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经寺与周围民众和谐相处(系列之六)

　　石经寺与周围民众和谐相处(系列之六)

　　石经寺现在的山门上有 “人间净土”（注①）四个字。僧人们把它解释为山门以外乃人间，过世俗生活；山门以内为净土，是求觉悟、成正果的地方。这样就把寺庙人为的与外界隔离开，很多人觉得进庙后就有一种浓烈的宗教氛围，让人暂时抛弃了生活的烦恼。民国时期石经寺的高僧业已归西，让笔者无从寻访，从访得的两个当年的年轻和尚，以及长工、打卦童子、普通信众、周遭居民所谈，总体来说寺庙与周围群众相处得比较融洽。

　　一方面寺庙以自己的名气为当地人带来过节般的喜庆和更多赚钱的机会。在这个当时的穷乡僻壤，有长达4个多月的香会，每年吸引数以万计的香客到来，实在是一件令当地人高兴的事。他们可以在寺外做点小买卖、或出卖点力气，也很乐意受雇于寺庙，替寺庙为香客服务。在寒冬腊月农闲之时，挣一笔小钱，同时还能听喧天的锣鼓，观送衣袍、挂牌匾的喜庆，看舞龙的热闹（注②）。

　　另一方面寺庙主动与周围人群结好。首先是办义学，为当地人的子女提供免费受教育的机会，现在仍有一批义学的学生健在，他们至今仍对寺庙心存感激。其次寺庙要主动摆两次宴席，一是在农历九月十九观音会前召集所有佃户户主来商议地租，就是根据当年的收成以及个别家的具体困难来定租；二是在腊月十六邀请佃户全家来团年，同时邀请到的还有本地的乡长、保长、自卫队成员、甲长等势要人物和关系户，要办70-100桌，寺庙称之为团荤年，就是要杀2-3头猪，除吃长素的和尚外，全都吃肉；有个特殊现象是讨口子（乞丐）当时也要结队近百人来凑热闹，寺庙那天对所有来宾一律管饱，只是讨口子在外面吃，寺方用秧盆盛饭，且菜品要少些，由乞丐掌瓢儿把把的（乞丐头儿）自行分配（注③）。民国时期的石经寺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实践着佛教所要阐释的义理。

　　下面具体介绍几个人，他们为笔者的这一系列文章提供了大量素材，同时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寺庙与周围人群细腻的感情联系。笔者在2007年底到2008年上半年，为了调查石经寺的民俗，同时也想追查“石经”和“肉身”的下落，列出三类重点怀疑对象进行调查。

　　第一类是在寺庙里生活工作过的人，这包括曾明旭——72岁，成都黄包车车夫之子，幼时家贫且多病，其祖母是成都一朝山会组织的头儿，就在1946年底将其捐给庙里吃斋，解放时才11岁，故被当地人称作“小和尚”，解放后被一姓曾的老头收养，现在寺外卖香蜡；胡世兴——78岁，石经寺佃户之子，在庙里读过3年书，在10-12岁之间为庙里当过两年打卦童子，18-20岁之间为庙里镇守过两年香会，现住在寺庙右后方，至今仍能清楚快速地背出求签14问的具体内容；何玉书——82岁，石经寺佃户之子，寺内长工，后期主要服侍方丈常愍，直到1948年成亲才回家，现住在石经寺斜对面的茶店镇卫生院后面；赖明阳——79岁，茶店乡农民之子，石经寺长工，后接替何玉书服侍方丈常愍直至解放，现因修龙泉湖而移民到简阳市石盘镇乡下；石宽天——78岁、四川南部县人、本姓张、自幼父母双亡、1936年由其母舅将其捐送石经寺，后拜知客师演净为师、法号宽天，从庙里义学毕业后、由于学业优秀、寺方支持其不断深造、先被送到成都佛学院学习两年、再考入四川省高级农业职中的林科、解放前夕考入成华大学（注④）工民建专业、所有学习费用全由寺方支付，他在寒假期间回庙为大香会服务、并在客堂任照客师两年、解放前那块原版《金刚经》“石经”经其手不下百次，在外读书时他在法号前特意加了“石”字来作姓、终生未改、以此表达对石经寺的怀念和感激，现住成都市郫县“阿坝州茂县老干局干休所”。

　　第二类是寺周对寺庙有特殊感情、关系很密切的人，这包括虔诚的信徒、香会期间的得力干将、以及庙里大和尚的座上宾。可惜这些人大都已作古，只能听其子女和旁人来讲述他们的事迹了。其中有一位住寺庙后山腰的曾大爷（注⑤），长年坚持行善举、远近闻名，他最爱做的一件事是每逢下雨，就要背着锄头等工具出门，见到路上有积水就要疏导，遇有湿滑路段就用铁锤和钢钎敲出新的石梯。笔者到其家时，他已过世，当问起他当年是否去保管过肉身残部时，其儿子肯定他没有保管肉身，且理由很简单，刚解放时常愍方丈委托其将寺内印签文的签板埋藏，结果被人传成了埋枪，工作队赶来处理，挖出所有签板，所以收拾肉身肯定是不敢的。这些签板被随意丢弃，曾大爷的本家亲戚捡了两块回去，拼一个椭圆形米桶盖的角落，笔者跟随他们到简阳市贾家镇双林村见到了两块梨儿木的，残缺不全的求财签签板（如下图）。后来笔者与友人一起将这最后的签板赎买，捐给了寺方。

　　第三类是解放后对寺庙依然有兴趣的人，这主要是一些比较有文化且有这方面爱好，如前文所述的一些干部和知青。其中有个知青洪汝诠让笔者怀疑其保存了肉身。理由是他在知青回城后以高中生的身份直接报考过宗教方面的研究生，虽没考上，笔者觉得他有保管肉身的动机；其次1967年肉身造破坏时他就在石经寺所在的茶店乡当知青，有作这事儿的时间；通过茶店知青的联谊组织，笔者先找到他用佛教基本精神来讲棋理的《奕理精要》（注⑥），知道他现在加拿大多伦多儿童围棋学院，通过教授围棋来弘扬佛法；最后播通了他的电话，通过一个多小时的交流，才知道这种怀疑不对：洪汝诠，现年62岁，名字是其外公——民国时期成都启明电器公司董事长洪开甫所取，寓意就是“你去诠释弘扬佛法”，他在四岁时由其外公带着到能海处接受灌顶皈依，后又师从隆莲学法，确是一生对佛法很执着，对能海也很推崇。但却对保管“肉身”这种外在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佛家爱讲个“缘”字，所谓“有为缘故，识相续流，趣未来生”。笔者在这一系列的调查过程中，与许多人都结下了不解之缘，同时还为石经寺牵出了一些因缘。这些机缘都充满了乐趣，鼓励笔者及后来者还要不断进取以求精进。借一位调查对象念的竹枝词来结束我的这个系列：“一片青山景色优，前人文献后人收，后人收得何欢喜，还望后人继续收”。

　　1、字在山门内侧

　　2、这些主观感受来自多人口述的综合

　　3、乞丐享受此种待遇还有一次，那是在冬月十四开山门时

　　4、成华大学，即现西南财经大学的前身

　　5、解放时他30多岁，若活到2008年，应为92岁。为了行文方便，都称之为曾大爷。

　　6、是加拿大多伦多儿童围棋学院的自编教材，洪汝诠是作者。他于2006年带回3本送给龙泉驿区的友人，笔者曾借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