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宗教寺庙采风录

四川大学宗教学研究所教授
　　二○○二年七月二十二日至八月七日，笔者应台湾中华禅净协会的邀请，赴台湾作当代宗教的田野考察。其间在惠空法师的精心安排下，赴高雄、台南、台中、嘉义、云林、彰化、南投、屏东、新竹、桃园
　　、台北、宜兰等地，参访台湾民间宗教的寺庙，亲身感受到宗教在台湾社会的影响力，这里略谈考察期间的一些见闻。
　　一
　　七月二十二日晚，中华禅净协会在台北文殊院举行欢迎晚宴，会后惠空法师率代表团从台北乘车出发，于十一点左右抵达台中太平市的慈光寺。虽然是闷热的南国夏季夜，但由于一早从深圳辗转乘车的疲劳，在慈光寺简朴的寮房还是很快地进入梦乡。大约在早上四点的时候，旁边大殿中传来梵呗声声，这是慈光寺的尼僧在诵经早课。我住的寮房书架上摆放著不少佛学书籍，看来原住该寮房的是喜欢读书之修行人。慈光寺诸位女法师办事认真而有效率，坐落在山中的这座寺庙更显露一派清净道场的气象。
　　在以后两周的田野考察时间里，我们驱车几乎纵贯台湾岛南北，沿路不时可见田野里金碧辉煌的寺庙，在夏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台湾真可谓寺庙林立，宗教信仰自由，因为这里保存著中华传统宗教文化，国际上不少研究中国宗教的学者，都曾在台湾做宗教研究的田野考察。
　　七月二十九日参访中台禅寺，在大陆已对该寺有所听闻。中台禅寺因举办禅七活动，吸引得一些学生想皈依佛门，由此造成轰动一时的“中台事件”。当车驶入南投县埔里时，伫立在山峦中的中台禅寺，高耸的现代化寺庙建筑给人全新的感觉
　　。山门前电子萤幕打出“欢迎大陆学者台湾当代佛教参访团莅临中台禅寺”的字幕
　　，使人感受到山中丛林的现代气息。
　　在中台禅寺的聚贤堂，由见灯法师介绍中台禅寺的概况。大约十一点四十分，精神矍铄的惟觉大法师来到聚贤堂，亲切会见参访团成员并向大众开示。惟觉法师致力于佛法的五化运动，即佛法学术化、教育化、科学化、艺术化、生活化。惟觉大法师在开示中说到：“我上次到大陆去，看见建设突飞猛进，隔半年去就不一样
　　，这是世界建设的奇迹。”惟觉大法师谈到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中台禅寺始终致力于此，希望两岸早日实现三通，“三通未通，宗教先通；宗教未通，佛教先通；佛教未通，中台先通。”
　　下午参观中台禅寺文物馆，惟觉大法师陪同我们参观并讲解，他不时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展厅收藏的上百尊佛像，从早期北朝的古朴造像，隋唐兴盛时期的造像，至明清时期的佛像，不同时代风格的造像群，构成了一部生动形象的佛教造像史。这些价值连城的国宝级文物，惟觉说多来自信众的施舍。中台禅寺致力于通过艺术弘扬佛法，置身于这座佛教造像文物馆，来访大众通过参观的艺术熏陶，确可从中受到佛教思想的浸润。抬头凝视中台禅寺融佛教义理于其中的建筑，那象征本性清净的金色莲花瓣，那象征十方龙天护法的高耸的锡杖，那象征自性圆满无碍的金顶，的确是以建筑彰显本然佛性的杰作，它明白地向大众昭示著佛法的科学化。
　　二
　　台湾社会重视乡土文化，更注意保护文物古迹。记得七月二十四日参观嘉义城隍庙，在香客云集的城隍庙中，其中竟有一队队中学生在参观。我问带队的老师才知道，这是嘉义中学进行的乡土教育，因为城隍庙是嘉义的文物古迹，学校组织学生参观，旨在进行乡土文化的教育，这在教学大纲里面有规定。台湾重视宗教文物的保护，被列为三级古迹的寺庙，庙方动一砖一木一瓦，都得经过县市政府审批。
　　八月一日考察新竹城隍庙，这座建于清乾隆十三年（一七四八年）的寺庙，见证了台湾北部开发的历史，是新竹市民二百五十多年来生活的重心。我八月二日考察新竹关帝庙，与当地历史学者张德南先生座谈，新竹电视台闻讯大陆学者来考察宗教文化，立即派出两名记者前来采访，主题则是问我对新竹宗教文化的感受。新竹市重视发扬地方文化特色，于此可见一斑。
　　七月二十六日参访南鲲鯓，正逢该庙举行大型祭典活动。台湾岛各地的进香团
　　，进入南鲲鯓主殿广场，举行传统的进香仪式，广场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几万人的进香团和参观者，使南鲲鯓成为宗教民俗祭典的海洋。七月二十五日参观路竹天后宫时，恰逢有一外地进香团进香，进香团的双排座小卡车和大卡车，在锣鼓声中驶进天后宫广场，香民抬著三顶妈祖神轿，这是回祖庙谒灵的妈祖神像，伴随著进香谒灵的仪式表演，神轿被抬进庙里进香。台湾寺庙回祖庙进香蔚成民俗活动，
　　由此奉祀同一神明的信众形成祭祀圈。嘉义县东石乡港口宫，虽是港口村的一个妈祖庙，但因湄洲祖庙妈祖神像最早在笨港开基立庙，为此修建的香客大楼可以容纳六七千人。南鲲鯓专门接待香客的宾馆，简直就是三星级以上的标准。
　　台湾寺庙的神明崇拜与民俗信仰，最有特色的就是绕境活动。绕境时各族群组成绕境的阵头，各阵头竞相比试摆阵技艺，据说台南县西港镇的宋江阵最有名。台中乐成宫每年三月一日至二十日，恭迎旱溪妈祖绕境十八庄出巡，是旱溪妈祖祭祀圈内已延续百年的民俗活动。我在云林县北港朝天宫考察，该庙人士自豪地介绍北港朝天宫的绕境。一九八七年逢妈祖成道一千年，北港朝天宫举办了二十六天的环岛绕境，一九九四年北港朝天宫建宫三百周年，又举行二十五天的北港妈祖暨艺阁环岛绕境，这两次盛大绕境活动，成为轰动国内外宗教界的大事。
　　台湾民间宗教的显著特色，是深受儒释道三教影响。在许多民间宗教寺庙的神坛上，都是儒释道三教神明同坛奉祀，寺庙举行的祭祀仪典，也是兼采佛教、道教或儒教的仪礼。我们七月二十七日参访台南开基武庙，庙方正在举行的早课，是佛教龙华斋派的祝寿科仪。我在高雄关帝庙考察，当时正值下午的午课，庙方以道教科仪在行祭礼。台北行天宫每年农历三月、九月的祈安法会，所行仪礼具佛教、儒教的色彩，但仪式中念诵的南北斗经，则是道教的经典。彰化南瑶宫的妈祖镇宅平安符，是道教的符箓法术，主醮妈祖的金箓庆成祈安清醮，是行用道教传统的斋醮科仪。台中乐成宫一九九六年举行庆成祈安三献清醮，设立的玉皇坛、圣母坛、三官坛，盛大的醮坛坛场设置，再现了古代道教举行大醮的规模。
　　两周的考察很快结束，但台湾社会良好的民风，信众崇拜神明的虔诚，寺庙鼎盛的香火，浓郁的宗教气氛，都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