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与竹
儿时的夏季回忆,浮在一大片鸣蝉声里。“知了知了”的热浪一阵阵灼面,让人向往蝉们销声匿迹后槐花落蕊的秋凉。
无知的年少,觉得燠热焦烦的感觉起于夏,缘于蝉,对它们声嘶力竭的歌唱方式厌倦甚或不屑。直至看了法布尔的《昆虫记》才了解了蝉的世界。幼虫要蛰伏在地下三至四年,每年在黑暗的土里或扎在土中的树根须畔蜕皮一次,最终才钻出土面,爬上树干,寻找树枝结茧,然后羽化成蝉居高而歌。这样的默默蓄积,蜕变成长,才迎来了阳光下振翅,翠叶间高歌的生命时光。黑暗后的光明,落寞后的繁华,这样高下立判的人生如何不倾城一唱?知此,无论夏季的蝉声掀起多高的热浪,心中也是一片因懂得而慈悲的清凉。
想起一则佛教故事。老和尚在园前种了些植物。第一年园子里满眼绿色的时候,老和尚让小和尚去辨认泛青的是什么,小和尚返回告诉师傅是蕨菜。第二年春来绿依旧,老和尚依然如是吩咐,小和尚答案仍是蕨菜。第三年春风入衣袖,小和尚自己跑到园子里看,惊奇地发现园子里冒出很多笋,而蕨菜仍是蔓延着的一片绿。第四年的时候,园子里翠竹青青,满地蕨菜做了翠竹林的地衣。老和尚问小和尚,有何领悟。小和尚有些愣怔地看着师傅。老和尚说,他于同一年在园中栽种下蕨菜与竹鞭。蕨菜不知蓄积力量先生长发育,虽然年年绿,却长不高。竹子就不同,从竹鞭长成全笋需跨越两个年度。笋芽在土中生长时,要不断地分裂进化,形成节、节间、节隔、笋箨,到出土前全笋节数已长定,只伺机等待春天的来临。春雨过后,便迅速汲取大自然的营养,长成利益众生的青青翠竹。小和尚自此后认真参读法理经典,精进修行,成了一位有名的法师。
人的一生难得事事顺利,样样尽如已意。即使身居富贵,也有鲜衣怒马后难为人体察的尴尬和窘困。在追求成功的境界或生活目标的过程中,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要学习蝉的隐忍,耐得住清苦,守得住寂寞,克服缺点与不足,挑战人生,完成自我的一次次蜕变与进化。同时也要学习竹子的韬光养晦、谙懂进退的入世智慧,于无声处潜心修炼,缜密绸缪,机遇总会垂青那些有准备的头脑与心灵。
一旦天心月圆,梅花在陇,却要忌蝉的得意与放诞,学竹的淡泊与清正。纵使居高凌云,也要节节虚空,全一生高洁自守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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