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台民间信仰文献——“善书”的文化内涵

闽台民间信仰文献——“善书”的文化内涵

　　黄建铭 王宝团

　　海峡两岸民众在漫长的沧桑岁月中，对信仰观念、心理、情感与习俗乃至生活方式有着共同的理解和认识，他们从中总结出了丰富的经验和知识，并各自以不同的习惯方式记载、积累于不同形式的文献载体，进行传递、交流，由此产生数量众多，体现闽台两地独具特色的民间信仰与神祗崇拜的文献。

　　民间信仰文献是文献中的一个类型，当然它首先得符合作为文献的定义，即文献是记录知识与相关信息的一切载体。同时它也要符合民间信仰的界定，即其文献都要与此相关，即民间信仰文献也就是记录民间信仰知识与信息的一切载体。

　　有鉴于此，在文献学内被称之为民间信仰文献的，它必须具备两个要素：一是它必须是民间信仰的，二是它应该是历史的而不是当前的文献。关于闽台民间信仰文献的界定，一般认为，闽台民间信仰文献不像严格意义上的宗教经典，如佛教的(大藏经)、道教的(道德经)、伊斯兰教的(古兰经)和基督教的(圣经)等，有既成文献典籍，都自有一套比较规范化的、完整的文献经典。所谓闽台民间信仰文献，应该是除了上述四大教文献典籍之外，记载海峡两岸民众生活各个层面的信仰(神灵、祖先和鬼的信仰；家祭、庙祭、公共节庆、人生礼仪)、世界观和宇宙观和神系的象征以及与这些信仰、仪式组织和象征体系相关的文化现象的不同类型的信息载体，自然也包括非印刷形式的信息载体。

　　一善书(morality books)，通常是指由民间编印的劝善书籍，其不以营利为目的，放在寺庙免费供人取阅，流通于基层社会的通俗读物。在闽台两地，诸如妈祖、王爷、保生大帝、临水夫人、国姓爷、开漳圣王、清水祖师、广泽尊王、青山王、关帝和城隍等一定规模以上的民间信仰组织或神灵寺庙，善书的印行是联络信徒与拓展民间信仰很重要的方式。许多印行善书的组织甚至是放弃著作权，也不以善书为营利的目的。若以文献学的视角观之，善书实为民间信仰史料文献，是闽台中下层民众价值观与文化意识的体现，代表民间教化力量，属于通俗文化的一部分，可以透过它了解两岸民众群体意识，了解海峡两岸民间信仰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善书具有宗教意义，因为宗教凭借善书的形式在民间传播流通，但是善书非仅仅具有宗教意识，它也承载着多元文化，且是具有生命力、活动力，与社会互动交流。除了民间信仰中的义理思想，也不难看出其救灾济贫的慈善事业与行善积德的教化功能。具有心灵支持的力量，提供族群认同、提倡社会道德秩序的功能。

　　闽台民间信仰文献是一种特殊的文献形态，它的存在是人类理性中的一种奇幻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说，闽台民间信仰文献同其他宗教典籍一样除了宗教的说教外，其中还蕴藏着一些有价值的非宗教成分。如哲学、科学、艺术、教育、道德、法律以及宇宙观、人生观、价值观、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等，并形成闽台两地人民特有的传统文化心理。有些民间信仰文献经典，本身就是一部综合性的文化著作。闽台两地善书就其来源来说，主要源于佛教经典、道教经典、儒家经典、民间信仰文献和其他等。

　　民间信仰文献是善书的主流。因此，大部分善书都和民间宗教有关，一般又可分为三类：神仙颁授、扶鸾着造、先贤著作。闽台两地善书就其体裁来说，可以分为歌谣、说唱、散文、小说、对话、语录及谶等。不同的文体形式各有其不同的历史传承，与传统社会的教化环境与文学创作形式有着密切的关系。歌谣类是善书的主流之一，此类善书篇幅通常不长，一般不单独成书，往往数种善书合二为一。说唱类则是指民间的讲唱文学，尤以福州、莆(仙)和泉州地区为典型，以讲唱因果报应与佛道故事的民间宗教性文学作品。散文与韵文相对，扶鸾时神佛宣讲义理，常使用散文。小说类善书约可分为三类：仙佛行述、仙佛传记及因果故事。扶鸾时，神佛开示其成神经过，或讲述因果故事，往往情节曲折，有如笔记小说。对话体善书始自扶鸾着造之，冥判”，或扶鸾时神佛解答疑难之记录。过去并不盛行， 自台中圣贤堂的杨赞儒以扶鸾着造《地狱游记》(1978年出版)，已成为善书着造主流之一。

　　二闽台两地善书就其刊行目的来看，主要是政治教化、宗教传播、社会慈善等三类。首先，善书表达了来自官方的教育理念，一方面假借神明的力量在社会的基层推动教化的工作，成为民间训练与实践基本社会伦理的地方。再次，民间信仰文献以其存在载体性、传播性、广泛性和民众性而在民间信仰范畴中占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善书虽然是由后人编撰加工整理而成，但不管怎样，总有一个基本宗旨，那就是民间信仰，或认识价值。依从着这种认识价值，各类被固化于民间信仰文献中信仰主体就受到限制，与认识价值相一致的信仰便被采纳，反之则被摒弃。闽台善书就是在参照认识价值，反复比较中，才最后提炼、统一于各类型文献信息载体之中，无疑也达到了民间信仰传播的目的。最后，善书也与社会慈善活动以及社会救济事业有着密切的关系，台湾善书的流行也得益于清代救济事业的发展，彼此相交运作互为资源，善书提供了社会慈善活动所需要的文化心理与社会动力，社会救济事业则以财力带动了善书教养理念的推动与宣扬。

　　除上述所具有的共性，台湾善书一般还指台湾流行的鸾堂书。鸾堂是台湾民间信仰颇为兴盛的宗教流派，又称鸾门、圣堂、圣门、儒门，或称儒宗神教、儒宗圣教、儒宗鸾教等。鸾堂标榜以儒为宗、以神为教，主祀恩主公。鸾堂最大的特色在于其扶乩阐教的鸾生组织和宗教活动。扶鸾著书是鸾堂团体性的仪式活动，以传达神谕的灵媒为核心，组合信徒共同参与神圣降坛因缘说法的神秘宗教体验，因此大部分鸾堂以着造鸾文、刊印鸾书，为其代天宣化的神圣职责。鸾书的内容大多集中在儒释道教化百姓的意识形态，进而调和三教内含的形上思想，成为民众信仰行为与生活规范的最高指导方针。日据时代，鸾堂分为南北两宗，分别着造、刊印了不少善书。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以鸾堂发展成的儒宗神教和本地新创的三个，三个教系中，以儒宗神教对善书用力最勤、贡献最多。台湾光复之后，鸾堂的宗教性发展更为普遍，鸾书的刊印蔚为风潮，逐渐成为民间乡土宗教活动的主流。

　　闽台两地现行善书的类型主要有：

　　1．游记类鸾书。采取冥游方式，由降鸾仙师带领正鸾拜访受访。对象，书中以对答形式出现。

　　2．主题式善书。此类善书在内容上会设定一主题加以发挥，如谈“心性”、 “修持”等；在形式上则包含“述”、 “论”与‘对答式”等。所谓．“述”通常是仙师降鸾时，在某个论述主题中，会举过去的一个例子来谈。所谓“论”则为仙师降鸾时，针对某个主题提出的论说。此类善书是明正堂扶鸾著作中最丰富的一种，共有18种。

　　3．解事类善书。此类善书为鸾生对鸾门或生活等各方面有所疑惑，乃提出问题由仙佛解惑之鸾文汇集而成。

　　4，幼教启蒙类善书。此类善书不仅在文字旁加上注音符号，其内容亦较浅显，为针对孩童而著作主善书。

　　5．行述案证类鸾书。在善书中对神明在世行为之描述为“行述”，对鬼魂在世行为之描述称“案证”。此类鸾书从神鬼过去之行为为例，阐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定理。

　　6．医药类善书。此类善书大多为治外伤之用，明正堂在出版前曾请中医师鉴定与校正。福建安溪清水岩殿里，保存有一本《祖师灵感药签簿》，亦为此类善书。

　　7．玉律类善书。玉律类善书的内容主要是地府阴律及功过律，换言之，即不离{玉历宝钞》及《功过格}之内容。

　　8．家书类善书。

　　9．经咒类善书。此类善书大多供请神或日常持咒、诵经之用。

　　10．杂论类善书。此类善书混杂主题类及案证类善书的内容，论述较博杂，有论道德、谈鬼神、谈修道等。

　　由于历史和政治的原因，海峡两岸的发展道路不同，台湾因社会制度不同、政治环境不同，民间信仰习俗没有受到太大；中击，在这种环境下，有利于佛教经典、道教经典、儒家经典、民间信仰文献刊作善书者。因此，台湾的善堂善会以及善书的刊行和流通，既有与大陆割不断的历史渊源，又与现实社会密切相关，这显然有助于对台湾民间信仰长时段“内在连贯性”的研究，无疑还是了解海峡两岸精神文化的重要途径，有助于中华文化在海峡两岸传承与衍生的研究。

　　作为庶民道德教育的基本教材，善书彰善惩恶，曾经深刻地影响了两岸人的信仰和生活。无论是势力显赫的台商、闽商，无论是侨寓异乡，还是身处桑梓故里的庶民百姓，不少人劝善弘化、热心公益，对于慈善事业孜孜不倦。在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过程中，民间信仰是不容忽视的因素，是不容丢弃的大众文化资源。为切实做好民间信仰为构建和谐社会服务工作，必须正确运用善书的社会功能，化解与社会主义道德相悖的东西，使之成为当代和谐社会的构建可资利用的重要文化资源。

　　(作者工作单位为福建行政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