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和法显有关斯里兰卡历史与宗教的记述
玄奘和法显有关斯里兰卡历史与宗教的记述
[斯里兰卡] 阿僧伽·提勒卡尔特耐博士康冬妮译
在许多前往“西天佛国”学习佛法的中国求法僧中,玄奘无疑是最杰出的。他的记录是考证印度佛教史中一些疑点的最可靠的资料。玄奘法师没有到过斯里兰卡,可能他认为没有必要访问斯里兰卡,所以他只是将从斯里兰卡的僧人们那里了解的情况作了记录,僧人告诉他斯里兰卡国王的死亡以及饥荒的情况。不过,早在玄奘法师两个世纪以前,法显——中国另一位著名的求法者,确实到过斯里兰卡,并用笔记下了他对这个国家、文化、宗教、人民的各种印象。
在这篇论文中,我通过玄奘和法显就斯里兰卡的记载,试图就这个岛国、特别是对这一地区的佛教史进行一点研究。此外,对比研究这段时期内的求法者的记述和斯里兰卡编年史以及其他历史资料中记载的信息也是很有意思的。
法显对斯里兰卡的记载
法显于5世纪初期开始他的求法之旅,在印度和斯里兰卡共待了15年(399—414A.D.)。他的旅程最后一站是斯里兰卡,在这里大概住了两年的时间,他从斯里兰卡回到中国。他到斯里兰卡的目的是想寻求佛教早期的戒本。
法显记载了岛上居民的原始生活。他说这个国家原本是鬼神和龙蛇居住的地方。各国商人来此买卖货物。由于适宜生活,四面八方的人开始在岛上定居。法显还提到佛陀曾为度化恶蛇来到斯里兰卡,尽管历史记载佛陀到过岛上三次,但法显只提到最早的一次。
法显和玄奘都讲述了僧伽罗国的传说以及原住居民的生活特征。斯里兰卡古称“狮子国”。这些记述证实了几个世纪以来佛教与这个国家的密切关系。
法显记载国王修建了一座400腕尺高的佛塔,以及与佛塔毗邻的寺院。这座寺院建在一座中文译为“无畏山”的山上,由瓦塔葛玛尼·阿巴亚国王在公元初修建的。寺院修建后,国王将该寺布施给一位僧人,据说这是斯里兰卡佛教史上无畏山寺派——也称为“北寺”——的开始。无畏山寺成为斯里兰卡非上座部教派的中心。值得指出的是,包括大寺在内的很多著名寺院,代表的都是正统的小乘观点,由于无畏山寺为大乘派中心的特殊地位,法显选择首先记载无畏山寺,这是可以理解的。无畏山寺和大寺从一开始的差别就说明为什么大乘教派的僧人,比如法显会得到他们的欢迎。但是法显没有谈两派之间的斗争。他倒是记载了一位据信已证悟阿罗汉果位的大寺僧人。令他失望的是,他没能看到这位阿罗汉。当法显到达阿努拉德普勒古都时,这位阿罗汉已经圆寂了。法显有幸参加了他的葬礼,并作了详细记载。
在描述这位阿罗汉的葬礼时,法显还简单介绍了大寺,说该寺住有3000僧人。他还提及一座叫“支提”的寺院,用古老的巴利文表示就是“塔山”,现今僧伽罗文称“阿哂陀”,这本是无忧王的儿子的名字,以此命名是为纪念他把佛教带到斯里兰卡。根据法显记载,这座寺院有2000人。他提到这里一位著名的僧人——达摩瞿谛,可编年史里却没有这位僧人,后来的佛教宗派里倒有这么一个名字,但这个宗派不在斯里兰卡,而是在印度。斯里兰卡编年史上提到一位法师名叫昙摩流支,他创立了一个新的宗派——昙摩流支派,即无畏山寺派的分支。
玄 奘
玄奘(596—664)无疑是到印度求法的中国僧人里最杰出的。他的求法于629年开始,645年结束。在求法的最后几年,他在南印度德堪地区的建志补罗,遇到300位狮子国僧人。玄奘告诉他们希望访问狮子国,因为他听说狮子国的僧人精通上座部经典和《瑜伽师地论》。但是这些僧人告诉玄奘,狮子国国王去世后,这个国家正遭遇严重的饥荒,至于法,他们说没有人能超过他们了。于是玄奘就跟随他们学习。狮子国的僧人们没能满意地解答玄奘对《瑜伽师地论》的疑惑,不过,他还是放弃了去狮子国的打算。玄奘没有评价狮子国僧人的上座部佛教知识。不过很可能他们对自己的传统比对印度的唯识论更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人中两个主要僧人的名字“Bodhimegheshvara”和“Abhayadanstra”,这在上座部中是不常见的。如果是巴利语,这两个名字应该写为“Bodhimeghissara”和“Abhayadatha”。但是不知道他们用的是梵文还是巴利文。如果他们是无畏山寺僧人,他们的名字很可能是梵文。我们无法对此下结论。如果玄奘所碰到的是无畏山寺僧人而不是大寺僧人,就更可能使用梵文名字,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些僧人不仅能阐释上座部经典,而且还能讲解外国大乘佛教经典。玄奘说无畏山寺僧人研习两派经典,而且“广泛研习三藏”。但我们前面提到的,这些僧人没能解答玄奘对瑜伽经典的疑惑。这个事例只是证明了无畏山寺派广泛接纳了上座部以外的其他教义。
大寺是以其上座部传统著称。据说瓦塔葛玛尼·阿巴亚王朝期间(89—77B.巳)上座部僧人首次用巴利语记载下经典,阿巴亚国王帮助建立了无畏山寺派。国王将新建的无畏山寺赠送给他的朋友——曾在战争中照顾过他的僧人。大寺僧人(斯里兰卡当时还没有宗派)指责这些僧人将寺院作为私人礼物。按照戒律应该是把寺院送交僧团, (如果僧团同意)再从僧团把寺院拿回来,以僧团的名义管理这座寺院。但情况却相反。得到国王支持的僧人拒绝了僧团的决定,而是一起在这座新的寺院里住了下来,并形成一个独立的团体。这标志着斯里兰卡僧团的第一次分裂,也是大寺失去王权庇佑的第一件事例。如果算不上打击的话,这件事至少也表明了国王对大寺僧团有更深的不悦。
尽管无畏山寺僧团从大寺僧团中独立出去了,最初他们之间还没有教义上的差别。但无畏山寺派通过接受更多印度的佛教思想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征。其中一个差别就是要学习梵文,梵文是印度包括大乘经典使用的一种语言。他们并没有放弃巴利语,也没有只把梵文当作唯一的宗教语言。无畏山寺派修习禅定的书籍《清净道论》里称无畏山寺为“北寺”,这说明巴利语也是他们的宗教语言,两派之间的修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两派在后来的历史中还有几次斗争。应该是大寺派排斥所有其他非上座部经典,这些经典被称作“吠多利耶”或者异论。甚至王权也被扯进了斗争。两派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融洽。冲突最甚的时候,整个大寺都被毁了,所有的僧人不得不逃到偏远的地方。大寺可能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重建。证据就是继摩诃斯纳王朝之后的吉祥云色王时期(303—331A.D.),佛牙舍利被带到斯里兰卡,奉置于无畏山寺。六十多年后,大致是大名王时代初期(410—432A.n),法显来到斯里兰卡,他详细记录了无畏山寺举行的佛牙舍利朝拜仪式。两个世纪后,玄奘也谈到这些仪式,他描述了王宫附近供奉佛牙舍利的地方。佛牙舍利从一开始就受到王权的庇护。后来佛牙舍利演变为斯里兰卡权力的象征。朝拜舍利的仪式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比丘尼僧团
奇怪的是法显和玄奘都没有提过斯里兰卡的比丘尼僧团,以铁萨罗比丘尼为首的一批斯里兰卡尼众来到中国,为中国建立了比丘尼僧团。在6世纪中国著名僧人宝唱写的《比丘尼传》记录了这一事件。这件事大概发生在426年。大名王国王于410年登基,法显这时刚到斯里兰卡。斯里兰卡的编年史都没有任何记载。编写《大史》的大寺派,他们严格主张上座部教义,也许认为这并不重要而对其置之不理,还是情有可原的。但记录了大量比丘尼资料的《岛史》也对其保持沉默,简单原因可能就是它不是发生在那个时期。中国的记载,表明了那个时期斯里兰卡实际已经有很长的比丘尼历史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法显也没有记载斯里兰卡的比丘尼就难于理解了。当玄奘打算到斯里兰卡的时候,岛国局势非常不好。玄奘在港口遇到的僧人告诉他国王的死讯以及饥荒。7世纪斯里兰卡的政治非常动荡,很短时期里就有至少十六位国王更迭。战争、内乱、饥荒都发生在那个时候。大量僧人的出走表明僧尼们都遇到了非同寻常的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比丘尼的处境自然更为艰难。编年史记载的标准史以及评注肯定要对比丘尼保持缄默,与其说是他们不在这里,不如说是这些编者根本就不希望他们存在。
宗教生活
法显和玄奘都记载了大量的斯里兰卡宗教生活。法显详细描述了朝拜佛牙舍利的仪式。玄奘还讲述了一段美妙的故事,为了布施盗贼,佛像竟然大显神通弯下身子,让盗贼偷头上的宝珠。他们都描述了佛牙舍利的朝拜仪式。当地人民的宗教生活,不管僧俗似乎都深深烙上圣物崇拜的特点。
也记载很多僧团的事迹。法显提到每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布萨日:
屋宇严丽巷陌平整,四衢街头皆法堂。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铺施高座。道俗四众皆集听法。
这项传统可以追溯到印度佛教初期。戒本中佛陀要求僧人必须在这些日子集合。开始是要求僧人聚集背诵戒律,讨论教义以及对居士宣教。佛教最初的戒律要求僧人在布萨日集合。这些记载证明这个传统在斯里兰卡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区别就是印度是在指定的寺院里集合。但斯里兰卡却成了由居士组织的公众集合,不一定非要在寺院里。
国王对僧团的庇护在斯里兰卡佛教史上也有很长的历史传统。其中一个主要方面就是保护僧团的延续。法显和玄奘都看到了历代国王对传统的遵循。玄奘写到“王宫侧建大厨,日营万八千僧食。食时既至,僧徒持钵受馔。既得食已,各还其居。自佛教流被,建斯供养,子孙承统,继业至今。十数年来,国中政乱,未有定主,乃废斯业。”
还有记载说六万僧人都可以从同一个商店里拿他们需要的物品⑤。这是另一项著名的传统——僧团共住制度,即每位僧人都可以得到他们需要的东西。早期僧团的主要特点就是从一个商店里取所有他们需要的物品,并由一位特定的僧人根据各自的需要,而不是按他们“挣到”多少,分给大家。
《入楞伽经》
玄奘还提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佛陀亲自讲授的《人楞伽经》在斯里兰卡的传播。经典序言说这部大乘经典是佛陀本人在兰卡城对罗刹国国王——拉瓦那所讲。玄奘提到了这本经在斯里兰卡传播,更证明了他在港口城市遇到的斯里兰卡僧人是无畏山寺派,他们学习大小乘经典。玄奘和他们之间的大量学术讨论都是有关这部大乘经典与斯里兰卡这个小乘国家有怎样的关系。这些学僧指出这部经有明显错乱的章节,尤其是第一章和最后一章。第一章所讲的因缘显然与其他的章节不能有机的联系起来。最后一篇关于吃肉的章节和其他内容也没有明显的联系。D.J.卡鲁帕哈纳,一位著名的佛教学者认为《人楞伽经》的编纂是为了将斯里兰卡度化为一个大乘国家。拉瓦那和经的名字的联系也证明了这个观点。另一个更令人信服的证据是D.J.卡鲁帕哈纳说的,吃肉这篇章节是斯里兰卡上座部僧人所行的修持。卡鲁帕哈纳说:
吃肉这篇显然是对大寺派的否定,因为像《入楞伽经》这样的哲学经典本应该关注更多比吃肉更重要的道德问题。实际上,《入楞伽经》的编者们已经意识到了大寺派遵循的是佛陀比较自由的观点,于是才走到了佛陀早期关于肉食的教义的反面。
这是《人楞伽经》作为一部希望转换斯里兰卡为大乘佛教的经典的内部证据,外部证据就更令人信服了。正如铃木先生所说,只要我们想想3世纪和4世纪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上座部与大乘佛教徒之间的意识形态冲突,斯里兰卡原本就不是一个偏僻的、孤立的小岛。
如果我们思考一下这段时期斯里兰卡的佛教矛盾,特别是两大佛教中心之间的斗争,卡鲁帕哈纳的观点应该是合乎情理的。
结 论
大寺派记载的斯里兰卡佛教史显得很片面,结果是我们无法得到那些非大寺派僧人的资料。尽管也有所谓《北寺历史注释》这样的书,这是一本由无畏山寺派写的书(斯里兰卡编年史都是由大寺派僧人编写的)。但是这本书现在已经失传了。只有通过中国的记载我们才知道斯里兰卡比丘尼来到中国,并为中国建立了比丘尼僧团。因此我们明白了为什么上座部派对记载比丘尼僧团缺乏兴趣。第一次佛经结集的内容表明上座部一开始就对建立比丘尼僧团不赞成。作为上座部虔诚的代表,斯里兰卡大山寺派僧人们无疑会认为比丘尼们所做的事情不值一提了。
中国的记载也不能真正看清斯里兰卡历史上的事件。如果玄奘到了斯里兰卡,他的记载肯定会成为研究斯里兰卡历史文化的重要资料。但他毕竟没有来,不过对我们来说也可以把这些记载当作仔细研究其宗教文化的资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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