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与旅游

宗教与旅游
　　宗教与旅游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确切地说有着不解之缘。
　　宗教信徒是最早的旅行者之一。旅游（Tourism）一词作为具有特定内涵的范畴产生于近代，但作为人们的一种特定社会活动的旅行行为，早在原始社会末至奴隶社会初期就已出现。旧石器时期，人们的移动多由于气候的变化、食物的减少和敌人的入侵，因此，给这种移动打上了求生性与被迫性的印记。只有出现了剩余劳动、剩余产品以后，异地性的带有消遣性的旅行才得以出现。公元前3000年，埃及就成为当时文明世界旅行者的圣地。希罗多德（公元前5世纪希腊史学家）不畏旅途的艰险，游历了腓尼基、埃及、希腊、黑海等地，记载下各国人民的历史和习俗。医生、学者、宗教信仰者是不知疲倦的旅行家，希腊人旅行去参加宗教节日庆典，去敬神求签。在古罗马大道上走着士兵、商人、官吏、云游医生、云游学者、朝圣者、布道者……封建社会，宗教朝圣活动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中世纪的欧洲是国家政教合一的国家政体，清教徒、香客来往于各大寺庙之间，时至今日，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宗教朝圣活动仍久盛不衰。
　　宗教旅游资源是自然与人文旅游资源中的瑰宝。中国旅游资源普查的类型中包含了很多宗教旅游资源，如“地文景观类”的名山，我国四大佛教名山就占有显著的地位。“生物景观类”中的树林、古树名山、奇花异草；“古迹与建筑类”的宗教建筑与礼制建造群、石窟、摩崖宗画、民俗街区。此几大类在宗教景观中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可概括为寺观胜地园林，它不仅指狭义的寺观方寸之地，更指广义的整个宗教胜地，即除建筑本身外，还包括其周围自然环境、宗教活动区域，石窟、佛塔、经幢、摩崖造像、刻石和某些与宗教故事传说相关的地点。寺庙的环境往往比寺庙本身更能体现宗教信仰和烘托宗教气氛，这是中国宗教文化景观的一大特色。道教的仙境并不完全指虚无缥缈的天国，也指一些风景美丽的地方，例如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道教主张乐生、重生，鼓励人们去寻幽揽胜，去超脱、自在，在晨钟暮鼓、香烟缭绕中，自觉山门洞开，天梯高悬，凡人在此情此景中也好似沾了仙风道骨，有一种与世隔绝，得道升天的感觉。东起长安（现今西安）西至君士坦丁堡（现今耳其的伊斯坦布尔）的古丝绸之路，沿途经过险峻的冰雪高原和炎热的沙漠，漫漫黄沙中偶见几块绿洲，寺院、石窟、古塔与绿洲黄沙交映生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象与金碧辉煌、翘角飞檐的庙宇给人以至深的广漠、神奇的感受。丝绸之路又何尝不是一条宗教之路。
　　寺观或依山而设，或临水而居，或深入山坳，或隐入洞壑。地处山巅的寺观，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形成至上悬尊的宗教气氛。峨眉山绝顶的光相寺，华山极顶的真武宫，泰顶的碧霞祠都充分体现了这一点。地处山坳的寺观，体现出山深林静、曲折通幽的意境。庐山的东林寺，杭州的灵隐寺，浙江的天台山国清寺，宁波太白山天童寺，福州鼓山涌泉山寺，峨眉山伏虎寺均属此类。依山临水的寺观，山水结合，景色明秀。四川乐山的凌云寺，江苏镇江的金山江天禅寺，扬州蜀冈的法净寺，南通狼山广教禅寺等属此类型。隐于洞中的奇观，层峦叠嶂，若隐若现。福建太宁甘露寺，浙江雁荡山观音洞，福州鼓山罗汉洞均是典型代表。
　　园林建筑上的“因借”手法又增添了寺观景观的神奇色彩。因时而借，因物而借。有以“日观”为景题的九华山“天台晓日”，以“雾观”为景题的普陀山的“茶山岚雾”，天童山的“太白生云”。以“光”为景观的：峨眉山金顶的“峨眉宝光”，鸡足山绝顶的“天柱佛光”，青城山上清宫的“神灯”，更有汕头玄武山元山寺的“福星垒塔”，被称为“佛灯引明”。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元山寺这个隶属于开元寺的庙宇，由于有“福星垒塔”而成为闽南语系海外信徒向往的“福地”，台湾、闽南，潮汕至海陆丰一带的居民每逢飘洋“过番”，都要前来求签问卜；“佛灯”对进入碣石港的船舶也起着导航的作用，这对于远离祖国的海外侨胞形成深刻的感应。元山寺上“灵声远播”，使玄武山名噪粤东，并形成在海内外一定的知名度，玄武山成为一个庄严而吉祥的名字，塔和铃声形成一种无言的禅机，它有着一种穿透力，使人回忆起过去的岁月，也呼唤人们去夺取新的高度。这无惊无患，不疾不徐，自由自在，循环往复的铃声深化着黄昏的宁静。在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生产和生活中，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欣赏一曲悠悠禅音，体会一番禅门的幽静，实不失为一种享受。
　　宗教旅游产品是文化内容丰富的精神产品。要根据旅游资源的特点和市场开拓的需要进行产品开发。作为旅游市场营销组合中的“产品”（Product），是提供给顾客（旅游者，包括潜在的预期的旅游者）所需的产品的形式和特征，其中包括它的基本设计，服务产品的气氛和环境，职工数量、训练、姿态以及产品形象等。宗教旅游产品可从多角维度进行开发，如：①娱乐观光型。到宗教圣地去观赏建筑、雕塑、绘画，参与一些宗教活动等。②健身保健型。到名山、古刹、禅林中去度假疗养，学习气功拳术，享受新鲜空气，养气生神，调理心态，以达益寿延年。③探索修学型。锻炼身体，磨炼意志，攀登高、险、峻、奇的宗教名山，这不仅是一种虔诚的信仰又是体力和智力的较量；研究宗教文化、教义、礼仪、建筑、绘画、雕塑各个流派，体验宗教信徒的生活。④寻根朝圣型。宗教信徒的朝拜、求签、还愿、寻根，沿着名僧的足迹或朝拜佛祖之路都可以组成旅游线路。日本东福寺派管长福岛庆道先生称中国佛教是日本佛教的老家，有很强的寻根意识。一次，他率日本僧众回经山万寿寺遗址进行朝拜。那天，他们背着供品，冒着雨，走了好长一段泥泞小路，其虔诚令人肃然起敬。
　　借助科技手段。利用灯光、声响、色调、活动烘托宗教的庄严、神圣气氛，使宗教传说、佛祖、高僧、虔诚信徒的故事和事迹，通过动态形式表现出来，发扬宗教中于人有益、于事有补的一面，起到对教化、引导的作用，这样，既增加了游人的兴致，又提高了产品的文化感染力。对娱乐观光型旅游产品，若不仅有静态，还有动态产品，让人们参与进去，身临其境，效果就很不一样了。宗教朝圣场面、法事活动、教义哲理、文物设施、艺术节目是极赋魅力的旅游人文景观，例如过去每年农历正月十三日在承德普宁寺大佛寺门前广场上举行的大型佛事表演——“跳步踏”，也称“打鬼”；抛开它的迷信色彩，挖掘其中的积极因素，是用以表现善与恶的斗争，善良终于战胜邪恶，那位义士——名为贝吉多吉的僧人，舍身挽救佛法受到后人尊崇，后来就以宗教仪式“跳步踏”的形式流传下来。这也是一种宗教舞蹈艺术，除了传统纪念日以外，还可以小型歌舞形式使游人也能欣赏到，则会增加对他们的感染力。耶路撒冷的圣经动物园，动物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广阔的空间活动，园里设有松树、砾石、小溪和池塘，总共有动物120多种。该动物园的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所有动物标牌上都注明《旧约全书》、《新约全书》和伊斯兰教《古兰经》中的引语，引语用希伯来文标示出。人们仿佛回到了“圣经”的年代。
　　宗教旅游产品具有多功能性。在旅游者对食、住、行、游、娱、购的需求中，宗教活动产品几乎都能给以不同程度的满足。
　　宗教圣地既可朝圣又可游览。寺观生活部分的房舍，除方丈室、僧房等以外，可供信徒、朝拜者、游观者住宿，这是中国寺观历来的传统，它们历来可游，也历来可宿。宗教食品各有特色，佛教素食更是广受人们赞誉。朝圣者或是徒步苦行，或是一步一磕长头，或是边步行边对自己施种种苦刑，这不仅是“行”的一种形式，而且是朝圣的一部分。例如毛里求斯的卡巴迪节是最隆重、最热闹的宗教节日之一，朝圣者分为苦行者和一般信徒，在“圣地”，苦行者的呻吟和其信徒的喊叫声响成一片。目睹这种场面的人（本地观看者和旅游者）心里多产生不可名状的感觉，朝圣者的虔诚、狂热、忍耐及卡巴迪节特有的气氛给游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宗教旅游购物品：佛经、佛珠、法器、绘画、雕塑、图片……是旅游活动的扩展和延伸，因此构成旅游产品的外延，它们更多地满足人们的精神需要。它们具有实用性，除现实的使用价值外，更多地满足人们主观抽象的需求。纪念性，强调旅游小商品的特殊性，使其和旅游景点结合在一起，使人看到它就回忆起在某地旅游时的美好时光。艺术性，使小商品的造型、色彩、内涵耐人寻味，既要有传统的表现手法又要推陈出新。礼品性，讲求小商品的装饰和包装，包装是商品的一部分，是吸引力的一部分，是无声的广告。旅游者可把纪念品馈送亲友对旅游宣传和宗教传播起到一种乘数作用（Multiplier）。
　　挖掘宗教旅游产品的精髓，为文化交流和世界和平而不懈努力。宗教信仰属于上层建筑，如果把神、佛、上帝的学问作为世间的学问来研究，不难发现，它绝不是虚幻的说教，而是生根于社会生活的。传统两千多年的佛教思想是一定社会经济、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是世界万事万物的神化反映，其间反映着人世间的灾祸、苦痛，也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祷和向往。透过佛学可研究人类的历史，如云冈石窟是我国历史上民族融合的象征和见证；承德的外八庙是清朝康乾盛世对内团结蒙、藏各族，实现国家统一团结，对外巩固北部边防，抵御沙俄侵略，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政策的历史见证；泰山神文化是以泰山为载体和核心的崇拜和信仰文化，包括泰山宗教、泰山封禅、泰山神话，泰山作为阴阳五行说的象征物，泰山民间俗神及信仰等，它的产生和发展有着一个纵向历史过程，是中华民族文化史的局部缩影。宗教建筑布局及空间结构作为神性的象征，也是人间皇权的翻版。《圣经》内容，不能不涉及到以色列民族的历史，它是一部反映古代以色列（犹太人）的经济、文化、民间习俗的书，其中相当一部分篇幅可以说是记述历史的。对亚当和夏娃的神话留下了美索不达米亚的痕迹；《创世纪》中对约瑟见埃及最高统治者法老的描写细节比较符合历史的真实；《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中对摩西率领犹太人出埃及的描写，从另一个侧面折射出古代以色列人受埃及统治者的奴役、迫害及其反抗的历史。《圣经》中记载的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前10世纪以色列人引以为骄傲的全盛时代的两个代表人物大卫和所罗门的基本内容也是符合历史的。马克思说：“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的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无疑，宗教中有迷信的色彩。因为宗教信仰在产生之初就与迷信有着血缘关系，这就是历史。但今天历史又赋予了我们新的任务：探明迷信的根源，从迷信到科学，这是一个严肃的课题。
　　神文化是人类先民共同创造的百科全书，宗教教义、哲理、福音、醒世咏、禅宗等，在其中蕴藏着极深邃的哲学思想和极高的智慧。对宇宙人生的洞察，对逻辑理念的推导都有独到之处。阴阳五行说及天人感应观念，如果透过“神”、“佛”的外衣就会发现其中包含很多科学的成分，其中包含天文学、气象学、医药学、化学甚至系统论等方面的科学论述。
　　旅游与宗教都是东西方文化的传播者，也是和平的使者，在中日文化史上，鉴真东渡占有十分重要的篇章。表面上看，鉴真东渡是为传播佛法，实际上也是以僧团组织形式，把唐代高度发达的文化传到日本，完成了一代文化使者的光辉使命，促进了中日文化的发展，其功绩是不可磨灭的。鉴真在建筑方面、雕塑方面、医药学方面、文学艺术方面、印刷术方面都对日本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鉴真东渡六次才成功，僧徒为了佛法，不惜生命，为了众生赴汤蹈火，深受日本人民的重视和敬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
　　在中韩文化交流史上，唐代新罗高僧金乔觉渡海来九华山隐修、布道，并在此坐化长眠，僧众认定他是地藏菩萨现世，九华山遂辟为地藏菩萨道场。一个外国僧人在中国佛教道场中，以真身应化而享千年烟火，这在中国佛教史上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中国的历史将给一代宗师金乔觉应得的评价，九华山也因地藏菩萨的灵光而驰名。九华圣地的晚钟、晓月、宴坐、仙踪、山色、积雪、泉声、瀑布、云海、印月、宝殿，禅林成为绝妙的旅游景观，使人感到一种无言禅机，心灵好似得到了一种净化，一种神圣的情感逐渐升起，它也呼唤人们去追求美好的未来。
　　旅游与宗教好似一对孪生兄弟，它们都倡导和平，重友谊、重交流，向往万世太平；重视人间最美好情感的缔造。
　　邹树梅，系南开大学教授，1994年来九华山参加学术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