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佛的对话——记青海传统唐卡画师

浴着中国西北高原的明媚阳光，43岁的艺人扎西神情肃穆，他用细如发丝的笔尖勾勒着金色线条。他至少还要用一年来完成这张巨幅唐卡。 这幅唐卡描绘雪域高原守护神“四臂观音”。热贡艺人扎西已进行了两年构思，一年绘制，画成后市场估价至少200万元人民币。扎西对记者说：“我要自己留着，不会出售。” 绘制唐卡可追溯到1000多年前的吐蕃时期。对传统技法的极致追求是扎西这幅唐卡价格高昂的重要原因。

“画佛像时必须严格遵循经文中描述的仪容比例，不能有丝毫偏差，这是对佛应有的尊重。几百年前唐卡上的人物形象早已印在我头脑里。”扎西说。他和父亲曾为甘肃拉卜楞寺绘制唐卡20余年。 “这幅唐卡所使用的纯矿石颜料有上百年历史，是我祖父留传下来的，如今很难找到了。”他骄傲地说。 扎西出生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年都乎村。同仁县又称热贡，意为藏语“金色的谷地”。2009年，以唐卡、堆绣、泥塑为代表的“热贡艺术”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扎西家族中曾有两名先祖被认定为藏传佛教中地位崇高的转世活佛。作为一名虔诚佛教徒，他每天清晨都要按当地习俗焚烧松柏枝祭拜神灵，随后专心开始长达9小时的唐卡绘画，四季无休。 现年69岁、同样痴迷传统唐卡艺术的斗尕已无法像扎西那样长时间地密集作画。不过这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对待学徒十分严格，要求他们必须每日诵经。 “画从经中来。唐卡艺人必须熟谙经文，这是绘制唐卡的基础。”斗尕说。他7岁进入同仁县吾屯下寺学习唐卡艺术时，每天都要用半日研读背诵经文。 从事唐卡研究20多年的青海省民族大学教授唐仲山说：“除去2006年经国家认证的工艺美术大师，热贡民间还有不少技艺卓绝的唐卡画师保持着最传统的唐卡画法。” 不过，扎西坦言，几百年前唐卡的精湛工艺已令现代作品难以望其项背，而一些“随意”之作的水平则相差更远。

他说：“一些年轻人勾勒线条时不注重线条比例，调出的颜色也有误差。更有甚者把佛画成人，这是对佛的亵渎。”

唐卡原本仅供藏传佛教寺院悬挂或信众在家中供奉，只有寺院僧人有权绘制。如今，唐卡制作走下“神坛”，作品流入艺术品市场并大获追捧。而过分追求短期经济效益导致一些唐卡质量下降，或者宗教内涵被逐渐淡化。

“唐卡已从一门民间艺术过渡到经济产业，虚高的价格催生了投机心理。”青海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索南多杰说。

对此，青海及时发布了中国首个《热贡唐卡》地方标准，当地政府还联合唐卡优秀传承人成立热贡艺术协会，评定“热贡艺人之家”，旨在保持这门古老藏族艺术的高标准。 虽然大批买家涌入同仁的大小村庄收购唐卡，扎西希望更多人能真正“看懂”唐卡，并欣赏它的精神内涵。　　　　　　　　　　　

曾有买家向扎西提出订制“现代题材”唐卡，他断然拒绝，“我不挣这种钱。”分辨一幅唐卡的好坏，应当注重比例是否精准及勾线是否流畅。而许多人只关心金箔使用量，在扎西看来这实属本末倒置，“这就好比欣赏一个美女，忽视她的容貌气质，却只喜欢华丽的衣裳。”

扎西在唐卡艺术上坚持“因循守旧”，但从没放弃探索唐卡营销的最佳模式。他的客户目前已遍布世界各地。

“最初外国旅游者在拉卜楞寺看到我画唐卡，就一路追到家里来购买。”他回忆说，5年前他曾用这种方式向美国和新加坡买家出售了100多幅唐卡。 近年来，他每年都在政府组织下前往北京、上海等地参加唐卡展览。今年他的作品被送往西班牙展出。

2010年，扎西开办了自己的公司，雇佣了20多个唐卡艺人，并在同仁县隆务镇经营门店，年收入近30万元。

因为唐卡的市场认可程度越来越高，他正在考虑在北京等大城市开店，也不排除涉足海外的可能。 “这几年唐卡市场火热，一些工艺美术大师作品升值空间巨大，一幅作品甚至可以拍卖出数百万元的价格。”唐仲山说。

如今在同仁县吾屯和年都乎等热贡艺人集中的村落，几乎家家都翻新了房屋并购买了轿车。 据当地政府提供的统计数据，2010年全州18万农牧民人均收入约为2300元，而以唐卡绘画为主的热贡艺人每年收入至少2万元；全州热贡艺术创作者达70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