考满分作文诗《选择》,最后一段是:
人生,是一篇做不完的选择题,
向前?向后?往左?往右?
如果你已迷失方向,瞧瞧你心灵中
的真、善、美吧,
那,就是你的答案。
二、梦参及诸位法师
到普寿寺的当天是农历六月十九日,正好是观音菩萨成道日,上午参见了“大悲忏”,磕了上百个头。后来台湾来的见宏法师又教授“念佛”,口颂了上千声佛号。在普寿寺的日子,主要就是参禅问道了。一次听到一句话,很感动:前世五百次的回头,才有今生的擦肩而过。觉得这句话,写进情书中效果极佳;尤其若在失恋时,说上这么一句,绝对有感觉!
总之,相见就是有缘。而诸多开示的法师中,还有缘数次见到梦参老法师。梦参老法师现在已有九十四岁高龄(实际为九十岁,因为受具足戒要求二十岁,当时他只有十六岁,就向几个师傅借了四岁),曾在近代著名高僧慈航、虚云、弘一等人门下参学。他有一次专门讲述他的学佛经历。他13岁离家出走,在现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地区做铁路警察,14岁时枪杀一人,因年龄太小被释放,后进张学良创办的东北讲武堂学习。因日本入侵东北,东北讲武堂合并入黄浦军校,梦参老法师本应为黄浦第八期学员,但他因做一梦,在北京决意出家,时年十六岁。受具足戒后,他又做一梦,于是动身去九华山。因无钱,搭乘军车南下。在九华山又做一梦,于是又去福建慈航门下学习。从九华山到上海是搭乘黄金荣、杜月笙等上海大亨的包船。在福建学习数年后又北上青岛,在青岛与弘一法师亲近半年有余。七七事变后,梦参老法师又冒充藏人,经香港取道印度前往西藏。因香港一位银行家居士,给梦参老法师空白支票任他填写使用,所以他在印度旅游以及在西藏十年期间甚为阔绰。但因为这十年享福享多了,接下来就做了三十三牢。出狱后在中国佛学院等地讲学。
梦参老法师的经历颇多传奇色彩,从中也向我们展示出世事无常,当初他来北京的时候是民国二十年,那时的北京只有二十七万人口,而现在呢;他去印度时,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还是一个国家;他第一次朝五台山的时候,进山雇毛驴要走一个星期……过得太久,见得太多,就不会太执着于眼前,把暂时当永恒。
梦参老法师还提到,有位居士给他讲,自己十分疼爱的四岁大的小儿子死了,特别难过。梦参老法师对那人说:不必难过,那是你上辈子欠他那么多,这辈子他变作你的儿子向你讨债来了;现在你的债还完了,他也该走了。你若欠他更多,他还会呆的时间更长,八岁、十岁再死,让你更难受。
这番话让我想起了香港的一位牧师,他的妻子死了,他对自己的小女儿说,妈妈得了太重的病,我们照顾不了她,所以上帝把她接到天上去照顾她。想来宗教可以让人们有另一种体味来面对苦难。
这里还想提一句,普寿寺的方丈如瑞法师。以前在网上见过她的介绍性文章,知道她毕业于师大英语系,在太原七中教书,后在五台山旅游,在一个亭子中避雨时,遇到通愿老法师,就此决意出家。这次到了普寿寺,才知道她原来也是一位女中豪杰,文革中也是红小兵,上山下乡。返城时,她不愿受照顾,并对支书说:不是我立志不回城,而是要留下看事不公,坚决与资产阶级法权做斗争,不把人身作商品。临别联谊会上,如瑞法师还朗诵了毛主席诗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过她是为了说明学佛的机会来之不易,大家尽早出家。这次活动结束后,学员中也确有将近二十人皈依三宝;也有女生提出要认真考虑是否出家的问题。
普寿寺尼众佛学院这里很多的老师和学生,在出家前都有很高的学历,在这里出家的仁明法师,在出家时遭到家里反对,她的爷爷说她出家是“捧着金饭碗讨饭。”这里的一位老师,本是大学中研究佛教的,后来不顾众多教授的反对,还是毅然出家。他出家前在北京的最后一年里,喜欢自己跑到公共汽车总站上车,这样可以占到一个座位,等到行驶途中看到有老人上车后,就将座位让出,自己下车。他乐此不疲,也是一种别样的助人为乐吧。
若说女生出家,普寿寺确实是一个十分清净的去处,这里管理的理念十分先进。普寿寺是一个新兴寺院,但没有先盖大雄宝殿,用各种神像吸引信众向功德箱里放钱(普寿寺不对外开放,寺院中也没有一个功德箱);而是先盖了据说是亚洲第一的作为教室的大会堂,这里同传统寺院建筑比较,采光很好,而且中西合璧,采用了一些教堂建筑的风格。新建殿堂,音响、投影、录象设备都十分齐全先进,还有专门的网络中心。可以说寺院管理者的观念是与时俱进的。
三、钻佛母洞与登南台顶
给善财洞做了几天苦力,我们人大一行五个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去逛了逛黛罗顶和菩萨顶以及周边的寺院。藏庙(黄庙)装饰雕刻十分华丽精美,普仁寺是净土庙宇,也很美观,而五爷庙据说是最为灵验的。路上还见到了所谓的般若泉,“帮助”我们发现它的是两位饭店服务员,两人拿着四个墩布向它走了过去。晚上,大家一起在台怀镇吃夜市。因为这一天大家玩得很开心,所以第二天,大家又相约钻佛母洞与登南台顶。
第二天,是个雨天,阴雨蒙蒙,时大时小,山中也雾气昭昭,不过山显得十分崔巍,人走在伸身可及的云雾中,确实像前往仙境一般。
走了一千五百个台阶,来到了佛母洞洞口,大家开始排队等候钻佛母洞。到了这里才知道,到这里等候钻洞的人很多,有时甚至要排五六个小时的队。我们耐心地排在队伍中,正好后面有两个喇嘛,不停地持咒,咒文中有一个卷舌音,十分好听,为我们解除烦闷。特别是队伍中发生争执时,他们这两个喇嘛也不调解劝架,而是将持咒的声音放高,压过人们争吵的声音。
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我们来钻佛母洞了。钻佛母洞的洞口很小,需要伸直双手,侧身使劲挤进洞中,洞亦不大。钻佛母洞,再钻出来,表示一个人投胎并再出生,因此有脱胎换骨的意义。因为有被卡住钻不进去的危险,因此钻洞时十分兴奋。我们一行五人都顺利地钻进又钻出,事后忽然觉得以这种方式摆把子很不错,大家都成了一母所生的兄弟姐妹。
从佛母洞出来,我们前往南台(五台山其中的一个台子),路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得多,大约十三华里路。开始走在比较宽的土路上,还可以隐约看见远处的梯田,路上还可以遇见一两放牧的老人家。不久就开始爬山,全是小路,又下着大雨,非常不好走。而且因为下雨的关系,山中起着大雾,能见度很低,超不过五米,根本看不见山顶到底在哪里,只是一路瞎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遍山各色的野花,在大雨中和我们做伴。我们每个人撑着伞,在时时扑面而过的白色云雾中缓慢前行;知道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而向上却看不过五米,不知山顶在哪里,我们将去向何方,真有点风雨飘摇之感,不过想来这正是朝台应有的感觉。爬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终于从后面饶到了雨雾缭绕的南台顶,这里伸手只可依稀看见五指,真是一个似真似幻的神仙境界。
我们先在一处由桥洞改装的房子(或称窑洞?)中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朝台。南台上有一座不大的小庙,不过能在这里修建这样一座庙已经不易。据说这里从每年十月到第二年四、五月间都是大雪封山,和尚们需要事先准备好大半年的粮、柴。
在南台顶游览了大约一个来小时,我们就抓紧时间下山。因为下雨,路很滑,难免有人摔跟头,但摔的人、看的人,都很开心。下山比上山快的多,也从容的多,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很好,不时停下来观看山景,采摘野花,摄影留念。能有时间闻花香的日子真好!我们还跟山上闲坐的两头牛合影,路上还看见了欢快奔跑的小松鼠。
同游者:刘建峰、刘克文、刘永斯、孙文涓,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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