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朝七次盛大迎请“佛指舍利”

　　唐王朝七次盛大迎请“佛指舍利”

　　◎果藏法师

　　（接上期）

　　第四次迎请佛指舍利

　　按照“三十年一开。则岁丰人和”的迎佛成规，本来在玄宗朝应有一次迎奉佛骨之举，无奈玄宗对此兴趣不大，天下又是一派太平盛世景象，历史上有所谓“开元之治”的美称，奉佛之事也就无人提起。到了肃宗朝，“安史之乱”尚在继续，国难当头，肃宗“临阵”奉佛，希望兵戈止息，社稷安宁。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公元七五五年）十一月，安禄山发兵十五万，号称廿二万，在范阳起兵发动叛乱，大队步骑兵在广阔的河北平原迅猛向南推进，如入无人之境，河北郡县多望风而降。中唐诗人白居易在他著名的诗篇《长恨歌》中咏道：“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生动形象地表达出安禄山叛乱来势之迅猛，如一股强台风，惊破了以玄宗为首的上层统治者，纸醉金迷的荒淫生活，使李唐王朝倾刻处于风雨飘摇的危难之中。

　　唐肃宗登基于戎马倥之时，在玄宗逃往蜀中剑南后，他亲自率兵马北上。在灵武由西北军人拥立即帝位，开始了八年乱世天子艰难的征战生活。

　　为了讨平乱军，肃宗想到了佛祖真身舍利，想到了大圣真身宝塔“三十年一开，则岁毅稔而兵戈息”的传说。而这也和肃宗所处的地理位置密切相关。史书记载，肃宗于天宝十四年（公元七五五年）七月即位后，诏改扶风为凤翔郡。次年二月，又幸凤翔。西北陇右、河西、安西、西城的平乱军队会集于此。法门寺近在咫尺，这也更提醒他供奉舍利之事，或许当时他曾往法门寺进香礼佛。

　　在皇宫内供奉二月后，又于七月一日从宫内道场出，置佛指舍利于长安诸寺供养，道俗市民表现与前几次也大为不同。据载当时“道俗瞻恋，攀缘号诉，哀声振薄”，场面悲戚感人泪下。几年的离乱，使长安人民饱受叛军、官军劫掠蹂躏，人们祇能对佛祖诉说悲苦，希冀得到佛陀的庇护。

　　这次迎奉舍利从上元元年（公元七六○年）五月开始，七月结束。当此时，唐将李光弼在河阳正同史思明鏖战，国运犹艰，因此迎奉规模较小，时间也较短。但肃宗还诏赐瑟瑟像一铺，金银器具，金栏袈裟一副，沉檀等香三百两，就当时战事环境讲，也实属不易。

　　第五次迎请佛指舍利

　　唐代第五次迎奉佛祖指舍利在德宗朝。这次迎送历时一月，为历次迎奉中时间最短的一次。也没有德宗施舍供养财物的记载，是比较草率的一次。

　　德宗即位之初，励精图治，思政若渴。他采纳了宰相杨炎的建议，实行两税法，根据丁壮和财产划分户等，国家财税增加了，农民的课税劳役也有所减少。但他推行的革除藩镇割据的政策却接连受挫，并引发了一系列叛乱，藩镇联兵以抗中央。德宗调西北泾州之师前去讨伐，不料泾州军队在朱泚带领下发动叛乱，后来虽几经争夺打败朱泚，但也迫使德宗最终放弃了军队讨伐的办法，无可奈何地搬出佛教，企图用这一精神武器也去感化对方。

　　这次迎送佛指舍利并非出自德宗本人的意愿，而是借此笼络一下藩镇割据诸将，这些人中胡族甚多，信佛尤笃。另外历史文献记载。贞元四年（公元七八八年），京师长安地震频发，累计有三十余次，含元殿前阶基栏槛毁坏不少，乃至发生了殿宇倾倒压死宫廷卫士十余人的严重事件，可谓天灾人祸俱来，京城内外人心惶惶。以奉迎佛骨来消灾除祸，也是原因之一。

　　贞元六年春（公元七九○年），德宗下诏迎取法门寺佛指骨入宫中，又送至京师长安诸佛寺供道俗瞻礼。二月乙亥，派遣中使送还舍利，重新掩于塔下地宫，当时叫“倾都瞻礼，施财巨万”，说明下层道俗民众对佛指骨反应还是相当强烈的。

　　第六次迎请佛指舍利

　　宪宗元和十三年（公元八一八年），上距贞元六年的迎奉仅剩一个年头即满三十年了。这年十二月，有功德使上言奏了一本，宣称法门寺真身宝塔藏释迦牟尼佛指舍利，传言三十年一开，则岁丰人安，来年应开，请求迎奉。

　　唐宪宗在晚唐诸帝中，还算是个有些作为的皇帝。比较注意纳谏和任用贤才，许多传之后世的著名文学家，都曾在宪宗朝做过高官。著名的诗人白居易的《卖炭翁》，是后世传颂不衰的名篇。除此外，白居易还作了许多反映下层人民疾苦和讽喻时弊的诗篇，宪宗阅后，并未引起反感，提升白居易做翰林学士。他的削藩举措，也取得了显著成绩，在削平刘辟、李锜、吴元济后，其余藩镇纷纷归服中央，唐朝在表面上又得到了天下一统的局面，经济上也取得较大改善，历史上有“元和中兴”之称。此时的宪宗踌躇满志，颇有点昏昏然，迎奉佛骨大可以炫耀一下大唐的中兴盛世，看过奏折，当即采取此议，并诏令准备迎取之事。

　　元和十四年（公元八一九年）正月，御命中使杜英带领宫人三十名，第六次赴法门寺迎取佛骨。仪式隆重，人执香花，一路演奏法乐不绝于耳。

　　这次迎送佛骨发生了唐代大文学家韩愈上表谏迎佛骨事。

　　元和十四年正月佛指舍利迎到京师长安时，宪宗御驾亲至安福门拜接，目光所及，激动万分。

　　在皇宫内道场供奉三日后，送入长安各佛寺供道俗瞻仰。长安城内外，顿时轰动，王公贵族，庶民百姓，奔走相告，瞻仰奉施，惟恐不及。有人燃臂香顶供养，期望得到佛祖保佑；有人倾其百万家财以充施养，致破产而不顾。当月廿四日，奉还佛指舍利入法门寺塔下。

　　刑部侍郎韩愈对这些焚顶烧指、解衣散钱之举，极为反感，斥之为伤风败俗、传笑四方的愚昧行为，他从维护儒家道德观念出发，激烈地反对劳民伤财的迎奉，愤而撰写《谏迎佛骨表》一文，呈宪宗。

　　宪宗对佛教极为崇信，佛指舍利迎入皇宫内道场的第二天，便向臣下宣布说，夜晚观瞻舍利，瑞光熠熠，普照宫内。满朝文武百官听后，都伏地向宪宗叩拜祝贺，称颂宪宗仁爱施政，天下太平，祥瑞之光乃是圣德所感，为极大的吉兆。祇有韩愈冷眼相观，不表祝贺。

　　当奉佛至诚的宪宗看过韩愈奏章，龙颜大怒，严厉斥责道：“韩愈说我奉佛太过，还可宽恕，惟他说自古天子奉佛后，难免寿殇早亡，言辞何等恶毒。”又说：“韩愈作为臣下，竟然如此狂妄，绝不能赦免。”随后敕令将韩愈处以极刑，杀头示众。幸而韩愈是名闻于世的大文豪，又是立过大功的朝廷重臣，经宰相裴度、崔郡等大批人出来求情，才免去死罪，被贬到潮州任刺史之职。

　　宪宗的崇佛，盛迎佛骨，使其在位期间，佛教又极度膨胀扩大。到唐武宗时，天下僧侣不可胜数，国家赋税收入锐减。

　　武宗李炎。颇好道术，开成五年秋（公元八四○年），召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入皇宫大内，在三殿修金篆道场，武宗亲受法篆。赵归真还在宫中筑望仙台，为武宗作飞升修炼。深为武宗所宠信。他和刘元靖等极力劝说武宗废毁佛教。

　　在这诸种因素作用下，武宗于是在会昌四年（公元八四四年），下诏禁止供养佛牙等真身圣物，焚毁长生殿内道场经像，重新供置天尊老君造像。会昌五年（公元八四五年），敕令拆毁佛寺，勒令僧尼还俗，并省寺院。在上都长安、东都洛阳各留两座寺院，每寺祇准留僧三十人，充其量起“看家护院”的作用。又把留下的寺院划分三等，规定上等寺可有僧二十人，中等寺留十人；下等寺祇留五人。诏行之后，全国毁寺四千六百多座，僧尼还俗廿六万余人。佛教在这次“法难”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元气大伤。

　　法门寺作为宫墙外的皇家内道场。更是首当其冲。还未正式禁佛，武宗就下诏往法门寺，禁止对佛指舍利供奉巡礼。并规定，如有人施舍一钱。就处以脊杖二十，施奉多者，加倍处罚。到正式禁佛令下，不但拆毁法门寺殿堂，赶走寺僧，还掘坏地宫。据《咸通启送真身志文碑》记载，对诸帝礼奉，万民敬仰的佛指真身舍利，也要彻底销毁。处理之法正如韩愈向宪宗建议的投之水火，以绝根本。幸得寺僧以仿制的“影骨”瞒过了武宗，使真身指骨才得以留存下来。

　　第七次迎请佛指舍利

　　这次迎奉是在懿宗、僖宗时完成的。这父子俩政事“不足”，崇佛却很虔诚，极尽奢靡耗费之能事，法门寺地宫多数的金银宝器，皆由他们父子供奉。所以晚唐皇室的最后一次迎奉佛骨，好像回光返照一般。仪式规模之大，施奉财宝之众，都是空前绝后的。

　　这次距上次宪宗朝的迎奉，已过去了五十三载，在半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中，发生了唐武宗废止佛教的“会昌法难”。经像焚烧，寺庙拆毁。僧尼也遭还俗。法门寺中的真身指骨舍利，几遭毁碎。

　　接着即位的唐宣宗李忱，一反武宗的作法。这位宣宗皇帝是武宗李炎的叔叔，可谓叔承侄位，对侄儿的一套政策素来不满。他即位后，凡是武宗制定的国策大计，统统推倒重来。武宗尸骨未寒，宣宗就下诏给京城两街各增加八座寺院，剃度僧尼入寺。大中元年（公元847年）：正式下令恢复佛教。首先挖出武宗掩埋于宫中的佛、菩萨造像，重新彩绘藻饰，置于再建的宫中道场。列圣忌辰时如原来一样，在内道场诵经行香，举行法事。还把协助武宗毁佛的道士赵归真等十二人拘捕砍头，暴尸大街示众。

　　宣宗在大中元年的复佛诏令中，反驳毁佛论者的说法，认为佛教虽是外国传来的宗教，但中国民众广信仰佛教久矣，说明佛教有助教化的功能，应该大力提倡。这样，佛教又以很快的速度得到恢复和发展。

　　懿宗为宣宗长子，在崇佛方面有乃父之风，他曾数次到京城诸寺降香，施舍王度，还常在长生殿内道场设置讲席，亲自诵唱经文。李唐王朝岌岌可危。懿宗深感回天乏术，无力再治理这样一个泱泱大国，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佛祖真身舍利上，希冀通过盛奉舍利，使佛祖显灵保佑大唐的江山社稷。

　　这次迎奉佛指舍利与以往有一点不同。会昌灭法时，法门寺也遭劫难，塔寺、地宫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毁坏，寺僧以影骨搪塞上命，真身指骨侥幸留存。舍利被寺僧藏匿，秘不示人，随着岁月更迭，藏匿者很可能已不在人世。所以这次迎取，又多了一个寻找真身佛指的过程。

　　根据《大唐咸通启送岐阳真身志文》碑记述，在咸通十二年八月（公元871年），即早于迎奉二年，敕派九陇山禅师益贡章往法门寺，结坛于真身宝塔下，以密宗曼陀罗坛的盛大仪式，乞求真身指骨舍利重现。经过施法行道，于十九日终于在旧壕道西北角隐秘处获得佛指舍利。京师长安到法门寺几百里路途上，车辇坐骑逶迤绵延，热闹异常，昼夜相继。懿宗下诏在路旁夯土筑起香刹，或高八九尺，或高一二丈，均以金铂翠羽装饰，仅京城长安路旁就起香刹万余。

　　四月八日，佛骨迎达京城，自开远门到安福门，道俗士民簇拥夹道，众人念佛颂经之声惊天动地。懿宗御驾至安福门虔接佛骨，亲自顶礼，感动地泪下沾襟。并特敕召京城参加元和年迎请佛骨的老者，赐给银碗彩锦，以示恩遇嘉许。入城的迎奉佛骨队伍，以禁卫军兵仗为先导，紧跟的宫廷和私家乐队竞相奏鸣。无数烛光熏香掀起重重热浪，绵延京城内外几十里之遥。

　　长安城处处都显示着隆盛热闹的气氛，如同盛大节日一般，大道问用彩帛结成楼阁台殿，以水银注入池中为水，金玉装饰成彩树。曾俗人众吹螺击钹，载歌载舞，伴随在迎奉的彩车周围。

　　最后将舍利迎入皇宫内道场。道场设置金花帐，温情床，地上铺垫龙鳞席，上衬凤毛褥，殿内燃化的玉髓香飘来阵阵异香。在宫内供奉三日后，迎往城中安国、崇化寺供官宦士民瞻奉，人们争相施舍金帛以表崇佛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