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专页
弘一法师(1880—1942):振兴近代律宗的一代宗师
弘一法师简介
弘一大师(1880~1942),俗名李叔同,又名李息霜、李岸、李良,谱名文涛,幼名成蹊,学名广侯,字息霜,别号漱筒,后剃度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晚号晚晴老人。祖籍浙江平湖,生于天津。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在音乐、书法、绘画和戏剧方面,都颇有造诣。从日本留学归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之职,1918年入杭州虎跑寺出家,从此精修佛律,民国13年出版有《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1942年10月13日在泉州圆寂。往生时,年六十三岁,荼毗后获舍利子一千八百粒,舍利块有六百。海内外诸缁素将其遗著结集出版,又有《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篇》、《律学讲录三十三种合订本》、《南山律苑文集》、《晚晴集》、《晚晴老人讲演录》、《弘一大师全集》等,承传南山律宗,并被遵为第十一代祖师。
-----------------------------------------------------------------------------------------------------------------
弘一法师佛学内容推荐
-----------------------------------------------------------------------------------------------------------------
弘一法师相关链接
-----------------------------------------------------------------------------------------------------------------
弘一法师生平
弘一大师(1880-1942)是我国近代一个戒行精严的有名高僧。俗姓李,初名广平,又名成蹊,字叔同;留学日本时改名岸、又名哀,号息翁,名字屡易,一般通称他为李叔同。出家后法名演音,号弘一,别署很多,常用的有一音、弘裔、论月、昙昉、僧胤、月臂、胜音、胜髻、胜臂、亡言等。
1880年,大师诞生于天津一个姓李的富裕盐商家,祖籍浙江平湖。父筱楼,母王氏,晚年生师,排行第三。他五岁时,父即去世。他的年轻的母亲对他管教极严,七岁上即命从二兄受业。十岁以后,习“说文解字”及临摹篆帖,尤喜临宣王猎碣。十七岁时从天津名士赵幼梅学诗词和八股,又从唐敬严学篆及刻石。1897年他十八岁,在母亲的作主之下和俞氏结婚。第二年(1898)“戊戌政变”,同情康梁变法的政治活动,因此被疑为康梁同党;加以他的母亲是个侧室,在大家庭之间也很难相处得好,他即奉母南下至上海居住。
他到上海不久,因文字之交得识松江许幻园,即迁居许氏的城南草堂。这时他交游中最要好的是松江许幻园、宝山袁希濂、江湾蔡小香、江阴张小楼,和他结为天涯五友。
1901年,他考入南洋公学经济特班肄业。特班的教授是蔡孑民,上课方法由学生自由读书、写日记、送教授批改;又教学生们读日本文法,使自译日文书籍,暗中鼓吹民权思想。他与邵闻泰、洪允祥、王莪孙、胡仁源、殷祖伊、谢无量、黄炎培、项骧、贝寿同等诸同学同为蔡孑民所赏识[附注1]。
1902年,清廷命各省补行庚子科乡试,他亦赴浙江应试,没有考中,仍回南洋公学。课余与乌目山僧、汤伯迟、任伯年、朱梦庐、高邕之等书画家组织海上书画公会,从事书画金石的艺术活动。先后著有“李庐印谱”、“李庐诗钟”及“二十自述诗”等。后来他又集合一般思想先进分子在租界以外创设一个“沪学会”,经常召开演说会和举办补习科。他对音乐戏剧早有研究,当时流行全国的“祖国歌”,就是他于1905年为“沪学会补习科”自笔自撰的,在激发爱国思想上起了一定的作用[附注2]。此外他又为沪学会编写“文野婚姻新戏剧本”宣传婚姻自主的思想热心于民智的启发[附注3]。
1905年四月,他的母亲逝世,他便决心东渡日本留学,临行他填了一首金缕曲词留别祖国并呈诸同学。有“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及“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是祖国,忍孤负!”的佳句,可以想见他去国时胸怀的悲壮和对于祖国的抱负了。他到东京后,不久即考入上野“东京美术学校”,从日本著名洋画家黑田清辉(1866-1924)学西洋画,中国留学生在这个学校学洋画的以他和曾延年(孝谷)为最早[附注4]。由于他天才的卓越,他的作画成绩不久即被刊载于大隈伯爵所办的国民新闻[附注5]。他在校外又从上真行勇学西洋音乐,专攻钢琴和作曲。他在留学期间,慨于祖国文艺的落后,即联合留日同学曾延年、吴我尊、谢抗白、李涛痕、黄二难、欧阳予倩等组织一个戏剧团体——春柳社,得到日本新派戏剧家川上音二郎(1864—1911)和藤泽浅二郎(1866一1917)的启发和帮助,最初排演了“黑奴吁天录”和“茶花女遗事”等西洋名剧,他自扮演女主角,这是中国人演话剧最初的一次,对于推动我国后来话剧运动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在学画、演剧之外,又独力主编一种“音乐小杂志”(半年刊),在东京出版后寄回上海发行,可惜出了几期就停止了[附注6]。近代西洋画、西洋戏剧、西洋音乐等艺术之输入中国,在初期的介绍工作上他是一个开山的鼻祖[附注7]。
1910年,他毕业于东京美术学校。回国后即执教于天津工业专门学校。辛亥革命后到上海,在城东女学教授文学[附注8],三月间加入“南社”。不久应太平洋报之聘,担任文艺编辑并主编画报;同时他又和柳亚子等创办“文美会”、主编“文美杂志”,发表当时第一流书画家的书面、印章拓本等[附注9]。
1912年秋天他到杭州,任教“浙江两级师范学校”(后改为浙江第一师范)。他所教的功课是音乐和图画。学生用的石膏模型凡重要的无不购备,一切教法完全仿照外国的专门学校,图画音乐都有特定的音乐教室和图画教室。他教图画着重木炭写生,教唱歌着重音程练习,教弹琴则着重基本的指法练习,一切都要求学生们达到完全准确的地步[附注10]。
他为了鼓励学生的创作,曾选集“浙师”师生的作品编为“白阳”(1913)自为书写影印,又编有师生板画集一册,恐怕是中国最初的新式板画集了。1914年,他兼任南京高等师范美术教授,在南京时又与高师校长江谦(学佛后称江易园居士)等于清凉山扫叶楼创立“宁社”,陈列书画金石,提倡爱护祖国的文物遗产。
这个时期,他写了不少的诗歌和乐曲,其中如“春游曲”、“送别”、“月夜”、“晚钟”、“落花”等,有的是用西洋有名歌曲来改作的,这些多数收入于“中文名歌五十曲”。中国人作歌兼作曲的当时只有他一个人[附注11]。他的学生有丰子恺、刘质平、吴梦非、傅彬然、吕伯攸等,后来国内教授音乐的师资大多数和他有薪传的关系。
五四运动以前,中国是外患日逼的时代。抵制外货劝用国货是当时主要的爱国运动。许多人激昂慷慨地到处宣传劝用国货,他本极爱修饰,爱穿西服革履;但他是彻底实行的人,为了带头提倡国货,马上脱下了华丽的洋装,穿起整洁的布衣,连外国货的宽紧带也不肯用,他的这种爱国精神当时感动许多人[附注12]。
1916年,他从日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断食的文章,说断食为身心更新的修养方法,自古宗教上的伟人如释迦、耶稣都曾断过食,并且还列举实行的方法及应注意的事项[附注13]。他那时正患神经衰弱症,即决心试验一下。到了第二年十一月间,便到虎跑定慧寺去实行。他试验断食三个星期,其间照常看书写字,并将断食情况逐日写上日记[附注14]。他在虎跑体验了寺院清净的生活,又时闻法轮长老说法[附注15],这是启发他出家的近因。试行过断食后,他回到学校照常教课,唯实行了素食,并且请了普贤行愿品、楞严经、大乘起信论来研究,自称为居士了[附注16]。1918年7月13日,他即决心到虎跑定慧寺从了悟和尚剃度出家,结束了他三十九年尘俗的生活。
他在入山之前,把平生的艺术作品、书籍、衣物等分赠给朋友和学生。油画作品赠给北京美术学校,石刻印章赠给杭州西泠印社,笔砚碑帖赠给书家周承德,图书珍玩赠给故友南皖崔旻飞,平时所临碑帖赠给同事夏丐尊,衣服赠与学校工友闻玉,其余照片纪念品及零缣断素,分赠与学生丰子恺、刘质平及吴梦非。
他出家后几个月,即到杭州灵隐寺去受戒。受戒以后,旧友马一浮赠以“灵峰毗尼事义集要”和宝华山的“传戒正范”,他详细披览,深感受戒期间一切仪式都未如法,因而发愿学律,这是他后来成为一个律学大师的因缘。
他因为杭州故旧太多,酬酢太繁,不久即开始过着行脚的生活。其间广泛地披览了道宣、灵芝、蕅益诸师的著述,他费了五年的时间精密研究,完成了一部“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自己书写细楷,由上海穆藕初施资印行。
1927年,他在杭州吴山常寂光寺闭关,这时浙江政局初变,有人主张破坏佛像、没收寺宇,佛教界人心惶惶,他虽不任寺院主持、不收徒众,但为护持三宝,毅然出关与当局周旋,并致书蔡孑民、经子渊、马夷初等诸师友陈情,并提了一些改革佛教的意见,不久事态才安定下来[附注17]。
1928年秋天,他为了刊行“护生画集”(丰子恺作画,他写题词)到了上海,这时他的旧友尤惜阴(出家后名演本,近居南洋金马仑)、谢仁齐(出家后名寂云,近改名了性居四川乐山)在沪候轮将往暹罗,他临时决定和他们同行。船到了厦门,受了缁素的挽留,于是便和尤谢二人分手在厦门南普陀寺住下来。
这一年冬天,他的朋友和学生夏丐尊、经亨颐、刘质平、朱稣典等为他发起募筑精舍于上虞白马湖;落成后,他写了李义山“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睛”一联志谢,因号为“晚晴山房”[附注18]。
他出家以后,布衣草履,过着行云流水的生活,过午不食,寒不逾三衣,人们以为他太自苦了,而他却一直坚持着比丘应守的律制。他觉得南闽亚热带的气候对他的持戒生活是很合适的,从而也有终老于是乡之意。从此以后,他虽时常往来于浙江慈溪金仙寺、五磊寺、上虞晚晴山房、法界寺,温州庆福寺、杭州招贤寺,青岛湛山寺等处弘扬律学,但最后仍回到南闽。
他在南闽,住厦门泉州较久,漳州仅小住数月。1942年10月13日(旧历九月初四日)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世寿六十三,僧腊二十四,遗骨分葬于泉州清源山西弥陀岩及杭州虎跑定慧寺,各各建塔。
弘一大师的佛学思想体系。是以华严为境、四分戒律为行、导归净土为果的。也就是说,他研究的是华严,修持的是律行,崇信的是净土。他对于华严经有精深的研究,特别是对于清凉大师的华严疏钞尤推崇备至。他为了劝导后学,曾撰“华严经读诵、研习入门次第”附刊于他所写的“华严集联三百”一书。
他对清凉疏钞曾有一个大愿,想下二十年功夫把它重新“厘会”、“修补”和“校点”一下,再刊板流通。可惜这个愿望没有实现。1929年他游福州鼓山,发见清初所刻“华严经疏论纂要”的庞大木板,知道此书尚未入藏和流行,即发起印刷二十五部分赠国内外佛教学术团体,可见他对于佛教文献极为关怀。
弘一之所以成为律学大师,不只是他对于律部的钻研和整理,而是他的实践生活。他对微细的戒行也能行守无亏。如某年他从温州赴杭州时,借了温州庆福寺一副碗筷,到杭州后即托人带还庆福常住;碗筷之物虽微,以既是某寺僧所有物,一芥不容侵损。又他在厦门南普陀兜率陀院时,园中桃子正熟,净人摘了几颗来供养他;他说这是常住公物,依照僧团律法要通知常住采摘按人分配,他才可以接受。他借用常住经书,凡有破损,一定要修补才送回去;洗衣、缝补及日常洒扫,都自己动手,决不假手于人。他每到一处,临别时必将所住房舍打扫洁净而后行。对于金钱问题他尤看得冷淡。他平时请用经书衣物,起先由少数师友布施,后来请经费用较大,夏丐尊等发起“晚晴护法会”专门从经济上护持他,但除请经之外,他也绝不动用护法会的钱。丁福保有一次寄钱给他,他以“佛制不可贪蓄”为理由原数寄返,其持戒的精微和细行的检点多类此。
弘一大师对于戒律的见解最受明末澫益的影响。他认为近世传戒的形式,常聚集数百人并以一月为期,并非佛世的制度。主张受戒不须多日,主要的问题在和尚于受前受后应负教导的责任。他引澫益的话说:“是故诱诲奖劝,宜在事先;研究讨明,功须五夏(即五年学律)。而后代师匠多事美覌,遂以平日开导之法,混入登坛秉授之次。又受时虽似殷重,受后便谓毕功,颠倒差讹,莫此为甚!”[附注19]
他的律学思想,前后曾经变化,最初他读义净译的有部律,律学思想多宗有部[附注20]。后来继续披览道宣、灵芝、澫益的著作,遂改奉四分律。1931年二月他居上虞法界寺,即于佛前发专学南山律誓愿,并自誓受菩萨戒。1933年五月初三日蕅益诞辰,他在泉州开元寺为诸学律者撰发愿文云:“愿发大菩提心,护持佛法。誓尽心力,宣扬七百余年湮没不传之南山律教,流布世间。冀正法再兴,佛日重耀。”从此可以看出他的律学思想之转变。
1934一35年间,他从日本请回古刻佛典一万余卷,因据以校勘了南山三大部的律学名著,这一件工作是他晚年最大的成就。
他的念佛思想近于昙惊、善导的体系。1923年他在上海太平寺曾依北京新刊印光校定本元魏昙惊“往生论注”标写细细研究,对于昙惊的净土理论是相当接受的。他认为修净土宗的人以往生极乐为第一标的,其他讲经、撰述、弘法之事都在其次,要圆满成就这些事业,必须早生极乐、见佛证果,回入娑婆才能完成[附注21]。这完全是昙惊“往生论注”中五念门之一的“回向”的思想。
弘一大师一生说法少、写字多,有人曾希望他多说法、少写字,他说“我的字就是法”,这也可见他对于自己的字的自信。实际上,他的书法就是他的崇高人格的表现。他出家后对于在俗所特长的艺术虽已全部放弃,只有对于写字一项始终保持向上的精神,因此他的书法流传最广。但他的为人重视实践躬行,对于著述原不是他所措意的。他主张“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附注22],所以他对著作非常审慎。
他生前著述辑录出版的有“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五戒相经笺要”、“佛学丛刊”第一辑、“律学要略”、“安海法音录”、“寒笳集”、“弥陀义疏撷录”、“净宗问辨”、“李息翁临古法书”、“华严集联三百”、“清凉歌集”等;寂后出版的有“晚晴山房书简”第一辑、“晚晴老人讲演集”、“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正在编印的有“含注戒本随机别录”、“删补随机羯磨随讲别录”、“南山律苑杂录”等三十一种,及“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扶桑集释”(此书分十卷,约五十四万言)等。以上关于律学著作,不过是他预定出版的“南山律苑丛书”的一部分而已。依照“南山律苑丛书”的预告,他还撰有“南山律宗传承史”四卷、“南山律宗书目提要”二卷、“南山律苑文集”二卷等,我希望这些遗著能永远地存在于人间。
一九五七年九月二日林子青于北京
--------------------------------------------------------------------------------
(1)“蔡柳先生寿展纪念集”“蔡孑民先生传略”(1936年中华书局出版)。
(2)黄炎培:“我也来谈谈李叔同先生”1957年3月7日上海文汇报“笔会”。
(3)李惜霜“为沪学会撰文野婚姻新戏册既竟系之以诗”四首,“醒狮”杂志“文苑”。
(4)程清“丙午(1906)日本游记”十月十三日记“东京美术学校”:“校生共三百四十五名,中有吾国学生四名。学科为西洋画、日本画、塑像、铸造、调漆、莳绘、木雕刻、牙雕刻、石雕刻、图案等。西洋画科之木炭画室,中有吾国学生二人。一名李岸、一名潘(曾?)延年。……日本美术,以此较为最。”
(5)李叔同致许幻园书:“弟自入美术学校后,每日匆忙万状。……前国民新闻(大隈伯主持)将弟之肖像并画稿登出,兹奉呈一纸,请哂纳。”(1948年上海“学僧天地”第一卷第六期。)
(6)李叔同“音乐小杂志序”(“弘一大师年谱”第29页)
(7)胡怀琛“西洋画西洋音乐及西洋戏剧之输入”(上海市通志馆期刊第四期“上海学艺概要”第十二节)
(8)演音“题朱贤英女士遗画集”(“弘一大师年谱”第35页)
(9)胡怀琛“上海学艺团体”。(上海市通志馆期刊第四期)
(10)傅彬然“忆李叔同先生”(泉州出版“弘一法师生西纪念刊”)
(11)丰子恺“中文名歌五十曲序”(上海开明书店出版)
(12)丰子恺“李叔同先生的爱国精神”(1957年3月29日人民日报)
(13)夏丐尊“弘一法师之出家”(“弘一大师年谱”第47页)
(14)李叔同“断食日记”原赠杭州堵申甫,后发表于上海“觉有情”第8卷11、12号等
(15)李叔同于断食后曾写“永日视内典,深山多大年”联赠法轮长老。
(16)弘一“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越风半月刊临时增刊,西湖特辑)
(17)弘一“致浙省当局函”(“弘一大师年谱”第96页)
(18)刘质平等“为弘一法师筑居募捐启”。(“弘一大师年谱”第103页)
(19)弘一“南山律苑杂录”。(手抄本,尚未印行)。
(20)弘一“手书根本一切有部戒经题记”(1921):“西国持律,唯依自部;神州之士,多尚会通。……音愿依有部以自利,兼学旁部以利他。”
(21)弘一“复古浪念佛会简”(“弘一大师年谱”第154页)。
(22)弘一“晚晴山房书简”第一辑,第21页。
-----------------------------------------------------------------------------------------------------------------
弘一法师思想
“悲欣交集”。当弘一法师用他那留下无数传世之作的妙笔写下这几个字时,回望三十九个春秋的在俗生涯以及遁入空门的二十四年的岁月,此时的心境也许只有这四字能涵盖与包容了!而法师身后,这四字又留下了那么多众说纷芸、莫衷一是的解释,在他传奇而谜一般的一生中再度涂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为后世无数景仰法师的人猜测、迷惑、感怀。而法师正当盛年,由昔日的风流佳公子及名噪中华的名士,毅然皈依佛门,潜心修律的行为,又使多少俗家弟子,勘破迷情的生活,循着法师的人生轨迹,做了永久的解脱。
死是任何人都无法回避与选择的,因为有生,就注定有死,而如何在这个“向死而在”的过程中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则每个人有太多的自由。众生在现实与超脱之间常感无所适从,而能将崇高的超脱与平淡的现实和谐合一,确是将人间的痛事悟透之后才有的正觉,难舍能舍,难忍能忍,难行能行,解放自我的世界的新人。许多人将法师在俗与出家后的生活视为截然的对立而不能理解,实际上,终其一生,他的出家行为与其在俗世时一样,依然是他忠于生命,忠于自己的延续。
弘一法师1880年生于天津,俗姓李,名叔同,幼年即聪慧无比。父亲是一位笃信佛教的在家居士,在叔同五岁时去世。也许是父亲的言行濡染了年幼的他,以致成为他后来遁入空门的最始的缘起。在此后三千多个寒暑中,叔同以他独有的秉性与感悟,对所历经的人间世事,无一不是全身心的投入,自由自在地挥洒着自己的生命,无论是对自己的国家、热爱的艺术以及钟爱的红粉知己,都倾入了生命中的全部热情。1898年当李叔同结婚后的第二年,正值康有为、梁启超变法失败,李叔同十分崇拜康有为,赞同变法,他曾以“南海康君是吾师”来明志。这种对于变法志士的崇拜侵透了他对于国家命运的忧怀与热爱,这种情怀又可在风靡大江南北的《祖国歌》中窥见:
“上下数千年,一脉延,文明莫与肩,纵横数万里膏腴地,独享天然利。国是世界最古国,民是亚洲大国民。呜呼!大国民……,允将骑狮越昆仑,驾鹤飞渡太平洋,谁与我仗剑挥刀,呜呼,大国民,谁与我鼓吹庆升平。”
这是何等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国度而感到骄傲!而在1905年秋,他正值年少,东渡日本留下的告别祖国的《金缕曲》中,又一次酒意诗兴,豪放满怀。
脉“恨年来絮萍飘泊,遮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堪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
其中“度群生哪堪心肝剖”一句也许是他出家为僧前朦胧时心迹的剖露,是他在浪迹天涯、遍尝人间滋味种种之后,终感在尘欲所累的世间,随波逐浪、自救不了。所以才终于从黑漆激绕的世间解放出来,热肠而冷眼地透视人间,为身忘世,勘破自我。
对于自己所钟爱的艺术,李叔同更是体现了这种忘我精神。作为中国第一家话剧团“春柳剧社”的创办人,他所扮演的《茶花女》一剧中的女主角玛格丽特以及在日本登台演出的《黑奴吁天录》中的女主角爱美柳夫人,都给人留下了令人难忘的印象。尤其是他所饰演的茶花女,其优美婉丽,使台下的观众为之动容,情不自禁地跑到后台去与之握手。作为美术家,他既擅长丹青,又是中国最早引进西洋油画的人之一,他工于素描、水彩、油画、国画及图案设计。作为音乐家,他集作词、谱曲、演奏于一身。他的一曲《送别》至今还传唱南北。“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其中的情韵使多少不堪离别的性情中人感怀。此外,他善书法、金石,各体的碑刻他都临摹过,写什么象什么,即使在出家摒弃了一切艺事之后,也亦独独没有放弃书法,常以手书的经文佛号赠与他人,继续以他的艺术与对佛的参悟来启迪世人。对情爱,李叔同亦是倾其真情,无论是对生身之母,还是欢场女子,亦或是异国女郎,他都是以人的情感挚爱着。他对母亲极尽孝道,因为念其母不是父亲的正室夫人,他格外体谅母亲的一颗孤苦与难以为外人道的情感,不惜携母南下上海,为的是给母亲一个舒适宁静的环境以慰其心。甚至在他出家以后,每逢母亲的忌日,他都要设法纪念。然而正是这样一位多才多艺多情,潇洒豪放的翩翩佳公子,在从日本回国后,竟于1918年农历七月十三日,在杭州虎跑大慈寺剃除须发,披上袈裟,正式出了家。
出家后的李叔同,法名演音,号弘一。从此将他半生“绝代才华绝代姿”的生涯划上一个句号,竹杖芒鞋,严持戒律,勤学苦修,广事弘扬,成为被佛教界推崇的中兴南山律宗的一代高僧。
以李叔同的盖世才华与绝顶的情智,在他刚值三十九岁的盛年就已达到了艺术的颠峰。但他是绝不会囿于其中而满足的,他要向着生命的最根本深处去探究。说到底,学术、文艺不过是生命存在所依托的形式,连身体都是生命的物化,而财产、子孙、情爱也只是生命存在的外延。对生命的究竟与根本的探究是弘一法师这样悟性极高的人最终要追寻的。本来众生的苦迫,皆因贪爱所系,爱为系缚的根本,也是现在、未来一切苦迫不自在的主因,爱的含义极深,如胶漆一样粘连而不易摆脱。虽以对象种种不同,而有种种形态的爱染,而对于身体、财产、子孙、情爱以及艺术、事业都可归于爱染的种种形态,是世间无明的境界之爱,即“有我即有我所”。由于爱本身的特点,于是就有无限的欲求与无限的烦恼。“什么是自己,什么是自己所有?”这是李叔同在体验了生命爱染的种种形态之后注定要思索的问题。
他先在一本日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断食的文章,又读了一些理学和道学的文章,于是到虎跑大慈寺去断食。第一周,半断食,渐减食量;第二周,全断食,只饮泉水;第三周逆着第一周的顺序而行之,一直断食十七天。他将断食期间的感受详细记录下来。这段时间他的感受非常清凉,感觉亦特别灵敏,能听人所不能听到的。悟人所不能悟到的。有此体验之后,他始觉此间的喜乐才是生命的真乐,是超越世间为贪爱所系缚的一切的人境之乐,找到自己,找到真我。出家前,弘一法师把平生所用的印章赠给西泠印社,把书籍、字画、衣物,分赠给几个学生,毅然离俗弃世,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把俗人以之为苦的视为至乐。唯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出于豪门世家,遍尝人间锦衣玉食,在温柔富贵之徜徉徘徊了半生的叔同终于参破世间的迷情,一入佛门,青灯古佛,勤研戒律,终此一生。唯有此,才能解释昔日怜香惜玉的叔同,能在与已厮守了十年之久的爱妻前去探望之时,闭门不见,致使其痛不欲生,挥泪离去。哪知此时的弘一法师已非昔日的叔同,他早已不为世间的爱染所系,一心向佛,遵守戒律。
出家后的弘一法师生活极其严肃,一改昔日贵公子的面貌。他起初修净土宗,后修律宗。律宗是很严格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守戒律。弘一每次坐藤椅时,都要把藤椅摇一下,怕一下子坐下去会压死藤椅缝中的小虫。他曾亲侍当时名播中外的印光大师,亲眼目睹大师俭朴的生活,这对弘一影响很大。他的生活也极尽俭朴,他常把别人对他的供养移作佛教事业经费,自奉很薄,他行游各地时,锡杖芒鞋,三衣一钵,有时自己还挑行李,完全是一个苦行头陀。他严守“过午不食”的戒条,有时缺医少药,生活清苦,以致于体质都变得非常赢弱。
弘一法师到浙江、福建一带由寺院挂单或闭关,每到一处都要用大量的时间整理佛经,以振兴南山律宗。他把修道参佛的功夫融于日常的意理机趣。出家后的弘一法师,旧日的朋友学生常去看他,还有慕他在俗的声名的人,想一睹他的风采。但法师清癯消瘦,淡泊笃定,全无当日的风流意气之态,且常微笑默然,并无高谈阔论,致使慕名前去的不少人非常失望。这恐怕是悟道之人的心态,明白以后不愿也不能更多的表达。
很多向他求字求教的人,弘一法师也只是写一些最为常见普通的如“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持赠,言谈之处总是让人潜心修律,严守戒规。而且他对人的教诲也是从日常的生活着手,全无故弄玄虚之处,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万事万物。
拜他为师的宽愿法师一直跟随在弘一法师的身边,弘一教他学文化,教育他怎样处世接物,认真做人,并教他许多格言。如“放宽肚皮容物,立定脚跟做人”,“律己宜带秋气,处世须带春风”;“临事须替别人想,论人先将自己想”;“立志要苦,意趣要乐,气度要宏,言动要谨。”所以,出家后的法师对人对事淡然处之,不掠不怒,从容应对,真正做到了他教诲于人的“人到无求品自高”。他对宽愿法师说过:“人生在世,有三大难得。一是中国难得,二是佛法难闻,三是良师难遇。”弘一法师对此还逐条加以解释,言中国是世界上人口众多、地大物博、风景秀丽、历史悠久的文明大国,能做中国人是何等幸福。佛法难闻,则是做一个和尚并非穿袈裟就算是皈依佛门了,必须排除一切杂念,坚持戒律,勤学苦修,才能得道,才能超度众生。学佛得道,必先求得知识学问,深透理解佛经的精义。要达到这一步,又需借助一定的方法,这就需要良师的诱导教诲,指引道路。这是弘一法师究其平生所悟,言词虽平实朴素,然却是为身处世的中道,是法师的自觉觉人,自度度人,虽是对出家弟子而言,而对于声闻之人,亦有本限的义理。他不仅这样教诲后生弟子,在出家修行的过程中那种认真严肃,首重器识的高尚品德,较之在俗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体现在他的一言一行中。
弘一法师既从繁华的世间遁入空门,早已把浮名看淡,因此在他修行期间对于世俗的应酬,尽量回避,尤其不结交官场中人。1937年,弘一法师应青岛湛山寺之请,前往讲律。行前约法三章:一、不为人师;二、不开欢迎会;三、不登报吹名。而且为了防人接船,他特地临时改搭他船。到了青岛之后,除讲律外,闭门谢客。有一天,青岛市市长来访,法师拒绝会面。市长设斋邀请,也请不到他。弘一法师特写“为僧只合居山谷,国士筵中甚不宜”的偈句来婉谢市长的盛情。
1937年抗战爆发,法师不顾炮火连天,依旧按预定日程行事。这年冬天,厦门时局紧张,大家劝弘一法师赴内地避难,他却坚决不愿离开厦门,自己给所住的房室题名为“殉教堂”,誓为诸寺院护法,与共存亡,如逢变乱,愿以身殉,并以诗“莫嫌老圃秋容淡,犹有黄花晚节香”来言志。这种高标傲世的节操亦可在他1941年冬的红菊花题偈的诗中看出:“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他自称“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并对此解释“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他把身、家、国三者的认识统一起来,真正做到了忘却我所有的世间,勘破自我,不从自我的立场看世间,从而真正地理解了世间,救护世间。也从此语中亦可以看出,他早年对祖国的满腔热血,这时已融化到虔诚的弘法中去,并且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了。
1942年,弘一法师自感将不久于人世,提前将自己的死期写信告知几位如夏丐尊一样的知交,然后写下“悲欣交集”的绝笔。
弘一法师的一生,无论是做人、为僧,都将生命的热情倾注到自己所热爱献身的事业中,以过人的智慧对生之方式进行自觉的选择,从而使他的生命在生死流变的过程中超越了生死,作了永久的解脱,实现了无限清净。
-----------------------------------------------------------------------------------------------------------------
弘一大师文名
李叔同虽然也曾出洋留学,接受过新思潮的熏陶洗礼,但就其本质而言,到底还是个严格意义上的传统文人。这一点,不仅从他笔下的那些诗词歌赋中一目了然,也可以从他的名号中窥个究竟。仔细考察李叔同在家时的名号,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文人味十足,传统文化意味浓厚,显示出主人很深的国学功底。
早期的“成蹊”,语出《史记.李将军列传》:“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也。”典故中的“李”乃树名,与作为百家姓之一的“李”连用,一语双关,意味深远。“漱筒”,漱,涤也,《礼记.内则》云:“冠带垢,和灰清漱。”:茧之性为丝,然非得工女煮以热汤而抽其统纪,则不能成丝。””’舒统,原来是展开丝绪。“醵纨阁主”,醵,酒名;纨,白色细绢。
最为人们熟知的“叔同”一名,多数的专著都未有详细注解,惟徐星平《弘一大师传》中借李鸿章之口而言之:
“李—叔—同,”李鸿章锁紧双眉,反复吟哦着李叔同三个字。忽地眼睛一亮,笑道:“伯仲叔季叔者排行第三,又是三夫人所生,正是‘叔同’,妙极!妙极!”——
然徐著故事色彩较浓郁,此说是否乃其本意,尚不得知:但即有此说,姑录以存照。
李叔同名号的另一个特点是不断随着环境、心态、事件而变化。一九‘)五年二月,二十六岁的李叔同不幸丧母,他遂改名为“哀”,字“哀公”。这时期,时局的变换、个人的前途、母亲的新故,都苦苦缠绕着他,使他难以看到希望所在。于是,他毅然走出国门,来到异国他乡。走前,李叔同填了一首词,颇能表现出他此时的孤闷与愤恨:
《金缕曲》——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枝衰柳。破碎河山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离人消瘦。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漾情不断凇波溜。恨年来絮漂萍泊,遮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哪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愤。”
在日留学期间,李叔同初名为“岸”,高傲伟岸之意。入“春柳社”,改为“息霜”,息,叹息也;霜有二解:一喻高洁,陆机《文赋》:“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二为年之代称,贾岛《渡桑干》:“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是目睹了社会的黑暗腐朽,为自己的高洁品行而发出深深感叹?还是感慨青春已逝、韶华不在?亦或两者兼而有之?一九一六年在虎跑寺断食后,改名欣,号欣欣道人。大概是找到了修炼身心的好方法,连笔名也一改往日的庄重正统,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一九一二年,辛亥革命成功,民国建立,听到消息的李叔同欣喜若狂,再一次改名为“凡”,仿佛孙中山先生倡导的“民权、民主、民生”三大主义已然实现,并写下名作《满江红.民国肇造》”:
皎皎昆仑,山顶月,有人长啸。看囊底,宝刀如血,恩仇多少。双手撕开鼷鼠胆,寸金铸出民权脑。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成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担好河山,英雄造。”
除上述外李叔同在家时尚有文涛、庶同、俗同、婴、李庐主人、黄昏老人等其它名号。
-----------------------------------------------------------------------------------------------------------------
弘一大师法号
在李叔同的两百余个名号中,尤以出家后的居多。除去用的次数最多、最为世人熟知的法名演音,号弘一之外,其它各种法号不胜枚举,可谓异彩纷呈。
有一时期喜“月”字,遂有论月、月臂、一月、月音、月镫、如月、慈月、善月、胜月、真月、如月等法号行世。喜“玄”字,遂有玄入、玄会、玄明、玄门、玄策、玄荣等。喜“如”,有如月、如眼、如说、如实、如智、如理、如空等。
更多的名号中包含着佛教义理。如智身、智幢、智炬、智入、智门、智镫、智眼、智藏、智境、智理中,幢是指佛教的经幢,即刻有佛经的石柱;镫,即灯;炬者,火把也;藏,佛家经典的总称。慈目、慈力、慈风、慈舍、慈月、慈观、慈镫、慈藏等使人感受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家慈悲情怀。无有、无尽、无得、无说、无厌、无等、无所、无缚、无依、无住、无作等说尽红尘俗事的万般皆空,一无所有。大心、大山、大明、大慈、大誓、大舟、大舍、大安中,明显可以看到大慈大悲的法师誓身化作慈航,为度世人脱离红尘苦海而甘愿舍弃一切的自我牺牲与奉献精神。一九三二年弘一法师在厦门妙释寺所做《{净土法门)大意》的演讲中说:“修净土宗者,应常常发代众生受苦心。愿以一肩负担一切众生,代其受苦。所谓一切众生,非限一县一省,乃至全世界。——凡此一切世界之众生,所造种种恶业,应受种种离苦,我愿以一人一肩之力完全负担。”弘一法师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为胜、为依、为明、为首、为导、为炬、为趣、为护、为归、为舍,体现出弘一法师的人生目标与追求。善月、善知、善思、善惟、善解、善愍、善梦、善观、善摄、善量、善臂,显示了弘一法师思考人生意义,追寻生命价值的不懈努力。胜力、胜月、胜音、胜行、胜幢、胜髻、胜臂、胜镫、胜愿、胜解、胜祜、胜慧反映出弘一法师的人性情趣所在。
弘一法师早年在各种苦恼、焦虑、抵牾、磨砺的交替作用中皈依三宝,由俗而僧,完成了生命中的一次再生。世人言此,多为逃避、隐遁、幻灭之说。其实一言以蔽之,不外是做人过于认真,存在与幻灭的思想斗争过于激烈。他一生无论做人做事极其认真,早年做艺术家、教育家时如此,到了晚年,更加与自己“较真”,决不含含糊糊,放任自流。弘一法师晚年自号“二一老人”,关于这个名号,他在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厦门南普陀寺所做的著名演讲《南闽十年的梦影》中,有过详细叙述:
“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在南闽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实在十分欠缺。因此,近来我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清初吴梅村(伟业)临终绝命词有‘一钱不值何消说’。这两句诗的开头都是‘一’,所以我就用来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
南闽十年,正是弘一法师明倡佛法,广结善缘之时。此时的法师,已在海内外各界人士中享有极高声誉。越是声高名重,弘一法师就越是谦虚谨慎,坦言自己一钱不值,一无是处。在他身上看不到有丝毫骄傲自满,岂止如此,法师对待自己简直是苛刻异常。做《南闽十.年梦影》的次年,在同一地点,弘一法师又做了《最后之忏悔》的演讲:
“我常自己来想:啊,我是一个禽兽吗?好像不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人身;我的天良丧尽了吗?好像还没有,因为我尚有一线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过失一一。虽然如此,但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便大不相同了。因为出家以后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堕落——身体虽然不是禽兽,而心则与禽兽差不多;天良虽然没有完全丧尽,但是昏聩糊涂,一天比一天利害。抑或与天良丧尽也差不多了!一—”
“我近来每每想到‘二一老人’这个名字,觉得很有意味。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南闽居住了十年的一个最好纪念。”从这段话中,完全可以看出‘‘二一老人”是法师的“夫子自道”,是南闽十年生活最真实的切身感受,是南闽十年生活的一个缩影。
“昙肪”,昙的意思是密布的云彩,防指天刚亮,意谓浓云散去,光明初现。晚晴老人,取自唐李义山诗《晚晴》“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澹泞道人,澹,动荡也:泞,烂泥。“僧胤”、“弘裔”中的胤和裔,都是后代的意思,表明自己苦心向佛,意志坚强。弘一法师是把佛教当作事业来做的,这一点,是其人生的最大意义所在,是其同时代许多人无法望其项背的,也是他深受世人景仰、成为中国近、现代史上声名赫赫的传奇人物的根本原因所在。
李叔同(弘一法师)的名号尚有许多,未能一一提及。在所有名号中,在家时以“李叔同”,出家时以“弘一法师”最为世人所知,使用时间最长、次数最多。从目前所掌握的两百余个名号来看,出家后的法号约占八成。这些法号中有几个字是佛教典籍中经常出现的,如“智”、“镫”、“善”、“无”、“胜”、“慈”、“为”、“大”、“玄”、“音”等,深得法师喜爱,所以使用次数也就相对频繁。与此相对,有些法号则使用次数极少,不过一两回。总而言之,李叔同(弘一法师)的每一个名号都是其一段生活轨迹的写照,都是其内心复杂情感不自觉的流露,都是他六寸.三载人生经历镌刻下的深深烙印。
-----------------------------------------------------------------------------------------------------------------
弘一法师成就
他曾提倡 “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深研书法、篆刻、绘画、诗词、戏剧、音乐,几于艺文领域无所不涉,且十之六七都堪称当世第一人。
他是第一个将西方的油画引入中国的绘画家,也是最早使用裸体模特教学的美术教育家。
他是中国话剧的奠基人,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春柳社》的创办者之一。传播西洋绘画、音乐、戏剧到中国来的先驱。
他曾创办中国第一本音乐杂志《音乐小杂志》,同时也是学堂歌的倡导者和集大成者。他所创作的《送别》、《祖国歌》、《三宝歌》等词曲,至今仍传唱不衰。
他的诗词类同于唐宋大家,“二十文章惊海内”,其著作的《清凉歌集》,许多歌词也有着名士、雅人的风范。
他的书法被国学大师马一浮先生称为“逸品”,被后世推为“弘一体”,影响了近代许多的书法家,为举世公认的二十世纪中国十大书法家之一。
他在篆刻上曾发起“乐石社”,独创“椎刀”,自成一家,同时也是我国最著名的印学社团“西泠印社”的重要成员……
出家以后,他在佛学的修行上,穷究华严、中兴律宗、深研净土,力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南山律在家备览》、《晚晴集》等利益众生,被尊为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
-----------------------------------------------------------------------------------------------------------------
名人评弘一法师
林语堂——
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
周恩来嘱咐曹禺——
你们将来如要编写《中国话剧史》,不要忘记天津的李叔同,即出家后的弘一法师。他是传播西洋绘画、音乐、戏剧到中国来的先驱。
张爱玲——
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围墙的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夏丏尊——
综师一生,为翩翩之佳公子,为激昂之志士,为多才之艺人,为严肃之教育者,为戒律精严之头陀,而以倾心西极,吉祥善逝。
赵朴初——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无数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耀天心。
-----------------------------------------------------------------------------------------------------------------
欢迎投稿:lianxiwo@fjdh.cn
2.佛教导航欢迎广大读者踊跃投稿,佛教导航将优先发布高质量的稿件,如果有必要,在不破坏关键事实和中心思想的前提下,佛教导航将会对原始稿件做适当润色和修饰,并主动联系作者确认修改稿后,才会正式发布。如果作者希望披露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个人简单背景资料,佛教导航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3.文章来源注明“佛教导航”的文章,为本站编辑组原创文章,其版权归佛教导航所有。欢迎非营利性电子刊物、网站转载,但须清楚注明来源“佛教导航”或作者“佛教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