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中国:山村教师刘念友
最近三年,每逢假期,开县郭家镇北斗村小老师刘念友都会到镇上煤矿下井挖煤。直到今年7月,北斗村中心校校长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才知道,他挖煤挣的钱除了供儿女上大学外,就给自己班上的贫困生交学费、买学习用品、买新衣服,但他自己却天天吃白开水泡饭和咸菜。
而在这之前,从1977年开始,刘念友从教28年,每年都在资助自己班上的贫困学生,班上从来都没有因为钱而辍学的学生。
到底资助了多少贫困生,刘念友自己也数不清,反正能叫出名字的就有40多个:李小艳、谢光祥、李林学、谢步祥、刘池军……这些孩子都在刘念友资助下,没花一分钱学费,顺利地完成了小学学业。
12月10日,星期六,清晨7时,开县郭家镇麒龙煤矿主井。
天还没亮,48岁的刘念友便和工友一道背着电瓶、顶着矿灯,行进在狭长的主井甬道中。头顶不断淌下的水滴很快将衣服淋湿,空气也越来越差,鼓风机巨大的轰鸣声在井下回响。
20多分钟后,记者随着他们来到距洞口1500米处的东大巷掘井口。掘井口空间矮,要猫着身子才能活动,地上堆满先前凿下的原煤,被水泡得黝亮,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原煤气味和汗味。
在昏暗的矿灯照射下,刘念友麻利地躺在地上,娴熟地用凿子凿着头顶上方的煤层。煤块松动,煤碴掉在净是汗水的脸上,他用手抹了一把,再凿。20分钟左右,他就地休息两分钟,继续。
8时不到,记者已感头昏脑胀,仿佛有窒息的感觉,赶紧退出。而刘念友直到下午4时才和工友一道出井。此时,他从头至脚已变成一块“煤炭”,连鼻孔里都塞满煤灰,惟有眼仁和牙齿显出白色。
山里风大,刘念友湿漉漉的身子不停地打冷颤,赶紧洗个热水澡后,才在矿上的食堂开始他的午饭:两碗干饭和一份炒洋芋。
寝室一张凉席38个洞
9日中午,记者来到北斗村小刘念友的办公室。这其实是间闲置的教室,部分学生眼中挺有钱的刘老师的办公室、寝室、厨房都在这间屋里,穿着一件劳保棉衣的刘念友正在用一个小小的电饭锅烧开水,他的容貌明显比实际年龄偏大。
寝室简陋得像民工房,一块木板就是床,谷草和棕垫上甩着张千疮百孔的凉席,仔细一数,竟有38个洞,其中两个有巴掌大。见记者拍照,刘念友赶紧红着脸用手将破洞捂住:“见笑了!老婆住在中心校,我一个人用不着讲究。”
厨房只有一袋米,一把面,一包盐,一桶散装白酒,连油都没有。
记者还在刘念友的电话本上发现这样一页——“吴成艮2600元、周贤坤4600元……”一共9个人,总计15000元。“这是我的欠账本,最久的已5年多了,我会还的。”
在常人眼中,刘念友资助的钱并不多,每次只有10元、20元,但对刘念友来说,10元就够他花上两周,20元就足够他家里吃一个月的肉。
刘念友的家在北斗中心校,这其实只是个8平米方的楼梯间,除了两张床没有任何家具。一个纸箱子就是衣柜。一张课桌上摆了一小碗肥肉,李云菊说这碗肉要管半个月。
“我们有七八年没买过新衣服了,上学期有人说他的衣着有损老师形象,他才狠心花25元买了双皮鞋。”面对丈夫,李云菊眼中没有埋怨,只有欣赏。
他挖煤瞒了我们3年
“他质朴得就像一块煤炭。”北斗中心校校长陈银山告诉记者,1977年刘念友工作以来,多次放弃到中心校的机会而辗转无数村小。哪里没人去,他就申请到哪里,越走越偏远。
陈校长称,中心校的老师都知道,从1977年开始,刘念友从教28年,每年都在资助自己班上的贫困学生,不管走到哪里,班上从来都没有因为钱而辍学的学生。但谁也不知道他其实穷得要去下井挖煤的地步,而且一挖就是3年。
“我们是在今年7月才知道的。”陈校长回忆,当时学校有急事让刘念友到中心校去一趟,可电话打了3个多小时,他才匆匆赶来,一脸疲惫。问他干什么去了,他支支吾吾说在走亲戚。
“我猛然发现他耳朵背后是黑黢黢的,再三追问下,他才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在挖煤。我一下愣在那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不能看着自己的学生辍学
北斗村是开县郭家镇北斗地区最偏远、最贫穷的山区。
北斗村小距北斗中心校步行需两个多小时。在当地老师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背了时都莫到北斗去。”去年,刘念友却主动申请到这个“鸟都不屙屎的地方”。整个学校就他一名教职工,要教一个三年级的所有学科,17名山里娃。
开学第一天,刘念友的心就被这群孩子深深震撼。“本以为开学这天,娃儿再穷也要穿得光光鲜鲜的,可他们一个个都像叫花儿。几乎所有孩子都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有的衣服是用其他布料接成几截,有的能明显看出是大人的。大多数没有文具盒、文具,有的只带20块钱来交学费。”
刘念友当即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200多元,帮几个学生交清学费。当天放学后,他又匆匆赶回家,从家里仅存的300多元中拿出150元为几个贫困生买文具、买衣服。“总不能眼看自己的学生因为没钱而辍学吧!”
这些钱,都是他在今年暑假下井挖煤挣的血汗钱。
“不瞒你说,我还搞过摩的。”刘念友说,1998年起,一对儿女跨入高中,花费大,再加上那年他同时承担了7名学生的学费,经济压力太大。为增收,他借钱买了辆摩托,课余时间搞起了摩的营运。
2002年6月,一次小小的事故让刘念友赔了300多元,他放弃了摩的营运。
“当时,两个孩子刚考上大学,教室里还有眼巴巴瞅着我的一双双渴求的眼睛,不找外快不得行。”刘念友便改行下井当矿工。从此,每个寒暑假,他都会悄悄来到附近麒龙煤矿下井挖煤。
采访中,刘念友多次说对不起妻儿。但他想得更多:“我孩子就快工作了,但还有很多孩子读不起书。这煤,我还得继续挖下去。”
误解1
工友以为他供儿女读大学
“已经3年了,每逢假期他都会来,每月可挣千多元。”麒龙煤矿矿长黄烈兴和工友们都认为,刘老师下井挖煤是因为家里有对儿女读大学,花销大。没有想到他还资助了这么多山里孩子。
刘妻李云菊告诉记者:“他挖煤不仅仅是为了我和两个娃儿。跟他结婚20多年,再困难,他每月总要从工资中抠点出来资助给他班上的贫困生,买文具,买衣服,或存下作为他们下期学费。”
刘妻称,1978年在白羊坪村小,刘念友从前任老师手中接过8名极其贫困的学生,他们交不起每期5元的学费。刘念友当时的工资每月只有6.5元,但他竟将这8名学生每期的学费全部承包。有的娃娃离家较远,中午回不了家,他就让新婚妻子在家里给他们煮饭,不收1分钱。
善良的妻子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其实都是些粗茶淡饭,洋芋白菜而已。”
误解2
学生:刘老师领工资他有钱
刘念友现在班上的17名学生中,有13名学生曾受过他资助。当记者问他们知不知道刘老师资助的钱从何而来时,几名贫困生却异口同声说:“他有钱,有工资得嘛!”
北斗村黄海艳的生母去世,继母残疾,父亲靠打点零工维持家用,实在拿不出每期140元的学费,多次提出让黄海艳辍学。“刘老师到我家里来过几次,说愿意帮我交学费,买文具,我爸爸才让我读书。他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
“其实刘老师比我们都吃得差。”住在学校附近的田雨雪同学说,他有好几次都看见刘老师一个人躲在寝室里吃白开水泡饭,最多下点咸菜。“还有几次,放学了,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操场乒乓台上抽烟,一直坐到天黑,我想他肯定是一个人不好耍。”
田雨雪的父亲田俊说,之前没有老师愿意到北斗村小来,“没老师,这些娃儿就只得到邻近学校读书,可这儿最近的学校都要爬两座山,过一条河,家长不放心,多亏了刘老师。”而最让他感动的是,刘老师常常家访,“学生不但成绩提高快,刘老师还把他们带得像城里娃儿了。”
儿女被感动
15日,本报报道了开县山村教师刘念友下井挖煤资助贫困生的感人事迹,无数读者为此感动不已。昨日,刘念友在重庆上大学的女儿却突然哭着致电记者:“我们现在才知道父亲在挖煤,还资助了那么多贫困生……”
事实上,刘一双儿女的学费拖了一年才缴清,他们甚至买不起基本的学习用具。为减轻家庭负担,刘的女儿假期去当搬运工;为节约,刘的儿子从不吃早餐……
父亲挖煤谎称去打牌
刘念友的女儿刘久芳、儿子刘久原均就读于重庆正大软件职业技术学院。昨天,记者在校门口见到姐弟俩时,他们双眼红肿。
刘久芳说,15日上午10时,她在本报网站上看到了《山村教师挖煤资助贫困生》一文。“刚开始,我觉得图片上那个满脸煤灰的乡村教师有点面熟,越往后看,心里越沉重,最后,我忍不住哭起来。我们从来不知道父亲在挖煤,也不知道他资助了那么多贫困生。”
刘久芳想立即打电话“质问”父亲,可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良久,她才鼓起勇气拨通父亲的电话。“爸爸,我看到你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这是女儿对父亲说的第一句话。
刘念友什么话也没说,父女俩沉默了近10分钟,话筒那方才传来一句刘念友低沉的哽咽声:“对不起。”随后,刘念友赶紧问女儿,自己的大花脸是不是让她在同学面前丢了脸。
“我们通了半小时电话,只说了几句话,爸爸不停地说对不起,我就一直在这边哭。”说到这里,刘久芳眼眶又红了。
“我为这样的父亲自豪。”刘久芳说,以前常常纳闷家里为什么那么缺钱,甚至还怀疑过父亲,因为父亲假期每天都外出“打牌”,一打就是一天,有一次10天都没回家。“我现在知道了,他哪里是在打牌,他分明是瞒着我们下井挖煤。”
儿女一日两餐当搬运
记者昨天在重庆正大软件职业技术学院见到刘久原时,他竟只穿了一件t恤和一件夹衣,坐在教室里看书的他冻得瑟瑟发抖。“惟一的一件毛衣洗了没干。”同班的小王告诉记者:“刘久原一有空就打乒乓球,他说这样暖和。”
知道家里穷,刘久芳每年暑假都要去打工。今年暑假,她同时打了两份工,上午在石桥铺电脑城卖电话卡,下午在超市当收银员。
为了多挣钱,去年,21岁的刘久芳甚至在批发市场当搬运工。扛着几十斤重的货箱,刘久芳也哭过、埋怨过父亲,“我甚至怀疑过父亲是否爱我们。”
见记者要拍照,刘久芳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崭新的棉衣穿上,这是她两年来买的惟一一件衣服,价值50元。“买了两个月一直没舍得穿。”
刘久芳说:“我不觉得累,就是心疼弟弟。他饭量大,每月只有300元生活费,常常吃不饱。为节约,他天天都不吃早饭。”
刘久原就读于软件学院软件开发专业,大一。入学不久,他就找到了不饿肚子的良方——中午多打些白米饭,晚上吃馒头。
“我一直以为爸爸很狠心。”刘久原不停叹息,今年国庆期间,刚进入大一的他很想回家看看,但打了几次电话,父亲就是不同意,说是浪费车费。看到其他同学的父母天天打电话询问归家时间,刘久原数次躲在寝室哭,埋怨父亲,“我现在才知道我有个这么伟大的爸爸。”
“他们俩是我们学院的贫困生,但从没向我们申请过贫困补助。”该院院长张业平告诉记者,刘久芳2003年考进学校时,因为无法缴纳6000元学费,曾向学校申请缓交,一学年后才陆续缴清。张表示,学校会尽力帮助姐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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