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缅友好关系的新高峰——中国佛教代表团访缅散记

中缅友好关系的新高峰
　　——中国佛教代表团访缅散记
　　赵朴初
　　一　前奏曲
　　1960年12月11日的晚上，中华人民共和国访问缅甸联邦友好代表团所属各个单位——中国政府代表团、中国军事代表团、中国交化艺术代表团、中缅边界联合委员会中方代表团、云南省代表团、中国佛教代表团、中国电影代表团、中国新闻工作者代表团和中国体育代表团全体成员们四百数十人在周恩来总理亲临下齐集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聚餐。这是我们出发前的一次聚首联欢。在餐后的晚会上，各单位都提供了节目。艺术家们用热情而悠扬的韵调唱诵着陈毅副总理有名的诗篇:“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彼此情无限，共饮一江水”。将军们高唱着“中缅友好”之歌。我当时也情不自禁地朗诵了一首诗，歌唱我们的代表团，现在写在下面作为这篇访缅记的前奏曲。
　　看哪!
　　在周总理的率领下；
　　有这许多行行的状元，
　　有这许多队队的人马。
　　有做诗的元帅，
　　有唱歌的将军，
　　还有念经的老喇嘛。
　　有的扮着心花怒放的喜剧；
　　有的演着魂飞魄动的杂耍；
　　有的唱着“幸福的苗家”；
　　有的跳着“草原上的热巴”
　　有的龙腾虎跃于球门之前，
　　有的绘影形声在银灯之下。
　　请原谅，我数不清自己家里的人
　　总之，还有其他，还有其他。
　　不过还有一点我是清楚的，
　　在我们的队伍里，
　　有八十多岁的老公公，
　　也有许许多多十三四岁的小娃娃。
　　看哪
　　我们的总理就是这样:
　　扶老携幼地、欢天喜地地
　　去走亲戚家，去走胞波家。
　　看哪!
　　我们新建成的一座大厦，
　　就是今年十月在北京剪彩的，
　　明年一月将在仰光挂匾的
　　“中缅友好大厦”。
　　这是一座多么宏伟的大厦啊!
　　一座多么美丽的大厦!
　　看见吗?
　　大厦的五根柱子那么高、那么大!
　　它们就是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两国总理倡导的“潘查希拉”。
　　看见吗?
　　大厦的基础那么坚固、那么牢扎，
　　它就是两千年来两国人民深厚的友谊。
　　两千年来，中国人，缅甸人，瑞苗胞波是一家。
　　全亚洲人民都敞开嗓门儿欢呼，
　　全世界人民都高举手臂儿指画。
　　看哪!
　　中缅天空士升起了明艳的朝霞，
　　看哪!
　　中缅边界上开遍了美丽的太平花。
　　这座大厦是亚洲人的光荣，
　　交朋友，结邻居，谁都应该效法。
　　这座大厦向全世界提供着蓝图。
　　千千万万的国际友好大厦从今后将遍满天下。
　　看哪!
　　周总理率领的这班人马，
　　咱们大家抬着一块大匾；
　　这块匾比泰山还大，
　　为我们的友好大厦；
　　将要抬到仰光出挂。
　　金匾上是六亿五千万支笔写的两行大字，
　　六亿五千万支笔啊，笔笔生花!
　　一行是:“中缅友好万岁!”
　　一行是:“戚已爱，顶妙巴岁，
　　德友贝马，德友贝马!”[附注1]
　　看哪!
　　个个字都是铁画银钩，
　　个个字都是龙飞凤舞，
　　个个字放射着太阳和月亮一般的光芒，
　　普照天下。
　　天下人一见都爱上了它，
　　个个心头上都开着幸福之花、希望之花。
　　只是啊，那一小撮帝国主义者、反动派害怕，
　　为的是光明照破了他们的心头鬼，
　　捣烂了他们的腹中剑，
　　撕碎了他们的人皮画。
　　让那一小撮妖魔们去唉声叹气吧，
　　咱们这儿是赏心乐事、户户家家。
　　看哪!在两国人民永恒的努力下，
　　中缅友好大厦将越来越巩固、越伟大，
　　越来越壮丽、越豪华。
　　看哪!
　　在二千多公里山连着山、水连着水的边界上；
　　高耸着万古长青之树。
　　看哪!
　　在两国人民手携着手、背靠着背的情谊上，
　　灿烂着四时不谢之花。
　　看哪!
　　一九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中国佛教代表团到达仰光时华侨儿童向中国佛教代表因团长喜饶嘉措团长献花
　　二　难忘的日子
　　佛教代表团自1960年12月28日抵达仰光到1961年1月14日由曼德礼飞返昆明，在缅甸头尾共十八天。这十八天，对我们每个人说来，天天都是难忘的日子。仰光以及我们所访问的其他城市都披上了节日的盛装:街道上一座座各式各样的精巧华丽的牌楼；标贴着各式各样的欢迎和友好的词句，象彩霞一般光辉夺目；到处飘扬的中缅两国国旗；象波浪一般迎风起伏。也有不少佛教旗在人家门口悬挂着或在人们手中挥舞着，佛教代表团团长和僧侣们的车上也插着佛教旗，以表示尊重；到处高楼上大桥上，树枝上悬挂着千千万万的五彩电灯，到晚上好像天空中灿烂繁星，争辉比艳。来往人群中，到处看见的是笑面欢迎，到处听到的是鼓掌欢呼。不用谈一月二日周总理到达仰光那天我们受到缅甸首都人民那样热烈欢迎的盛况；不用谈一月四日我们参加缅甸第十三届独立节庆祝大典时所看见的那样庄严、热烈的场面；不用谈同一天我们参加缅甸总理授予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等勋章仪式和中缅边界条约批准书互换仪式时所感受的那种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相互感谢的气氛；不用谈一月六日我们出席仰光市民欢迎大会上所亲切体会到的缅甸人民那样欢欣鼓舞、真诚友好的热情——这都是希有难逢的历史场面；就是单从佛教代表团的活动来看，我们每访问一个市镇或乡村、每访问一个团体或个人，我们所看到、所听到、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十分令人感动难忘的。我只在这里举一个例。一月八日我们在缅甸联邦民族院苏昆基议长和宗教事务部刀遍爱副局长陪同下由仰光乘汽船驶至伊洛瓦底江对岸的丁因市。船未靠岸前，早听见罗鼓喧天，歌声动地。停泊后，县长、市长和其他政府官员们以及很多男女信众们都上船迎接。由码头到招待所一路上悬旗结彩，把城市打扮得喜气洋洋。我们在丁因朝拜佛塔后，又到觉担朝拜佛塔和那里著名的江心寺。往返几十里的途中，地方上组织了音乐队和唱诗队分别乘车在我们前后引导和陪随。沿途男女老幼夹道欢迎，许许多多人向着代表团的僧侣们恭敬礼拜。诚如他们唱诵的诗歌中所说的那样，他们高吹法螺，为边界条约而赞叹善哉；他们奉献达贝花叶，[附注2]为中缅友谊万古常新而衷心祝愿，这在缅甸全国是不分僧俗，无间老幼，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为了使亲爱的读者们更切实体会缅甸人民的情意，现在把丁因唱诗队为欢迎我们唱诵的两首诗翻译如下:
　　（其一）
　　吉日良辰，高僧降临，大众欢喜，合掌恭敬。
　　善哉善哉，赞叹无尽，边界条约，普天同庆。
　　善哉善哉，花雨甘霖，中缅友谊，日新又新。
　　献达贝花，以表至诚，友情欣欣，天地同春。
　　（其二）
　　县长偕同，诸上善人，烧香散花，诵吉祥经。
　　敬为大德，洒水洗尘，远来劳苦，欢慰平生。
　　善哉善哉，赞叹恭敬，中缅友谊，万古常新。
　　男女善信，全国军民，高吹法螺，竭诚欢迎。
　　祝愿友人，长乐康宁，意共天长，情同海深。
　　善哉善哉，赞叹恭敬，中缅友谊，万古常新。
　　和边睦邻，利溥众生，亚洲典范，世界和平。
　　好友莅临，善愿充盈，胞波之谊，手足之亲。
　　献达贝叶，以表至诚，中缅边界，普复祥云。
　　金银大道，广阔无垠，普度有情，同游化城。
　　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喜饶嘉措（左一）率领中国佛教代表团于一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瞻礼瑞光塔
　　中国佛教代表团团长喜饶嘉措为大金塔题词
　　以上三张图片，系新华社供稿
　　三　说不出的亲切
　　喜饶嘉措大师在缅甸联邦佛教会欢迎会上致词说:“我们自从踏上这个遍布佛教塔庙的庄严国土时，内心就有说不出的亲切的感觉。”大师说的正是我们大家的心情，但其实这种心情，当我们还在天空飞行的时候就有了的。飞机进入缅甸国境后，俯视下面美丽的山川城郭，星罗棋布似的到处点缀着庄严佛塔，好像是一幅幅清新的图画在面前展开，引人入胜，这时候你会不由得不欣然的喊:“到了亲戚的家里了!”特别是当我们飞到仰光孟加拉洞机场上空、盘旋将下的时候，我们望见机场上那么多的旗帜和鲜花，那么多的黄衣（比丘），荷衣，（出家女众）和白衣（男女信徒）的人群，当时我们欢喜、激动的心情；确乎是难以形容的。自从1955年以来，中国佛教界派遣代表团访问缅甸连这次已经有三次。至于我个人，除了过路不算，正式访问缅甸，这次已经是第五次了。在这段期间内，我们也荣幸地接待过缅甸佛教代表团，也有不少缅甸佛教朋友作边我们尊贵的客人。根据我亲自的体会，喜饶大师所讲的那种“说不出的亲切”的心情；是我们和缅甸佛教朋友们所共同的，而且是一次比一次加深的。
　　这次我们在仰光和曼德勒各斋僧一次。两地高僧大德们，还有好多位恰好由其他地方来到仰光的高僧们都惠然莅临应供。仰光的斋僧会上，大班智达（大智者，缅甸高僧的一个称号）摩诃喜法师主持诵经及回向仪式。八十六岁高龄的摩梭因大长老扶病出席，并且代表全缅甸僧人发表了一篇令人感动的热情的讲话。他叙述了中缅两国从久远以来在宗教方面携手合作的关系，并祝愿这种关系今后不断发展。他并且称道中华人民共和国不但在物质方面有着飞跃的发展，“而且它在国与国之间、也可以说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表现着母亲一样的深切关怀的情感。”在曼德勒；我们访问了九十一岁的国师善根大长老。他召集全寺僧众在佛殿内诵经为我们祝愿，喜饶大师向大众讲话表达了中国佛教徒的情意和问候，大众齐声三唱“善哉”!善根国师和喜饶大师长时间地握手言欢，相互祝愿生生世世永作道伴，直至菩提。在敏贡，我们访问了三藏法师维其达沙罗。敏贡地方群众用传统的最隆重的仪式，以芭蕉树和花枝彩纸扎成甬道，香华歌赞，在江边迎接，并用白牛车载送我们到三藏法师住处。法师亲自率领僧众到门口迎候，并召集全体比丘、沙弥以及出家女众和在家居士齐集讲堂和我们相见。法师说:“我们都是佛陀乔答摩的子孙。自从佛灭百年后部派争论开始，逐渐形成了大乘佛教和上座部佛教的分流。到了二千四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能够这样亲密地会合，这是极其殊胜的因缘。我虔诚愿望从今以后我们永远地友爱和合。我们常常发愿中国佛教徒和缅甸佛教徒共同为人类幸福、世界和平而努力!”维其达沙罗法师非常殷勤而亲切地款待我们，就象家人兄弟一般。他送给代表团的僧侣个每人一把伞。我们高兴地说，佛经上说的白牛车、天伞盖，今天我们都用着了。我们依依不舍地向法师吿别，法师亲自出门送我们一段路，—再祝愿我们安乐吉祥。缅甸高僧们对宗教事业的至诚，对自己祖国和人民的热爱和对中国人民的真挚友好使我们深深地敬佩、无限地欢喜。我们和缅甸高僧们的会晤诚如字维其达法师所说，是“极其殊胜的因缘”，它对增强两国佛教徒和两国人民的友好关系无疑地起了非常好的作用。
　　以我个人来说，我感到特别荣幸，因为这几年来我常常有机会到缅甸去访问，而在这一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友好访问中，我又能够躬逢其盛。许多老朋友这次见面，都表示格外地高兴。由于频繁的亲密来往，我们彼此已经互相看做是自家人。缅甸联邦佛教会会长吴登貌在欢迎会上说:“当我们为中缅边界条约的签订而欢欣鼓舞的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派来这样—个从来未有过的代表性如此广泛的友好代表团，使我们更加欢欣鼓舞，尤其使我们热诚欢迎和尊敬的是由喜饶嘉措大师率领的佛教代表团。”我们的老朋友吴千吞以世界佛教徒联谊会会长的名义特设茶会热情地招待我们。他在会上致词说:“我们很感谢中国政府，在两国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时节——互换缅中边界条约批准书和我国独立节庆祝大典之际，派有佛教代表团参加的中国友好代表团来到我国。由此可见，中国政府在处理重大事务时，是把佛教安排进去的，对此，我们感到特别高兴。”吴千吞和他的夫人非常热心地帮助我们。多谢他们的帮助，我们在仰光那次斋僧功德做得很圆满。缅甸联邦民族院议长藻昆基也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他曾在1955年参加缅甸联邦佛教代表团来过中国。1960年初，我参加中国文化化友好代表团访缅时，曾在他的家乡，东枝作过他的客人。他那时是掸邦议会议长。我们旧谊重温，皆大欢喜。这次佛教代表团到缅甸，在仰光下机后，第一个和我握手的就是他，代表团从曼德勒返国时，上飞机前，最后和我握手的也是他。我们到各地访问，澡昆基始终殷勤地陪伴着我们。他的朴素诚恳的态度使我们感动。在临别前夕的晚餐席上，他激动地说:“我们虽然分别了；我们的心是永远不分离的。”，去年文化友好代表团在缅甸时，当时的文化部长吴漆东和我们相处得象自己兄弟一般。此次我们重逢，非常高兴。他请代表团全体到他家去吃一顿道地的缅甸饭菜。饭后，他向我们僧侣们礼拜供养。他的亲切的态度和语言，他对中缅友好的真诚愿望，留给我们很深的印象。现任文化部长兼宗教事务部长吴巴苏在百忙中亲自为我们考虑活动的安排，对我们的生活一切，照顾得无微不至。宗教事务部官员们尽心竭力地招待我们，他们的工作充分体现了缅甸政府和缅甸人民的深情厚意。
　　佛教代表团回国后，曾将缅甸宗教事务部部长赠送的两尊铜佛像之一供奉在毗明圆通寺，并且准备将另一尊铜像和曼德礼的吴山盖居士赠送的一尊七百年前的玉石造像分别供奉在首都或其他重要城市的寺庙中，永供我国佛教徒的瞻礼，并以纪念缅甸政府、缅甸佛教界和缅甸人民的真诚友谊。吴巴苏部长曾向我们表示希望今后两国佛教徒不断增强联系。他欢迎我们随时到缅甸去走亲戚。我们感谢他的好意，深信他的善愿一定能圆满成就。周总理在仰光吿别宴会上说:“让我们两国政府和两国人民继续共同努力，使我们两国的友好关系继续成为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和平共处的范例，在国际关系史上不断地放出光彩。”我们对我们总理的话，充满着极大的信心。几年来，中缅两国佛教徒在我们共同事业中共同努力，取得了光辉的成绩。我们来往合作的友好关系，超过了以往任何历史时期。这次我们在访问中，对缅甸佛教讲学修禅的情况，更增加了一些知识，并和缅甸佛教团体领导人和学者们更进一步建立了联系。在中缅友好大厦胜利吿成的今天，我们两国佛教交流合作，将随着两国友好关系的不断发展而与日俱增，这是毫无疑义的。
　　伟大的时代付予我们佛教徒伟大的使命。实行和弘扬慈悲喜舍的教法、促进亚洲国家友好团结、维护亚洲及世界和平——这是我们佛教徒当前的重要课题。让我们中缅两国佛教兄弟们更加亲密地携起手来，贡献我们的智慧和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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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缅甸语:“中缅友好万岁”
　　(2)达贝，是缅甸的一种名贵花卉，只是在隆重的典礼中使用它，或用以献给出征凯旋者。
　　（《现代佛学》196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