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春江:学佛的基本认识 第一章 佛法的特质 第三节 佛法是理性的宗教
庄春江:学佛的基本认识 第一章 佛法的特质 第三节 佛法是理性的宗教
佛法中宗教的含意
什么是宗教?一般的解释,总是说宗教是利用人们对大自然与生命的无知,以及因无知所产生的恐惧,来劝善惩恶[1]、发展人神关系与情感寄托的信仰[2]。然而,这样的宗教意涵,显然与当初释迦牟尼佛在印度建立僧团,成立佛教的情形不相符合。佛教的宗教意涵,的确不是这样子的,我们在前节探讨过,释迦牟尼佛是不折不扣的人类,从真实地感受人生诸多苦迫出发,为了探求人生真义,尝试过许多种甚深禅定与苦行,最后在尼连禅河边的菩提树下,悟入缘起法,解开了生命的迷茫与无知,体证了苦迫的彻底止息,成就了涅槃解脱。然后从菩提树下起来,再度出发,将他的解脱体悟与修学经验,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教导各式各样不同类型的学生,使他们也都同来体证苦迫的彻底止息,同享解脱的清凉。这样,由老师 -- 佛、教导的内容-- 法、学生 -- 僧所形成的修学团体,就建立了最初的佛教。所以,佛教并不是利用人们对生命无知的恐惧与惩罚,来作威胁的,不是建立在人与神的主仆关系,也不在于情感的依赖与寄托,而是解脱涅槃的教导与学习、实践与体悟。古来的佛教大德,对宗教的含意,总是这样解说的: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的证悟,称为「宗」,证悟后,为了教化众生而说法的教导,称为「教」;佛陀的学生依着佛陀的教导去实践,而达到佛陀那样的解脱境界,也称为「宗」,成就解脱的佛陀学生们,再将他们内心的体悟继续教导出来,也叫做「教」。所以,归纳来说:「宗」,是泛指心灵上直接的特殊经验;「教」,是把自己那种内心的特殊经验,用文字、语言、行为等等表达出来,以引导别人,来共同体验那样的特殊经验的[3]。依这个原则延伸、扩大来说:凡是重于理解的理则部分,称为教;而重于行证的实践部分,名为宗。从这个角度来看,佛教里宗教的含意,就包括了「解」与「行」的两大部分。
佛法事事求是的理性特质
「解」与「行」,可以说是佛法修学的两大重心,同时也是佛法修学的整体。修学的历程中,虽然或有阶段性的不同偏重,但从解到行的顺序,则是佛陀与佛弟子都相同的,所差别的,只在于佛陀的解,靠的是自己敏锐观察、思惟的无师自悟,而佛弟子的解,是源于佛陀的教导与启发,然后才有正确的思惟与觉察。佛陀的解行,从人生苦迫的实际观察[4]与体验开始,然后进入探索导致人生苦迫的真正原因,以及解决苦迫的正确方法上。苦迫的真正原因,与正确的息苦方法,是在觉察、思惟与实践的检验中,不断地探索,最后终于在十二缘起顺、逆观察的体悟中,获得一切苦迫的彻底止息。苦迫彻底的止息了,苦迫的关键原因与息苦的正确方法,也因而得以完全确立[5]。佛陀在其修学过程中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进程,都有实际身心上与苦迫相关事实的觉察、思惟与抉择,也就是观念与理路上「解」的引导,以及实践上「行」的验证与完成[6],表示了佛陀的修证过程,解与行的彼此辗转支持,与不离身体力行、事事求是的理性特质。
不离身心谈解脱
从《阿含经》中所记录佛陀的教说来看,释迦牟尼佛的自觉解脱,是不离现实身心苦迫的理性觉察与实证,所以解脱后说法的内容,也充分地展露着这样的理性特质,总是在现实身心可以经验的范围中,以大家普遍可以理解的事理来说明。比如说,从我们的眼所见、耳所听、鼻所闻、舌所尝、身所触、意所识等,以及从这些感官与外境、意识与心境的反应而有的认识、感受、想象、意图等等,来解说。这是因为,如果想离开这些现实的身心经验,来谈苦迫的止息,只有不知所云,徒增大家的困扰而已[7]。佛陀教导的重心,总是如此的亲切,在日常生活中,「如实知」[8]我们身心反应的种种,从身心作用的解析中,告诉我们如何去觉察、探究忧悲恼苦,烦恼苦迫的滋生源,以及如何从这些日常生活的身心反应中,导正我们的观念,修正我们的行为。凡此种种的教导,都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实际可印证的。佛陀这样的教导内容,与祭祀、祈祷、占卜、咒术、神通等印度当时的流行风潮[9],都不相关,因为祭祀、祈祷、占卜、咒术、神通,不与造成苦迫的主要原因有关,也不是止息身心苦迫的关键方法。佛陀教导的方法,必然扣紧着身心反应中,贪爱、主宰欲、我见、我慢与无明的止息。从早期的佛典中,可以看出祭祀、祈祷、占卜、咒术、神通,与佛法的隔隔不入。例如,说佛陀「呵责一切诸祭祀法」[10];说祈祷就像投石入水,然后合掌祈求石头,能浮出水面一样的不可能[11];说占卜吉凶等迷信,「沙门瞿昙无如是事」[12];说见道的圣者,不会求一句咒语「令脱我苦」[13];说神通是世俗常数,不是导致解脱的关键[14]。
理性与仰信
佛陀的说法,目的在于引导听者有所觉悟,然后得到解脱。佛弟子的解脱,则是依循着佛陀成功的足迹,而证入的。前节说到,佛陀觉悟了生命的缘起,在止息了关键的我见无明与贪爱执着后,成就解脱的。往后的佛弟子,由于有佛陀教导的恩泽,省却许多不必要的尝试错误,可以不必再对人生苦迫的真正原因,浪费太多时间在寻寻觅觅上,不过佛弟子也必然要亲身从缘起法悟入,从解、行中,去彻底止息自己的我见与贪爱,才能趣入解脱。不只人类如此,即使是生在天界与佛国净土里的大福报众生[15],也还是如此。这是缘起法的再现性、必然性、不变性、普遍性与真实性。然而,佛弟子们又当如何下手止息自己的我见与贪爱呢?从大方向来说,总不离先要对人生的苦迫,自己的身心反应,有清楚的认识,然后再对自己烦恼的觉察、对治、调伏,乃至断除与超越的种种实践细节,有所开发与建立。这些,都不能只靠着对佛陀的仰赖与信仰,就能完成的,终究不能免于要有自己理智的觉察、思惟与实践。正如佛陀的学生,质多罗长者对外道尼干[16]说,他不是为信而来[17]一样,表达了佛弟子修学佛法的正确态度。
相对于理智的,是包括情感与意志的感性信仰。信仰,是所有的宗教都难以将之剥离的一部分,即使以理智为重心的佛教,也还是如此。为什么会这样呢?前面我们说到质多罗长者的「不为信而来」,一方面是由于佛陀教导内容的理性特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质多罗长者实际体证的事实。因为只要一经亲身经历,实际做到了,就没有所谓信不信的问题了。譬如,有人告诉我这杯水很清凉,在我还没喝这杯水之前,就存在相不相信的问题,一旦喝过了之后,就像俗话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相不相信的问题就不存在了。所以,信仰,是存在于还没有能够实际体验的修学阶段,在这个阶段的修学者,必然会存在着信仰的选择问题,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可以亲身经历。
以理智为重心的佛教,虽然在修学阶段,仍然不能免于感性的信仰,但是,感性的信仰,也不是必然要与理智的实证,一分为二,毫不相干的。相反的,佛教的信仰,也还是基于理智的延伸,佛教的理智特质,并不会,也不能因为感性的信仰而减损,否则偏离了佛法的特质,将与佛法渐行渐远,达不到解脱的目标。佛陀告诉我们,人生是苦迫的,教导我们要从日常生活的身心反应中,调伏自己的欲贪[18],消除我们违反缘起理则的主宰欲、我执、我慢,就可以到达苦迫的边缘[19],彻底地止息人生的苦迫。然而,虽然目前还是有诸多苦迫,经常地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确实还没能到达苦的边缘,但是,透过我们一些有限的、局部的息苦的经验,来印证、观察、思惟,并从这里推测,深信佛陀的教导,确实能够彻底地止息人生的所有苦迫,而升起坚持于佛法修学的志向,这叫做「胜解」。胜解是一种深刻、有力而坚定的理解[20],从这样深刻理解而发出的信心,相当于尊者舍利弗所说的「净信」。尊者舍利弗虽然不知道过去、未来诸佛的所有种种,但从跟随现今释迦牟尼佛的修学体验来推测,深信在任何时空里,都没有能超越世尊智慧的[21]。像尊者舍利弗这样的信心,就能引发坚定的修学意志力与志向,这就相当于从八正道的「正见」,进入到理智、情感与意志信仰结合的「正志」了。当然,这样的信仰,或许还可能有推测预想上错误的风险,所以,修学过程中,需要不断地保持着理智的观察、思惟与检证,透过亲身经验的实践,来印证、消弭这样的风险。从实证中,坚定信仰,再从坚定的信仰中,支持修学的意志,像这样,理智与信仰辗转增上,直到完全地实证为止。所以,佛教的信仰,从理智的思惟,与亲身的体证的角度来看,与一般纯情感的信仰,望之弥高、遥不可及的仰望,确实不同。
学佛与佛学
学佛,当然是以佛陀为榜样:学佛所学,行佛所行,证佛所证。释迦牟尼佛的证入解脱,是所有佛弟子不能回避的事实。最后的解脱,是身体力行的修证,一种深奥而不能以言语形容的境界,表面上来看,好象身体力行的体验最为重要,其实并非全然如此。佛陀时代,有许多修行者,他们大多勇于身体力行,精进专修,但是,由于观念错误,方向不对,徒有一身修为,也还如盲龟寻浮木[22],就是得不到解脱,直到听闻佛法。尊者舍利弗、目揵连,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他们在接触佛法之前,就已经是游化一方的大修行者了[23],但一直要等到听了马胜比丘的「缘起偈」[24],才照亮他的修行方向,打开他们的修行视野[25],七天到半个月后,就快速地证入解脱了[26]。所以,佛法中的八正道[27],是以「正见」为首的,佛陀并以「黎明前的曙光」[28]来形容。正见的建立,当为学佛者的首要项目,也是展现佛法特色之所在,为佛法长远流传于世间的重要一环。为了有助于后学对佛法的理解,以及修学方向的把握,古来佛教内的前辈大德们,对教理和修行方法,作了许多有系统、有组织、有条理的阐扬,留下许多很有价值的论着。十八世纪以来,欧洲学者首先开启西方研究佛教的风潮[29],也将近代西方学术界所开发的理论与方法,引入佛教的研究,而有「佛学」的新名称。虽然如此,佛法的目标 -- 释迦牟尼佛的解脱成佛榜样,仍然是在身体力行的实践与实证,而不是仅止于抽象的理论与观念而已。因此,对佛学的定位与态度,应当以成就我们的正见,助成我们佛法的修学为目标[30]为主,佛学与学佛的关系,就如同解与行,理智的思惟与智慧的实践,都是学佛者不可缺少的部分。
注解
[1]一般辞典中,对宗教一词的解说,都大约如此。如《辞海》:「凡利用人类对于自然现象所发生的畏惧、模拟、恐怖、希望以及疑惑等各种心理,形成一种劝善罚恶的教义,并用以教化人的信仰,即所谓的宗教。」《国语辞典》:「利用人类对于宇宙、人生的神秘所产生的畏惧、猜疑或希望等种种心理,构成一种劝善惩恶的教义,并用来教化世人,使人信仰的教派。」《中华儿童百科全书》:「凡利用人类对于宇宙、人生的神秘所发生的恐怖、模拟、奇异或希望的种种心理,构成一种劝善惩恶的教义,用来教化世人,使人信仰的,称为宗教。」
[2]目前绝大多数的宗教,不论一神教或是多神教,总安立有人类之外的神,以为仰仗的核心信仰。
[3]如《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中所说的宗通(宗)与说通(教):「宗通者,谓缘自得胜进相,远离言说、文字、妄想,趣无漏界,自觉地自相,远离一切虚妄觉想,降伏一切外道众魔,缘自觉趣光明晖发,是名宗通相。云何说通相?谓说九部,种种教法,离异、不异,有、无等相,以巧方便随顺众生,如应说法令得度脱,是名说通相。」又,《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也说:「分教开宗者,于中有二:初就法分妙,教类有五。后以理开宗,宗乃有十。」都显示了这样的意思。
[4]如《佛所行赞》〈出城品〉说,悉达多太子在城外「路傍见耕人,垦壤杀诸虫,其心生悲恻,痛逾刺贯心。又见彼农夫,勤苦形枯悴,蓬发而流汗,尘土坌其身。耕牛亦疲困,吐舌而急喘。太子性慈悲,极生怜愍心,慨然兴长叹,降身委地坐,观察此众苦,思惟生灭法……。」
[5]发觉问题,探究问题的症结所在,然后对治、突破、解决问题,此即为「苦、集、灭、道」四个解决问题的真理,佛法中称为「四圣谛」,详细内容请参考〈佛陀的初转法轮〉一节。
[6]如《杂阿含第二六三经》中,佛陀告诉诸比丘说:「我以知见故,得诸漏尽,非不知见。云何以知见故得诸漏尽,非不知见?谓此色,此色集,此色灭。此受、想、行、识,此识集,此识灭。不修方便,随顺成就,而用心求令我诸漏尽、心得解脱,当知彼比丘终不能得漏尽解脱。所以者何?不修习故。不修习何等?谓不修习念处,正勤,如意足,根,力,觉,道。」知见,就是正见,就是观念的导正;理路上「解」的引导。方便就是方法,能「修方便」,就是落实知见的「知行合一」,也就是「行」的实证。
[7]离开了我们当下身心反应的境界,来谈苦迫的熄灭,只会徒增大家的困惑而已,因为「非其境界故」。当下的身心反应,就是六根对六境的认识过程,以及五蕴的种种。如《杂阿含第三一九经》,佛陀以六根对六境的「十二处」,来解说一切:「眼、色,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是名一切。若复说言:此非一切。沙门瞿昙所说一切,我今舍,别立余一切者,彼但有言说,问已不知,增其疑惑,所以者何?非其境界故。」《杂阿含第二一三经》也说:「眼、色为二,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为二,是名二法。若有沙门、婆罗门作如是说:是非二者,沙门瞿昙所说二法,此非为二。彼自以意说二法者,但有言说,问已不知,增其疑惑,以非其境界故。」《杂阿含第三0七经》的偈诵说:「眼、色二种缘,生于心、心法,识、触及俱生,受、想等有因。……是则为生灭,苦阴变易法,于斯等作想,施设于众生……,亦余众多想,皆因苦阴生。诸业、爱、无明,因积他世阴。余沙门异道,异说二法者,彼但有言说,闻已增痴惑。」众生诸多贪爱、造业、无明的苦迫,一辈子一辈子的累积延续下去,都是从六根对六境的身心反应中,不断地产生的。其他外道不从根、境二法的因缘来说明,只有徒增跟随者的愚痴与疑惑罢了。
[8]如实知,是合于现实事理,不偏不倚的透彻认知,这当然是不离缘起法的,如《杂阿含第二六二经》说:「如实正观世间集者,则不生世间无见;如实正观世间灭,则不生世间有见。迦旃延!如来离于二边,说于中道: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如实知的内容,总是在五蕴、六处等身心反应上的无我观照,如《杂阿含第三0经》说:「彼一切色(受、想、行)……彼一切识,不是我,不异我,不相在,是名如实知。」《杂阿含三0四经》说:「眼非我,若色、眼识,眼触、眼触因缘生受:内觉若苦、若乐、不苦不乐,彼亦观察非我。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说,是名如实知见眼所作,乃至正向涅槃。」《杂阿含第二一三经》说:「眼缘色,生眼识,三事和合触,触缘受──若苦、若乐、不苦不乐。于此诸受集、灭、味、患、离,如实知,如实知已,不种贪欲身触,不种瞋恚身触,不种戒取身触,不种我见身触,不种诸恶不善法。如是诸恶不善法灭,纯大苦聚灭。耳、鼻、舌、身、意、法亦复如是。」如实知不是想象,也不是情感的信仰,而是正见,如《杂阿含第七五0经》说:「如实知者,是则正见。」又,圆满的如实知,则是更深刻的行为与观念一致的知行合一。
[9]在佛陀时代,印度的传统宗教信仰为婆罗门教。婆罗门教的基本教义是:宇宙有唯一创造神掌控一切,婆罗门教的吠陀经典,是来自创造神的赋予,无比的神圣,人们透过祭祀,可以与神沟通,而得到神的照顾,解决所有问题,所以认为祭祀是万能的,因而掌管祭祀的祭司婆罗门,享有最高的社会地位。而咒术咒语,主要是从《阿闼婆吠陀》传出而流行,包括了为祈福、禳灾之咒法与巫术。而神通则是来自于重视禅定的非婆罗门东方文化,它的起源可能很早,但流行的比较晚。
[10]《长阿含第二五经》中说,有一位[裸]形外道,质问佛陀是否主张「呵责一切诸祭祀法,骂诸苦行人以为弊秽」。佛陀只否认「所有苦行者都会下地狱」的说法,等于间接地默认「呵责一切诸祭祀法」。又,佛陀一向不赞叹杀牲祭祀的邪盛大会,但反对的主要理由是造杀生恶业,如《杂阿含第九三经》说:「佛告婆罗门:或有一邪盛大会主,行施作福,而生于罪,为三刀剑之所刻削,得不善果报。」
[11]《中阿含第一七经》说:「成就十种不善业道:杀生、不与取、邪淫、妄言、乃至邪见,若为人各叉手,向称叹求索,因此缘此,身坏命终得至善处,乃生天上者,是处不然。伽弥!犹去村不远,有深水渊,于彼,有人以大重石,掷着水中,若众人来,各叉手向称叹求索,作如是语:愿石浮出!伽弥尼!于意云何?此大重石,宁为众人各叉手向称叹求索,因此缘此而当出耶?」叉手,即双掌合十做祈祷。行为不端正,而祈求死后生天,就像祈祷湖底的大石头浮起来一样。又如《长阿含第二六经》中说:「彼三明婆罗门,为五欲所染,爱着坚固,不见过失,不知出要。彼为五欲之所系缚,正使奉事日、月、水、火,唱言扶接我去生梵天者,无有是处。」梵天是无瞋恚心、无恨心的清净离欲者,哪里是赞叹五欲,不离五欲染着的三名婆罗门所相应的呢?正如在河的这一边,没有船,也没有渡河工具,又被重重捆绑着,只是一味地对着岸的那一边,凭空呼唤:「来渡我过去!」一样,是没有用的。
[12]《长阿含第二一经》中,记录了许多佛陀及佛弟子不会去做,或不允许做的事。有关于占卜的如:「瞻相男女、吉凶好丑、及相畜生以求利养」,「瞻相天时,言雨、不雨,谷贵、谷贱,多病、少病,恐怖安隐,或说地动、彗星、月蚀、日蚀,或言星蚀、或言不蚀」,「或言此国当胜、彼国不如,或言彼国当胜、此国不如,瞻相吉凶,说其盛衰」。有关咒术的如:「召唤鬼神、或复驱遣,种种[袆-韦+厌]祷,无数方道」,「又能为人安胎出衣,亦能咒人使作驴马,亦能使人聋盲喑哑,现诸技术,叉手向日月,作诸苦行以求利养」,「为人咒病、或诵恶咒、或诵善咒,或为医方、针灸、药石,疗治众病」,「或咒水火、或为鬼咒、或诵剎利咒、或诵象咒、或支节咒、或安宅符咒,或火烧、鼠啮能为解咒,或诵知死生书、或诵梦书、或相手面、或诵天文书、或诵一切音书」。
《中阿含第一八一经》也说:「若见谛人,信卜问吉凶者,终无是处。若凡夫人,信卜问吉凶者,必有是处。」见谛人,是证见真理的圣者,也就是指初果以上的圣者。佛教的圣者,是不会去占卜吉凶的,只有一般的凡夫,才有可能去做那样的事。
[13]《中阿含第一八一经》说:「若见谛人,生极苦甚重苦,不可爱、不可乐,不可思、不可念,乃至断命,舍离此内更从外求,或有沙门梵志,或持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多句、百千句咒,令脱我苦,是求苦,习苦,趣苦,苦尽者,终无是处。」
[14]《增一阿含四三品第四经》中,记载了提婆达多以精进神通力,受到当时摩竭陀国阿阇世王的尊崇与供养。佛陀就此事评论说:「戒律之法者,世俗常数;三昧成就者,亦是世俗常数;神足飞行者,亦是世俗常数。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义。」神足飞行,是神足通的一类,依《大毗婆沙论》说,此种神通能像鸟一样飞,而且没有空间上的障碍。又,神足通为神通的一种,依《杂阿含第四九四经》说:「若有比丘修习禅思,得神通力,心得自在,欲令此枯树成地,即时为地。所以者何?谓此枯树中有地界,是故比丘得神通力,心作地解,即成地不异。」《杂阿含第五0五经》说:「即入三昧,以神通力,以一足指,撇其堂观,悉令震动。」入禅定,或三昧(广义的禅定)是可以有神通的。然而,佛法的目标是智慧成就的解脱,不是成就神通,甚至也不在禅定三昧。依《杂阿含三四七经》的记载,佛弟子中还有不会进入初禅的解脱者,称为「慧解脱阿罗汉」的。从《杂阿含第一二一二经》(《中阿含第一二一经》亦同)中,佛陀说:「此五百比丘中,九十比丘得三明,九十比丘得俱解脱,余者慧解脱。」可以知道,当时的「慧解脱阿罗汉」是占解脱者中的多数的。所谓的三明,是指有宿命通、天眼通、漏尽通的解脱圣者。俱解脱,是指修得灭尽定等九种定力的解脱圣者。慧解脱,则是指不会禅定,而以智慧力断除烦恼的解脱者。至于佛陀,则具有圆满的六种神通力。就解脱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但禅定能力与神通能力有差别。
[15]有天界众生,乃释迦牟尼佛之前的印度传统看法,佛陀没有加以否定。如《杂阿含经》中有〈帝释相应〉、〈梵天相应〉、〈诸天相应〉,记录了许多天人来听闻佛法的情形,《长阿含第三0经》更记录了欲界、色界、无色界中众多不同的天界。现在十方都有佛与佛土,其中更有美好庄严的净土,这样的说法,大约盛行于西元前后。典型的佛国净土,如东方的阿[门+人人人]佛与西方的阿弥陀佛净土。不论是天界众生,抑或佛国净土的有情,都享有比人间更好的身体与生活环境。
[16]尼干子,经中又作尼揵若提子、大雄等,为佛陀时代「六师外道」之一,耆那教的中兴教祖。尼干子的出身背景,与佛陀极为类似,耆那教在印度也一直维持着一定显著的影响力,可以算得上是印度的一大古老民族宗教。传说耆那教成立于佛陀之前的时代,而且在印度一直流传至今天。其教义为不重视天神、祭祀,主张出家解脱(此类思想与佛教同源),自我为永远的存在者,以断食等苦行为解脱轮回的主要修行方法,强调彻底的严守戒律、不杀与无所得。尼干子入灭后不久,耆那教分裂为裸体生活的空衣派(一般称为裸形外道),以及流行于北印度一带,穿白衣的白衣派。
[17]有一次,外道尼干子想要引诱佛陀的学生质多罗长者,来投靠自己的门下。质多罗长者知道了,就主动跑去找尼干子。尼干子煽动性地问质多罗长者说,您相信您的老师有第二禅的禅定能力吗?质多罗长者回答说:「我不以信故来也。」尼干子没听懂质多罗长者的真正意思,很高兴地以为质多罗长者是因为不相信佛陀,所以来找他。依尼干子的看法:「信应在前,然后有智,信、智相比,智则为胜。」实则,质多罗长者早已有进入第二禅的禅定能力,长者说「不以信故来也」的真正意思是,「何用信世尊为」?意思是说,对佛陀的教导,只有自己是否亲身经历的实证问题,哪有什么相不相信的问题呢?所以外道尼干子说,如果来跟我学,就会获得一种禅定力,而使出这种禅定力,可以用绳子绑住风,洒一把泥土阻断恒河水流。这样的谎言,对已有第二禅能力的质多罗长者来说,自然是不攻自破。这个典故记载于《杂阿含第五七四经》。
[18]参见〈初转法轮〉节〈大师唯说调伏欲贪〉一段。
[19]《杂阿含第二七0经》说:「无常想者,能建立无我想。圣弟子住无我想,心离我慢,顺得涅槃。」我慢,是最细微的我执,断了我慢,就进入解脱了。又,《杂阿含第二三经》中,佛陀教导他的儿子罗[目+侯]罗说:「于此识身及外境界一切相,无有我、我所见、我慢、使、系著者,比丘是名断爱欲,转去诸结,正无间等,究竟苦边。」究竟苦边,就是到达苦的边缘,以此来隐喻解脱的意思。
[20]「胜解是深刻的理解,达到坚定不拔的阶段。胜解不是真实的体验,不过也不是一般平常的了解。」「胜解不是从听闻而来的,要经过如理思惟,确定为非此不可,所以胜解是思所成慧。」《华雨集(一)》第三四二页,印顺法师着。
『「深忍」,是深刻的忍可,即「胜解」。由于深刻的有力的理解,能引发信心,所以说「胜解为信因」。』《学佛三要》第八八页,印顺法师着。
[21]《杂阿含第四九八经》记载着,有一次尊者舍利弗在大众中向佛陀说:「世尊!我深信世尊,过去、当来、今现在,诸沙门、婆罗门所有智慧,无有与世尊菩提等者,况复过上!」佛陀就问尊者舍利弗:「汝能审知过去三藐三佛陀所有增上戒不?」「知如是法,如是慧,如是明,如是解脱,如是住不?」「汝复知未来三藐三佛陀所有增上戒,如是法,如是慧,如是明,如是解脱,如是住不?」「汝复能知今现在佛所有增上戒,如是法,如是慧,如是明,如是解脱,如是住不?」尊者舍利弗都回答说:「不知,世尊!」于是,佛陀就质疑尊者舍利弗,既然不知道诸佛世尊心中所有诸法,怎么能做那样的赞叹呢?尊者舍利弗回答说:「世尊!我不能知过去、当来、今现在诸佛世尊心之分齐,然我能知诸佛世尊法之分齐。我闻世尊说法,转转深,转转胜,转转上,转转妙。我闻世尊说法,知一法即断一法,知一法即证一法,知一法即修习一法,究竟于法,于大师所得净信,心得净,世尊是等正觉。」等正觉,又作遍正觉,这是形容佛陀圆满成就的专属用语。尊者舍利弗依着自己对法的体证,净信释迦牟尼佛,乃至于诸所有佛「悉断五盖恼心,令慧力羸,堕障碍品,不向涅槃者;住四念处,修七觉分,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义译即为「无上等正觉」。
[22]「盲龟寻浮木」,取材于《杂阿含第四0六经》:「譬如大地,悉成大海。有一盲龟,寿无量劫,百年一出其头。海中有浮木,止有一孔,漂流海浪,随风东西。盲龟百年一出其头,当得遇此孔不?」本来,佛陀以这个譬喻,说明人身难得:「愚痴凡夫漂流五趣,暂复人身,甚难于彼。」这里藉以比喻不具正见的修行,想要成就解脱,机会是非常渺茫的。
[23]舍利弗与目揵连,原先都是六师外道之一;删阇耶毗罗胝子的首席学生,并且各有二百五十位学生跟着他们修行。依《佛本行经》记载:「尔时,优波低沙波离婆阇迦告拘离多言:仁者!我等今日不得失恩,应诣本师删阇耶所。何以故?彼于我等,多作利益,先于我边,有大重恩,救度我等,令得出家,应诣彼别。又复,五百眷属徒党,依附我等,修学行法。复告彼知,若彼印可,我亦共行依。」《四分律》记载:「我等先有二百五十弟子,从我所修梵行。」《五分律》记载:「舍利弗、目揵连,及二百五十弟子,皆出家学道。」《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作:「尔时嘻波底沙与俱哩多,各与二百五十弟子,即出王城,欲往羯兰铎迦竹林池所。」优波低沙波离婆阇迦、嘻波底沙,均为舍利弗的异译,拘离多、俱哩多,均为目揵连的异译。
[24]「缘起偈」,在不同的经典,有不同的译法,如译为「缘生偈」、「法身偈」、「缘起法颂」等。其内容,《佛本行经》作:「诸法从因生,诸法从因灭,如是灭与生,沙门说如是。」「诸法因生者,彼法随因灭,因缘灭即道,大师说如是。」《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作:「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四分律》作:「若法所因生,如来说是因,若法所因灭,大沙门亦说此义,此是我师说。」《五分律》作:「我师所说:法从缘生,亦从缘灭。一切诸法空,无有主。」《大智度论》作:「诸法因缘生,是法说因缘,是法因缘尽,大师如是言。」内容用辞尽管有所出入,但含意完全一致,都在说缘起法。
[25]《四分律》说,舍利弗听了「缘起偈」后,「即时诸尘垢尽,得法眼净。」舍利弗将「缘起偈」告诉目揵连,目揵连也「即时诸尘垢尽,得法眼净。」《佛本行经》作:「即于是处,远尘离垢,尽诸烦恼,得法眼净。」《五分律》作:「优波提舍闻已,心悟意解,得法眼净。便还所住,为拘律陀说所闻法。拘律陀闻,亦离尘垢,得法眼净。」得法眼净,就是开「法眼」,所以说:打开他们的修行视野。又,得法眼净,就是证入「初果」,决定不退转,是修行上的一个重要标竿,请参考〈圣者之流〉一章。
[26]依《杂阿含第九六九经》的记载:「……当于尔时,尊者舍利弗受具足始经半月。时,尊者舍利弗住于佛后,执扇扇佛。时,尊者舍利弗作是念:世尊叹说于彼彼法:断欲、离欲、欲灭、尽欲舍。尔时,尊者舍利弗即于彼彼法观察无常、观生灭、观离欲、观灭尽、观舍,不起诸漏,心得解脱。」另依《佛本行集经》的记载:「而是长老优波低沙,从出家后,始经半月,尽诸结漏,现神通力,及得神通智波罗蜜,证罗汉果。时拘离多,止经七日,即尽结漏,现神通力,及得神通智波罗蜜,证罗汉果。」(大正三‧八七八上)优波低沙,即舍利弗,拘离多,即目揵连。
[27]八正道,为佛法修学的八项重要内容:正见、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请参考〈初转法轮〉一节。
[28]《杂阿含第七四八经》中,世尊告诸比丘:「如日出前相,谓明相初光。如是比丘!正尽苦边,究竟苦边前相者,所谓正见。彼正见者,能起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日出前相,就是日出前的曙光,《增支部第十集第一二一经》亦同。
[29]十八世纪末,英国学者B.H.Hodgson、Jones William、Colebrooke Henry Thomas等,首先将梵语原典以英语翻译出版。B.H.Hodgson搜集甚多梵语佛典,并加以翻译、研究,导致西欧诸国之佛教研究盛行。最初的研究,以佛教文献为始,法国以大乘佛教研究、考古学研究入手;德国、英国以巴利语佛教文献翻译研究、考古学研究等为主流。(摘自《佛光大辞典》〈印度学〉、〈欧美佛教〉)
[30]印顺法师在《无诤之辩》中,说明他对佛学的态度是:「为学佛而佛学,依佛学而助成学佛。」(第二三七页)
---------------------------------------------------------------------------------------------------------
---------------------------------------------------------------------------------------------------------
欢迎投稿:lianxiwo@fjdh.cn
2.佛教导航欢迎广大读者踊跃投稿,佛教导航将优先发布高质量的稿件,如果有必要,在不破坏关键事实和中心思想的前提下,佛教导航将会对原始稿件做适当润色和修饰,并主动联系作者确认修改稿后,才会正式发布。如果作者希望披露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个人简单背景资料,佛教导航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3.文章来源注明“佛教导航”的文章,为本站编辑组原创文章,其版权归佛教导航所有。欢迎非营利性电子刊物、网站转载,但须清楚注明来源“佛教导航”或作者“佛教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