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思潮与人间佛教
一、从宗教的演变说到人间佛教
不会深沉思维的人们:听到“宗教”二字,都以为是诡秘深奥,玄妙不测,无影无踪,无声无臭地,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具有作为的宗教家,就利用人们惊奇的心理,来造作虚无飘渺,神异鬼怪的妄谈;把宗教的本来面目,罩上了一层很浓厚的烟幕;弄得一般无智信徒,说神道鬼,求福求禄,在这样迷信里旋转著;堵塞人类自由的思想,和人权发展的动机,莫此为甚。这样大错特错的造成,对于国际民生的进步,皆受到莫大的障碍!为什么“宗教”的魔力有这样伟大呢?现在且把东西洋各国共同的宗教定义,抽出三点来看:
1. 具足神秘性,不容以常理来推测。
2. 教主和经典,是绝对尊上;只许仰赖,不许怀疑或批评。
3. 规定几种共守的律仪,来束缚教徒;不容其同时做二种信仰,使其专诚奉守,不易迁变。
宗教的普遍共同信仰,既有这样的束缚性,我们应该很慎重的,缩小范围,回过头去,看看中国历史上的背景;并且追寻其“宗教”沿革的蛛丝马迹;然后再去广泛的观察现代世界思潮,与建设人间佛教的必要。
(一)上帝观——中国人民最初发达时,原在于土地硗薄,垦植艰难的黄河流域,民情纯洁朴素,所谓皆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勤俭农民。固无所谓“上帝”,无所谓“宗教”。但是对于风云雨露的变幻、冷暖寒燠的递嬗、雨潦岁旱的遭遇、疾病死亡的无常等等问题,在劳作的余暇,未尝不叹为奇妙;然亦无理可以来诠释它,只有仰望茫茫苍穹,发出广漠无际的痴想。例如:“昊天罔极”、“天降罪罟”、“瞻仰昊天,则不我虑”等的诗句,大抵皆起于此时。后来做君王的就将计就计,窃借“天子”的名称,运用“天子”的威权来笼络民众。更有一般“国愿”为之推波助澜,说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德配上帝”、“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只要我们翻开古书一看,触目都是这类颂辞。一面又拼命似的创造祭天祭地的仪式,和虔诚颂赞的诗歌音乐;使人民作之新之,舞之蹈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惕惶恐惧,战战兢兢地去服从“天子”的命令——“天子”是代表天的威德——不敢作奸犯科,放辟邪侈;则君王的命令自然易行,人民的品性,自然易治。中庸里明明说:“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这不是古代君王用神道设教的愚民政策的自首供状吗?虽然没有立出什么宗教的专名来,而宗教的意义和治民的政策,不是已“具体而微”的宗教化了?!
(二)唯心净土——到了唐宋时代,一切典章文物,已灿然大备,而思想界亦大有进步;敬畏上帝的传统观念,也渐渐地冷淡下来。儒者厌于烦琐支离的制度,劳精敝神的辛苦,于是竞向宗门参究。如鲁直之于死心、东坡之于佛印、濂溪之于寿涯东林等的例子,也不胜枚举。后来他们略有心得,又“阴奉阳违”地来反对佛法,而暗地里却用“禅宗”的见解去注释易与中庸。在那时候的“唯心净土”派已风靡全国,就是素称辟佛的儒生,亦“张冠李戴”了。换句话说,就是把“上帝观”急转直下的变为“唯心观”了。这些事实,若稍稍浏览哲学的读者,早已了然无疑的了,我也不必在此多赘了。
(三)人间佛教——现在世界风云亟变了!人类的思想,一天复杂一天。这样疏远淡漠的唯心观,怎能餍足人心呢?所以默观将来的趋势,不得不把唯心净土派,变为伦理的哲学和道德的宗教了,美国前任总统胡佛曾说:现在的危机不是经济的,也不是从外国来的,都是我们伟大的物质胜利所造成的道德和精神的堕落。
留心世道人心的人们,鉴于这种情形;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用来对治,只好建设人间佛教去改造人类的道德!至于建立人间佛教的要素,必须先把现代世界思潮的趋势先来研究一下,方能对症下药,手到病除,令这极苦的世界人类,顿离苦恼咧。
但在这里介绍读者们的现代世界思潮是很不容易,因为世界人类的思想是转变无定的,所谓人类的思潮,当真和大海里的浪潮一样的澎湃无定,叫我从何说起?莫说世界的思潮是风靡不定,就是各个人的起心动念的心潮何尝有一定安稳和标准呢?所以我觉到要有条理的介绍这现代思潮是件难事。
二、从现代思潮说到人间佛教
(一)三十年前的世界思潮前面是从宗教定例说到建立人间佛教,在这里我们要讨论现代的思潮和人间佛教的思想了。
从十九世纪到最近的三十年前的世界思想,可以说是唯物的思想。这唯物的学说充满了全世界人类的心田,人类的一切的一切,乃至连心灵都要变成物的东西了。从这唯物论的观点上,人类建筑起一切的物质文明;这一切的物质文明,发达极点,支配了宇宙人生的自然界和全社会。
科学的突飞猛进,使这世界完全改变了样子,也都是唯物思想作了引导。但科学的发达,唯物的袭进,一切人间的生活,都是机械性的唯物论生活。这里我们引太虚大师一段话来观察一下,就可明白了:
西洋在三十年前之学说,即为唯物论称霸之时代,以为人即是动物,动物即是生物,生物即是有机物,而出于无机物各种之原质与其活动力。故以构成宇宙万有之原料,即是物质与其动力。由许多质点的力互相冲突,而成星、云、太阳、地球、动物、植物以至于人类。此种唯物论在变动上即是机械论,以为宇宙不过是一具大机器,人是一具小机械而已。故一处变动则全体皆动,由此变动为支配之力,以至有生物与人类。换言之,人生世界,皆受此力支配,而不得不然。因此人类之社会,亦皆在此机械力支配之下,不得不然,而成阶级争斗,而趋于共产。在此唯物论与机械论黄金时代,人生之活泼自由几乎完全失尽。
兹再分析言之:
1.自然科学,则为达尔文之生物学等。如达氏之动物源始(或名物种来由)。所谓凡能由下等动物而至于人类,皆是环境支配之动力使然;所以由下等生物而高等动物而人类,虽是日进无已,要之即是受物质动力之支配,不得不然。
2.社会科学,则为马克思共产主义、巴枯宁无政府主义等,社会学因为以唯物论为依据,产生马克思之共产主义;以经济为社会变动之主因,故成唯物史观之社会学。盖因马氏与达尔文同时,所以亦受时代之影响,而成此思想:以为物力之冲突,在社会则为经济阶级;若经济解决,则政治文化亦自然因之解决。又如俄国之巴枯宁等采取法国大革命时之思想,欲平等其治者与被治者阶级,而成为无政府主义,亦为唯物的机械的社会之一派思想。
3.哲学,则为孔德之实证哲学、斯宾塞进化哲学等。
此时期之哲学,可以法国孔德之实证哲学为代表。孔德以为一切真知识皆得实验,必须眼耳等五官所触者为实在。至于斯宾塞则以达尔文之生物学为出发点,扩充之以说明质点力怎样由星、云而成恒星、行星、地球,怎样又由地球会有矿物、植物、动物,以至于人类;与由野蛮社会进为文明社会的进化哲学。
三十年前之旧思潮,虽不止此数种,然举此亦足以总括其一般之思想。因此数种学说,皆以成为过去,而只能转回来,谈现代新思潮之发生了。
(二)三十年来的世界思潮上面的一段文字所表现的思想,有自然科学思想、社会科学思想、哲学思想;但是这几种思想,在现在世界思潮上,已经过去了,可是中国社会中好像仍然在活跃似的。我们已经看三十年前的世界思想;现在我们在看三十年的世界思潮是如何的流变?这里,我仍然引用太虚大师的一段文章来做参考:
一、科学方法抛弃“简单定位”而利用“场合”为研究之对象。……近三十年之新思潮,并非离去科学而起,乃是科学方法自身之改变。余忆民十二,国内曾有玄学与科学之论战:丁文江等犹主张科学方法万能说,然丁氏所谓科学方法,即是三十年前之旧方法,已为现代新科学所抛弃;故科学万能说,在现代已不成立。其抛弃之旧方法为何?即是缩小范围,从某类某种中取出某部分,划开断绝其他的关系,细加分析,以观察其内容结构之如何;以所分析至极微细点作为基本的简单定位,再细合分析所得质素回复其原状,以为即是事实真相。而此种科学之方法,即是现在科学家所抛弃。譬如一株树,本与土质、地理、气候、天文若有关系,非可离诸关系,以例究得其事实。再比如研究眼睛,若挖离了人面,则已非活人之眼睛,如何能够得到活眼之真相?故以前的科学方法,往往只能得到死的、零碎的标本;而不能得到原来的自然之真相。所以现在的科学,改从“场合”为研究之方法,此亦由德国之爱因斯坦相对论影响其他各科学家之所致。以为愿研究此一物之自性,若离此一物之“场合”上空间、时间、他物等等各种关系,则无某物固有之性质。可知此种研究之方法,虽有困难,然为逼近事实真际,新科学家决定应当毅然采用,而不可辞者也。
二、自然科学已将物质的概念失去,化学的发明为结构比原子重要。自然科学之基本,即化学、物理学,而由此二学今已将唯物论打得落花流水,化为乌有。盖化学之分析,初本以原子为万有之最后单位,后则知原子亦为电子构成;然电子是否亦为他物构成,现在虽尚无发明,但电子或加,或减,或移位,略变其结构方式,即又变为他物,因此可知原子等非实有体。只须组织一变,则体质皆变。而结构比原子尤为重要,如金刚钻与炭质在原质为同物,所以成为绝不相同者,盖因结构不同耳。故化学分化所得之原素,非是万有差别之基本,而万有之差别乃由于结构。物理学的发明,为物质基本,即能力之波动。盖万有之物质,可变灭而成为能力,此能力之波动,及成为物质。换言之,物质乃基本与能力波动而有,故物质可消灭而还归能力波动。
三、宇宙由机械的变为生动的,因为由能力波动说,以为宇宙无有实质,而唯物论亦无可成立,则宇宙乃成为自动的活泼的生命了。
四、社会由经济的变为文化的,在先社会学以经济为本,而近来则成为文化之社会学,此尤以德国为甚。盖文化能包括经济等等在内,凡将朴素之生活环境,变为文明之社会的其各种的活动力,皆即是文化。从此再回看唯物史观等社会学,乃等于小儿喋喋之学语耳。
五、哲学变为中立一元论与创新进化论。若从哲学方面言,则有罗素之中立一元论,与柏格森等之创新进化论。罗素以直接觉到之事,是非物非心的,此即是万有基本之原料,以此原料构成物,亦构成心,实超过孔德实验证主义之说万万了。至于创新进化论,亦非旧进化说可及,一方面汰除互相冲突之劣弱者;一方面使优强个性之发展。譬如有一室人,常互相竞争,强者先征灭弱者,而后强者与强者争,结果只留一最强者;而此最强者因失去同类之互助,亦不能独自生存,终于亦是灭亡。故达尔文之进化说实是一种绝灭论。现在创之新进化论,深知其错误,所以极力改革其流弊,乃是以有所新生、有所创造为进化;并不是以灭他为进化。如柏格森等是主此说之最有力者。他若层创的进化论,全体的进化论,亦皆以创新为进化的。
以上所说的现代思潮,觉得极为清晰;而抉择和评议,我觉得也平正至当。
(三)现代思潮与佛教思想
我们明白现代思想,自然也可以知道由这思潮发动的社会波涛是如何的了!人类的思想,虽这样纷杂;但是现在的新的思想,似乎是和佛法的思想有点接近了,从这里我们可以用佛教来教化这可怜的痛苦的人们了!太虚大师曰:新思潮与佛学接近之点,略从数方面说明:
1.“场合观”与“法界观”:前说之“场合观”近于佛之“法界观”;譬如一间屋子,所开的一窗,关系全屋,全屋亦系在此窗;如大海中之一滴水,就能合于大海;又如人之一鼻根,即通于全身,若离全身,即失为鼻根,与科学之“场合观”正同。换言之,若明佛学之“法界观”,而对于新科学方法亦必特别容易明白了。
2.“结构观”与“缘生观”:佛学谓一切法皆众缘生。且如视觉,普通人谓是眼见,佛学则以空明根境识等九缘和合而有之作用,即缘生无性之如幻现象。如眼见色,必有光线、空间、距离以及其他种种内心和外境之结合而成视觉。质言之,即是众缘,若一有不同之变动,即可发生不同之作用。
3.“能力波动观”与“一切种子观”:佛学说一切种子识,即是种种潜在之能力,因所潜之种子不同,故遇缘即发生不同之现象。此说与现在之“能力波动观”亦相近。
4.新哲学,以及生动的、文化的、宇宙的社会与“唯识观”:前者所说之中立一元论,即是佛学之前五识的唯识现量。唯识论,更有诸法唯识观,此变现说,即通创造之进化论。复次,根身器界之万有,亦皆是唯识变。则宇宙人生,即是活泼自动之生动,而社会亦非是政治经济宗教等等,一因所能转变,乃是无数之复杂因缘而成,其变化亦即是共业力之共相果,故近于文化的社会。
(四)我们当站向新潮的最前线上
我们要想教化这人间的人们,是必须从人们的思想病态上救起不可,这已如上说。但是我们尤须引导人类的思想,走上光明大道,这种事情,是靠著我们出家在家的学佛同人们,尤其是青年的学佛同人,觉得责任更大!诚哉太虚大师之言曰:
不可留恋三十年前的唯物史观等旧思想,成为时代的落伍者;因为现代之新学说,已非三十年前之旧思潮可比。故我们当为新时代之新人物,非站在时代的前线,力谋进步不可。若仍然留恋三十年前之唯物时代之中,必为新思潮时代之抛弃者。然者如何进步?在中国可从研究佛学,而步入于西洋已在蓓蕾待放的新思潮之花的美的乐园,方可以呢?
三、从现代思潮与佛教思想上来建设人间佛教
我这篇文章的主要点,全是参考太虚大师讲的旧新思潮之变迁与佛学之关系一文,如果有不尽述的地方,只好留待异日作专门的研究。我们很希望现代留心世界情势的人们,要注意到这现世界的人类思潮的起灭转变。
太虚大师上面的那篇精深广博的议论,已把数十年来世界的新思潮通括无遗。其最后的忠告,不是要“现在青年,不可再去留恋三十年前的唯物史观等旧思想;当站在最前线,力谋进步,在中国可从研究佛学入手”吗?一般发菩提心的仁者,读了这样的警策,自然会因此奋感,“身体力行”“勇猛精进”的去建设人间佛教的了。作者学识幼稚,不能有扼要的提案,来讨论这个建设人间佛教的重大问题;只得依照个人平日的观察,和目前社会上的需要,略略提出数点来:
1.用科学的精神:黑智儿不是说过的吗?“理想造成的制度;但是到后来,这制度却阻止了理想。”本来释迦牟尼佛的教化,是最有普遍性的——要一切众生同成觉道,同登佛果。后来为了一般消极厌世的人们,懒与群众奋斗,渐渐的遁入深山,遗世独立;不知不觉地就把厌世的理想划成世出世间的鸿沟。自从这种厌世的理想,造成风尚后,佛法的救世主义,大大遭其打击:非但不去推行六度四愿,连自己的佛教徒,也随其安于愚痴,自生自灭,这不是太可怜悯了吗?!若能采用科学上的相对论、数理学、力学、声学等等的原则,作为研究佛学的助缘,再去仿效他们成功的诀窃。例如:对于访问真理的热狂——穷年累月,不惜身命的追求;以能问于不能、有若无、实若虚的不耻下问的诚恳态度;容纳各宗各派的学说,来调和死守门户的偏见,须极其宽大的能事,用和衷共济的手腕,来发扬佛法的真谛。
2.社会化:谁都不能否认,现代社会太科学化了;害得人们欣富厌贫——非纵欲无度,即消极自杀,必须有一种灵活的原动力,为之调和推进,方能得到平衡的均势。这个原动力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中国的大乘佛教!因为大乘佛教不是自利的,是利他的,应当与社会的习惯来打成一片,方能发扬光大,成为实用。如果抱著利己主义,不肯把它群众化,那在现代新思潮澎湃之时,率直的说,佛法是完全无用的了!所以从人间佛教的立场来说:是要抛弃不为专谋自救的方法,却是要去研究怎样可以救济社会的效能!
3.重实行不重理想:我们时常看见报上载著,某某大法师,在什么地方谈玄说妙,听众数千人,盛极一时。这种艰深的理想论,虽也能人云亦云,奋感人心,但对于永远的持久性,恐怕事过境迁,也不能得著良好的效果吗?倒不如与少数的伴侣,在水边林下的散步之时,或风雨晦瞑联床夜话之间,以良朋的友爱,作同情的慰藉,与之同悲共喜,来表示心弦的共鸣;长期浸润,积久同化,必有深刻的印象存在对方的脑海;以后虽有意外的遭逢,也必不致于“瓦解冰散”,毫无宗教经验可寻的了。况且孔子曾经说过:子欲无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矣!百物生矣!照这几句话看来,感人的方法,原不专在口舌,是在乎实行!如果主持人间佛教的运动者,能正己率物,用忠诚亲爱的柔抚手腕,虽有顽铁也被铸成精金,何况有情之众生呢!
4.化小我为大公:纵观历史上种种大事的成功,那一次不是牺牲无数的小我,方能保全一个大我,古诗上说得好“一将成功万骨枯”,我们若平气静心的想想:那万具的骸骨,为什么而枯萎的呢?不是为了保全一城或一国的疆土吗?不是要保护全民族的生存吗?虽有时不免为个人或被人强迫而战,但主要的原因,总不出于上述几点。所以无论怎样,最要紧的还是去牺牲小我来保全大公。谁都知道独善其身的主义,是不能福利群众的,茅蓬草庵的静修,是难于加惠后学的;只有抱著大无畏的精神,“百折不挠”的去建设人间佛教,那方是烈火焰中的青莲,不愧为佛教中之上座导师了!
5.以出世的精神来做入世的事业:原始的小乘佛教,本以出世为目的,自了为宗旨,解脱生死轮回,以涅槃为究竟。这种如獐独跳,不顾其群的,已早被人们所鄙贱。幸而后来大乘佛法昌明于中国,立普济众生为正鹄,自己成佛为缓图,其志愿操行,固属可敬可佩。但积久弊生,虽曰大乘行者,仍抱小乘的自利主义了。我深愿建设人间佛教者,将出世与入世的二种精神联合起来,融化为一博大圆融的佛陀精神。说得明显些:就是用出世的精神来做入世的事业。因为有了出世的精神,方能见利不迷,遇难无畏,不求世间名利恭敬,为众生故,倒驾慈航,和光同尘,“与喜乐者同喜乐,与哀哭者同哀哭”,果能这样,则人间佛教的建设,必能普遍全球的了。
最后我要说的是要应用佛陀大慈大悲的积极救世主义,来奠定全世界的新信仰!讲到这一层,是最不容易办到。为什么呢?东方民族多抱有小乘观念!专重内心的自修,忽略外面的宣传。西方民族性,喜科学的实验——向外驰骛,不肯反省自心。于此,可见欲将佛法作为世界新信仰,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不过“精卫填海”、“愚公移山”,有志者自然可以成功!如果能博综现代世界思潮的变迁,用科学精神为治佛学的手腕;用社会化来灌输佛学的元素;用实行的方法来柔化众生:用牺牲小我门户之见,来完成佛法的大公:用出世的精神,来建设人间佛教的事业;则东方民族的小乘性,可藉此打破;西方民族的科学化,也可因此促其反省。调和唯心唯物的主观,沟通中西民族的特性,非佛法其谁能肩此重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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