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孔子言曰：子欲养而亲不待。

让我们兄弟三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的事实竟是父亲的匆忙辞世。

（一）

听闻的乡亲以为是谁在造谣，纷纷表示不信。直到诉说之人将满脸堆上严肃，他们才明白已经发生的事实。

这个噩耗一直隐瞒着我，直到看见家门口的花圈和白帆。

就这么走了，匆匆忙忙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我和大弟也未见上最后一面。

父亲的丧事就像他的离去一样匆忙而简单。直到人散物空才明白对父亲的尽孝只剩下了每年的焚香叩拜。在其他人的眼中，父亲已经成为一种回忆。

这本应该是父亲的黄金时代。

（二）

父亲遗有三子。老大在读硕士。老二大专毕业。老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最近多年，老大一直在外求学。从大儿上大学时起，他就继续卯足干劲，带着美好的憧憬经营会日渐好转的家境。

2003年，大儿上了大学。2006年，二儿到太原读书。2007年，大儿去上海读研。2008年，三儿完成初中学业，开始学习手艺。岁月的更迭和儿子们漫漫无期的学业逐渐成为压在他身上的重负。

2006年，父亲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家里用来给儿子们成家的两份宅基地被父亲卖掉了，这可是家里惟一值钱的财产。村里不少人长吁短叹，说父亲实在是不应该卖掉宅基地。日后的实践证明父亲的做法是正确的。用卖掉宅基地的钱把两个儿子送出农村去上大学，为儿子们今后的人生铺平了道路。

在儿子们学业上的投入，父亲的行为在村里不是多见。

父亲生前对我影响最大的事情就是把我送进了高中。

1999年，全世界人们都在憧憬新千年的美好。我们五口之家也洋溢着对未来幸福生活的美好期盼。这一年，父亲让我们住进了新家。

新家的落成掏空了父亲最后的积蓄，也耗尽了父亲勃发的潜力。父亲把希望寄托在了我们身上。

就是在家里经济最拮据的这一年，父亲借钱把我送进了高中。就像赌博一样，父亲赌上了我的未来。当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也不需要知道什么。

同龄人的继续求学点燃了我奋发学习的欲望。上了高中以后，我把我的周末、寒暑假、夜间部分休息时间和平时的娱乐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就像一匹永不停止奔跑的马一样，只知道向前，继续向前。

好几次周末，父亲带着麻花、方便面和家里腌制的咸菜、刚出笼的馒头来学校看我。这种激励让我感受到父爱的包围。就是在这样的关怀下，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顺利考上大学。我的求学之路是踏在父亲的脊梁之上。

在我即将高考的那一年，父亲专门到普救寺为我许了一个心愿，祝福我能够如愿以偿的考上大学。等待高考成绩的日子是漫长的。我整日坐卧不安的消磨时间，父亲则在为我能够续求学忙碌奔波。成绩下来了，我上线了。但是却迟迟等不来我的录取通知书。为了圆满我的大学梦，父亲专门跑到省会城市太原打听我的情况。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幸福的我悬挂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我的大学就这样好事多磨的开始了。和我就读高中一样，每一次改变我命运的入学都倾注了父亲无尽的心血。本来不用这样折腾他的，如果我再努力把分数考的高一点。父亲是永远不会责备自己的孩子，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感染孩子，激励我们努力学习。这种无私的爱现在依然是我前进的动力，只是父亲再也看不见对我期待的现实。

父亲一直想着再去普救寺还愿。当他在普救寺为我点燃了一盏长明灯，他就相信儿子的梦想定能成为现实。再次来到普救寺，父亲的心情相当愉悦。从他的讲述中，我感受到了父亲的淳朴、敦善。现在的我一想到成千上万的父母为了让自己的子女上高中、上大学不惜拆斥巨资，子女能够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吗。我的父亲没有那样的粗大财气，他用许愿还愿的方式表达了对自己的孩子的呵护。这份爱融入我的漫漫求学之路，融入了我的生命。

永远不会忘记父亲和母亲送我上大学的那段时光。

带着为我筹集的学费，父亲和母亲把我送进山西农业大学。身处美丽的大学校园，父母和我的激动、自豪溢于言表。想不到这个父母和我外出的第一次竟然成了最后一次。

送我到上海攻读硕士研究生，父亲一直想把我送到学校。当买好了直达上海的火车票时，父亲毅然在三门峡折途返回，为的是把路费省给我做生活费。本想今年暑期让父母到上海来一次，这个想法也成了奢望。

我给家里邮寄的《上大报》也成为父亲对上海大学惟一的直接接触。在这份报纸中，我的《养心》一文叙述了父亲为了我们这个五口之家的生计而废寝忘食的操劳奔波。好多同学对我说，文章写的很感人，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父亲的勤奋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感染了他们。

能够在学业上有所成绩，这与父亲对我从小的教养分不开。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在一次出车回来给我带了两本作文书。当时的我怀着好奇之心看完这两本作文书，然后是对这两本书爱不释手。父亲的这一行为培养了我对文学的热爱。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的思想和生活中不能没有文学。文学成为我情感寄托的场所。

步入初中，父亲开始有意识的教育我要好好学习，要和学校里的好学生在一起玩。当时，学校里有一个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外村同学在学校里住。为了提高我的学习成绩，父亲专门把家里的西屋收拾出来，让我们学习和休息。

在备战中考的日子里，父亲每晚深夜都会给我准备好夜宵。好几次是鸡腿、大炸虾等好吃的东西。父亲身上经常没钱，我知道这是父亲用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为我买的，为的是让我把营养加上去，“吃好、学好、考出好成绩。”

我的高考复习由于03年非典的肆虐在家里进行。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1999年——我备战中考的日子。父亲就像在我备战中考的日子里一样，把后勤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在他的呵护下，我飞到了农大。四年后，我又飞到了上海。父亲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我们飞出农村，在外面广阔的天地里实现人生的价值。我们只有实现父亲的心愿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三）

一个人不能长时间的孤独长跑。

某些程度上，父亲孤独地走完了他的一生。父亲年幼之时，正逢新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人们食不果腹，父亲从小就衣食匮乏。待到结婚之时，父亲和母亲就在队里废弃的井房成家。

父亲一生从事运输行业，先后开过小四轮、拖拉机、汽车和出租车。白手起家的他借钱跑运输，一个人跑遍了中国的大半河山。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带我和大弟到附近的地区观光游玩。父亲想在我们身上弥补他童年时失去的快乐。

我们兄弟三人的童年都是在父母的膝下度过。不管父亲出车回来多累，晚上睡觉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们洗澡。我们就是在父爱的沐浴下茁壮成长。

家里人尤其是父亲老拿“吃牛肉事件”寻我开心。在我们小的时候，父亲跑运输成为村里的“暴发户”。我们家是村里第一个有电视机、缝纫机等家电用品的家庭。父亲经常跑车回来给我们买牛肉吃。对于我们来说，当时的吃牛肉就和吃饭一样，以至于有一次，老师叫我们写一篇作文，我写的就是吃牛肉。晚上回来睡觉，梦见吃牛肉，还说出吃牛肉的梦话，被父亲“泄露”出来成为家里的一个笑谈。

父亲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父亲的美好形象也留在了我的表兄表姐、堂弟堂妹的心中。

表姐常对我说，在她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带她和表哥出去游玩。每次好吃的、好玩的，父亲都会让他们遍尝。有了我之后，表姐就愿意和我们呆在一起。在照看我的同时，她也能够得到父亲的关爱。我相信表姐言辞的真诚和恳切。家里有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旧相框，里面摆放了许多张记忆父亲带着表姐和表哥游玩西安兵马俑的景况。

我一直很奇怪伯父的孙女怎么见了父亲就要求父亲搂抱。母亲告诉我，父亲喜欢小孩子，特别疼爱小孩子，对谁家的小孩都感到亲切，孩子们也喜欢他。

所以，邻里乡亲都说父亲“惜娃”（大意是疼爱孩子）。父亲是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大人和孩子的口碑。

父亲也为周围的乡亲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因为跑运输，父亲安置了许多人的工作。他们跟着父亲跑运输，度过了家里的难关；现在父辈的很多叔叔都还在跑运输；村里的许多宅房都是父亲在不计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情况下帮助建盖而成；回想当年父亲跑运输的时光，许多人都在感叹，家里的焦炭、黑炭等家用燃料都是通过父亲跑运输得来，这些“不用花钱”的生活必需品现在都要通过花大价钱才能买来。

父亲对待叔叔们很是友善。逢年过节，父亲会招待他们在家里吃饭，同时送去各种礼品。遇到他们家境拮据，需要用钱，父亲总会毫不犹豫地拿出一部分积蓄接济他们，而不要求返还。因此，家里经常门庭若市。

通过跑运输，父亲手里周转过许多钱。通过跑运输，我们度过了美好的童年。通过跑运输，许多人记住了父亲。通过跑运输，父亲的人生价值得到了实现。

许多人都只看到了父亲做过的事，他们是不会去想父亲的内心感受，当然也体会不到父亲的感受。

父亲的一生忙碌而孤独。就像在他跑运输的旅途中孤独一样，父亲匆忙而孤独地走完了他的一生。

从小失去父母亲呵护的父亲，懂得生活的艰辛和自立的重要。常听母亲提起父亲年轻时的奋斗历程。父亲敢于一个人上山装运和卸载石块。常年在外跑运输，父亲从来不喊苦叫累，带给我们的总是各地的趣闻轶事。

步入中年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我总是自以为是的理解了这意味着什么。其实父亲已经不再年轻，经不起生活的过多折腾。而我们兄弟三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对于父亲而言，这种负重在别人看来都不知道如何承受，父亲总是默默地承担着这份使命。没有这种亲身经历，不在这种现实境况中的人怎么能够感同身受。

对于困难，父亲从不轻言于人。自己一人孤独忍受，直到生命垂危之时都是如此。是父亲性格孤僻，不愿与人倾诉吗。是父亲碍于情面，不愿让人知道吗。父亲生性豪爽，历来有话就说，从不遮掩；父亲为人亲善，长于交流，逢难就解。

父亲的孤独是对自己人生的思考与总结。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生活的一切每个人都在思考和学习。父亲面对的情形是什么都得靠自己。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做出决定自己命运的判断。这份孤独是需要勇气的。父亲敢于担当这份孤独，他对生活从来不愿失去信心。

父亲的孤独是对自己命运的确认与抗争。父亲从小就自立生活，这份孤独是许多人从来就不曾体会过的。父亲膝下三个儿子，这份孤独是许多人听而生畏、闻而变色的。父亲却坚强的接受一切事实。剩下的事情就是全靠自己的拼搏，这份孤独父亲用自己的行动承受。

父亲的孤独是对自己以往的总结与告别。不管以前多苦多累，总是自己的人生，父亲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提及，也不言说他人。父亲却经常述说我们的童年故事，尽力完整我们的童年记忆。这份关爱已经成为了我们永远的精神财富。

父亲的孤独是对家庭未来的期冀和憧憬。面对贫寒家境，父亲毫无怨言。身缠多重重病，父亲缄口不语。为了不让我们学习分心，父亲从来不让我们知道病情。为了不让我们生活拮据，父亲从来不让我们知道家境。父亲惟一经常和我们交流的就是学习和工作的事情。父亲坚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定能让家人过上美好的生活。

（四）

伸向远方的父爱从来不会增添儿子们思想和生活的负担。

父亲拥有着坚强的一生。2003年，我开始远离养育我的家乡。在太谷求学的我渐渐地对家里发生的许多事情一无所知。2004年，父亲昏倒在街上不省人事。路人把父亲送往村里医院。因为病情严重，父亲即刻被转往地区人民医院。医务人员告诉母亲，父亲身患多重重病，以后只能在家安心休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病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容乐观。

花费巨额医药费用，父亲暂时的脱离了危险。直到2007年，我大学毕业。在家里等待南下深造的日子，母亲才告诉了我父亲的事情。父亲不希望自己成为儿子的思想负担。

病情好转之后，父亲没有选择在家休养，而是马不停蹄的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父亲明白：自己是这个家庭的发动机。只有自己不停的工作，才能换来维持家庭的正常运转。父亲是不敢停下来休息的，即使被极限透支的身体一次次的警告着他。

2007年，带着许多人的期盼，我来到了上海，继续我的学业。这个时候的父亲已经不是2003年送我读大学的父亲了。父亲拖着一身的重病千方百计为我筹集到了第一笔生活费用。父亲告诉我，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康复。叫我在上海不要操心家里，担心他的身体。我要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继续努力学习，在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高消费、高节奏、高变化的上海不同于我以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这里的透明开放吸引着全国各地的优秀人才，高质量的物质生活条件让来到上海的外地人纷纷落户安家。新上海人成为上海的一道亮丽风景。

父亲是想看看大上海。看看上海外滩、东方明珠、人民广场、南京路步行街、豫园，看看我要生活三年的上海大学。这份渴望，父亲等待了一年多，还是没有等到。

对于我，父亲会感到稍许欣慰。多年的求学，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作为国家资助项目，我有幸被选为山西省公费学习的两个学员之一，参加2005年在中国人民大学举办的一个国际经验交流研讨会。父亲表示大力支持。在我出发之前，父亲专程赶到学校，给我送来他半年的工资。他鼓励我在人大好好学习，多了解了解首都北京。

虽说父亲跑遍了中国的大半河山，许多重要城市都只是沿途路过。他是没有到过北京和上海的。每当电话这头的我把上海的旅游名胜、风土人情向他娓娓道来之时，电话那头的父亲都会感到心满意足。好像是他而不是我生活在上海一样，父亲是极易被简单的快乐填满的人，尤其是儿子们带给他的快乐。

每年春节，我们都会把当地的特产带回老家让父母品尝。在农大的日子，我会把太谷的太谷饼、农大的灵芝孢子粉带回家里。嘴上埋怨我的父亲，会唠叨着：买这么多花钱的东西干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心里却很高兴。父亲吃到的上海的东西也就只有上海的大白兔奶糖和学生送我的一盒咖啡。

为了让我们能够充分感受到家的温暖，每年的春节父亲都会精心为我们准备着香喷喷的火锅。父亲和小弟负责购料，我负责清洗蔬菜，父亲掌勺做火锅的底料。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父亲插上电源，然后全家看着逐渐冒出热气的火锅，等待着即将到口的美味。这个时刻是最幸福的时刻。每年春节，我们都会迫不及待地向父亲叫嚣要吃火锅。

吃着火锅，父亲一本正经的对我们说：我们今后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然后全家人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慢慢地品味父亲所说的这句话。

再也吃不到父亲做的油泼面了。

父亲的油泼面是家里的一绝。每次出车回来，父亲都会亲自做一大盆的油泼面或作午餐或作晚餐。我们都争先恐后的抢吃，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其实，父亲的油泼面的做法极为简单。按照吃饭的人数切定量的宽面条（宽面条的口感最好），把清洗干净的菠菜在滚烫的开水里面烫一下即可。然后烧一勺辣红油浇在已经搅拌均匀的面条和菠菜上面，根据个人口味添加食用醋和盐巴。一盆香喷喷的油泼面就呈现在我们这些馋猫的眼前。

吃着父亲的油泼面能够感觉到他的性格的坚忍、活力的一面。

父亲喜欢吃宽面条，每次吃饭都让母亲把面团做成宽面条。父亲的人生就像他对面食的要求一样，希望越走越宽，越过越好。

常听母亲说起，父亲有一个习惯。在大学期间，父亲会特别关注太谷的天气预报。我来到了上海，父亲又会特别关注上海的天气预报。每次在电话里，父亲都会很准确的说出我这里的天气情况，要我注意穿衣饮食。起初，我还很是奇怪。为什么父亲对我这里的天气这么了解，这可是千里之外呀。是父亲对儿子的牵挂，这份感情是不分时间和地点的。

父亲熟悉儿子们的生活习性。和我通电话，父亲会让我注意身体，尤其是在吃饭上面，不要让我太过节省。父亲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和大弟通电话，父亲会教育他学会细心生活，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对待工作要认真负责。身边的三儿得到了父亲日常的教导，身上没有村里小孩痞子的习气，每天按时上下班。很是懂得生活的艰辛，把父母的教导内化为生活的习惯。常常让我想起村里人常说的一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在平时的生活中，父亲很注重孩子良好习惯的养成。小时候，每天早晨天刚亮，父亲就会把我们叫醒，和我们一起出去晨练。如果我们赖在床上不动，他就会把我们的背角掀开。这时的我们会赶紧起来以免父亲动怒。随着我们逐渐长大，父亲鼓励我们学着骑会自行车。为了让我们骑会自行车，父亲给我们买的三辆自行车都成了我们家的功臣。等到我们完全长大以后，父亲又教我们学习驾驶摩托车。

父亲和我们不一样，他用过的东西很少会生锈坏掉。别人家买的摩托车，用了一年不是坏掉就是被偷了。家里的摩托车父亲用了都快八年了，被他骑得就像新买的一样。人们都说父亲为人周密，很会珍爱和保护物品。

我们的许多生活习惯都是来自父亲的教导。

在学校里，我会天一亮就起床锻炼和学习，经常披星戴月回寝休息。父亲的勤快成为我们人生路上的一杆标尺；在生活中，我们兄弟待人都很热情。是父亲平时的热情待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在思想上，我们都能理解生活的艰辛，体会到父母的生活压力。父母每日的奔波劳累全都是为了儿女们能够健康的成长。

2008年，父亲又一次住进了运城市人民医院。在重机房的工作让父亲的半身不听使唤，经过一个多月的住院针灸和输液，父亲才勉强恢复了不太正常的健康。父亲是知道自己的脑血栓和风湿性心脏病的。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在家里好好休养。可是，一旦他停下来休息，家里马上就会断了经济来源。一旦他工作，病魔就会疯狂地对他发动反攻。然后，又是一笔巨额的医药费用。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父亲始终没有让我们知道。当时的我在上海做了一份兼职工作，手里有一点积蓄。我多次给我家里打电话，问父亲：家里需要钱吗。父亲说不需要，家里不给我钱已经是很惭愧的事情了，怎么还能伸手给我要钱。父亲隐瞒了病情和家里的经济情况，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担心家人。

2009年春节回家，我明显的感觉到父亲的苍老。尽管父亲还像往常那样，为一年才回家一次的我们张罗过年。父亲是有这个心劲的，可是身体的惨境使得他对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无能为力。父亲把过年准备饭菜的任务分配给了小弟，这是他每年亲自要做的事情。父亲把整理房间和卫生大扫除的任务交给了我，这也是他每年要做的主要事情。父亲把劈柴备炭的任务交给了大弟，这些粗活平时都不需要我们来做。

父亲再也不能做任何重活，以免更加伤害身体。可是心强的父亲是不愿就这样停下来的。在我们离家返校、工作之后，父亲又开始上班了。这是用生命做赌注啊！父亲不愿拖累家庭，更不愿连累我们。

就在我们离开家里不久，父亲又一次病倒了。连续在家休息了多日，父亲始终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家里没钱给他看病，他就隐瞒自己的病情。母亲对他担心万分，求他去医院看病。他说没事，在家休息休息就好了。可是这一次，是真的病重。难倒他自己不清楚吗？

就这样拖着，拖着，拖了一天又一天。直到4月7日，他拖不动的那一天。

（五）

父亲永远的远离了我们。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出生兴奋若狂，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准备人生的开始；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成长万分激动，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筹划人生的未来。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长大满怀欣喜，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铺平人生的道路；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生活增砖添瓦，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筑建生活的美好。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改变出谋划策，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记录进步的点滴；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付出毫无怨言，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贡献所有的一切。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发展忙碌奔波，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指点未来的生活；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的前程耗尽心血，
不会再有人像父亲那样为我们铸就美好的明天。

父亲真的走了。这本是属于他的黄金时代。
他还应该享受三个儿子成人成家的快乐，
他还应该享受三个儿子子孙满堂的快乐；
他还应该享受三个儿子事业有成的快乐，
他还应该享受三个儿子服侍孝敬的快乐。

这些快乐，我们会倍加让母亲享受。
父亲，您一路走好！

儿子：任帅军
帅勇
帅超
谨记
二零零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农历四月初五

父亲任建设 为山西省河津县樊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