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鸭子教会我关爱生命

　　曲喜胜是北京后海经营游船租赁业务的船老大，因为保护一群野鸭并给鸭子们建造了一个安身之地，近两年颇受关注。本月1日，他成为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2003年全球“爱护动物杰出个人”之一，他也因此而成为首位获得ifaw杰出个人奖的中国人。 许多人认识曲喜胜，是因为听说他救了一群野鸭。而对曲喜胜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更像是一种回报，回报三年前那两只“救”了他，且给了他希望和勇气的野鸭子…… 　　邂逅-- 野鸭在他眼前振翅高飞 ２０００年４月，以工程师身份主动从工厂下岗的曲喜胜经营家电维修公司失败。年近５０岁的他虽然一向好强，却也只能从父亲手中接过后海的这个游船摊子，从整日忙忙碌碌的公司老板，一下子成了被人们吆来喝去的“船老大”。 “那是我人生中的最低谷。那会儿什刹海划船的人不多，整天无所事事，和以前开公司时的红火根本没法比，心理落差特别大。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应是事业有成，让父母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可我却要替父亲打工为生，男人的自尊已经没有了。我当时就是觉得人生真没有意思，生活真没劲！” 　　“五一”后的一天，曲喜胜坐在湖边喝闷酒。突然，他看到平静的湖面上游来两只野鸭。“那是两只绿头鸭，尤其那只公鸭子，羽毛特别漂亮，脖子上还有一圈‘白环’，尾巴上翘着两根小黑毛。当我靠近的时候它一偏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毛色从绿色变成了宝蓝色。我当时很惊奇，野鸭子的羽毛竟然能这么漂亮！”也许是因为他靠得太近，引起了野鸭的警惕，“它们贴着水面一下子就飞起来了，然后盘旋升入高空。野鸭子最高能飞到三四百米，那可是真正的振翅高飞！我当时就觉得生命实在是美好。人的生命应该像野鸭子一样自由，我们应该爱惜生命……”仅仅是回忆，曲喜胜的眼圈就泛起了红晕。 就是这次邂逅，改变了他颓废的生活状态。“人能不能像野鸭子一样地振作高飞？”这想法时时萦绕在他心头。“我每天都盼着野鸭子能再次光临，好像只要野鸭子一来，生活就有了盼头。” 　　重逢-- 他“救”下两只鸭蛋 ６月下旬的一天，曲喜胜手下的船工从一条船的后机舱里拣到两只鸭蛋，得意地炫耀，说中午要吃炒鸭蛋。一直惦记着鸭子的曲喜胜一激灵：“我马上意识到肯定是野鸭蛋，一把就给他拽回来了。赶紧用餐巾纸把他摸过的地方擦干净，用纸托着把蛋送回原处。”他知道，野鸭肯定是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把蛋下在后机舱里的。 他用系着石头的绳子把那条船固定在水中，等了整整一宿。天亮时他惊喜地发现，机舱里又多了一枚鸭蛋。“当时就好像探险家发现了新大陆”。此后，机舱里的蛋每天都多出一枚，直到第１２个蛋出现，鸭妈妈开始孵蛋了。 因为后机舱没盖，一天下大雨，眼看着鸭妈妈好不容易收拾好的鸭窝要被淋湿，曲喜胜愣是举着塑料瓦楞板给鸭妈妈遮了半天雨。人们说他爱护动物，他却这样描述：“您说这鸭子多勇敢！为了自己的孩子，旁边站着人它都不躲的，冒着被逮走的危险孵蛋，这种精神太令人感动了。现在很多人说我关爱动物的生命，其实我真是受了动物的启发！” 为了防止鸭妈妈再挨淋，曲喜胜干脆用波纹瓦和厚厚的树枝在电瓶船上搭了个棚子，被人们戏称为伪装船。 　　波折-- 第一窝野鸭都没孵出来 后海停着一艘伪装船，专门为野鸭做产房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大量媒体记者。但曲喜胜怕闪光灯惊吓了野鸭，拒绝了大多数摄影记者。 “野鸭孵蛋不能被打扰。我当时生怕人吓着鸭子，还给三个船工下了死命令，我不在或休息的时候必须替我肩负起保卫职责。”提起老板当年的要求，船工小魏憨厚地说：“刚开始想想就烦。可通过长时间和小鸭子的相处，我越来越喜欢它们了。小鸭子现在和我们已经很熟了，我还摸过它们的小脑袋呢。” 尽管如此小心，第一窝野鸭蛋还是没能孵出一只小鸭子。“看到坏掉的鸭蛋被母鸭子一个一个拨出窝，我心里真是不好受。母鸭子趴了２０多天窝，我不愿意它白忙活呀，哪怕孵出来一只也好呀！”曲喜胜已经很久不那么难过了，却因为这事又颇喝了一阵子闷酒。 　　相知-- 野鸭把这儿当成了家 虽然第一窝小鸭子没孵出来，可是因为这两只野鸭子在后海得以安身，慢慢引得越来越多的野鸭子前来。“有人跟我说，我对这两只野鸭子那么好，说不定哪天这鸭子能给我下一个金蛋。在我看来，能招来这么多只野鸭把这儿当成家，就是它们送给我的一个金蛋。”曲喜胜说到这里喜不自胜。 到了２０００年冬天，陆续飞来的野鸭子已经达到了五六十只，两平方米的竹排实在拥挤不堪。曲喜胜当即决定扩大竹排面积，最好能做成一个人工浮岛。“我从家里拿了４０００块钱买料，当时妻子很惊讶，说建个竹排怎么需要这么多钱。我父亲也说我，‘差不多就行了，哪能为几只鸭子花这么多钱和精力？’可是为了让鸭子们住得舒服些，只要能力能达到，做什么都行。” 曲喜胜对野鸭的关爱也为他自己以及这些野鸭带来更多朋友，比如一位朋友，从南苑一次次开车拉来芦苇，帮他布置小岛。那位朋友起初不过是个过路人，因为看到曲喜胜在大冬天儿的后海湖面上为野鸭凿冰，从不解到感动，渐渐成了朋友。曲喜胜问过他为什么肯帮自己，他的回答是，年轻时曾打过不少野鸭子，但直到见了曲喜胜对野鸭的呵护，才从心底里感到内疚…… 　　收获-- 小岛上又飞来一对鸳鸯 现在的野鸭岛面积大概２０多平方米，后半部分满是芦苇、野草和柳枝，前半部分则搭建了一些鸭舍。为了这个岛，曲喜胜可没少操心。“一到夜里，我就到处瞎踅摸，看到合适的大树杈赶紧就往回捡，跟贼似的。”说起那段日子，曲喜胜不觉辛苦只是满脸兴奋。 今年“五一”期间，美丽的袖珍小岛又飞来了一对鸳鸯，这对鸳鸯成功孵化出五只幼雏。而一个月后的“六一”，在野鸭岛上出生的第一批共六只小鸭也破壳而出了……接二连三的喜悦让曲喜胜尝到了幸福、快乐的滋味。如今，他的游船生意也比三年前红火多了，每月收入在达到收支平衡后还略有盈余，在他生命中曾一度消失的充实感和成就感，就这样被重新找回。本版撰文信报记者李佳 本版摄影信报记者张珂 　　我愿意倾尽所有 　　初秋的后海悠然宁静，掠过水面的和风将湖水吹起阵阵涟漪。下午一点，一岁多的奇奇坐在儿童车里和姥姥准时出现在后海西南头的游船码头。小家伙人还没到，“鸭鸭鸭”的稚嫩呼唤就已经顺着水面传过来了。“我们就喜欢看鸭子，这两月几乎每天都来。今天可能是有人已经喂过食了，要不这鸭子怎么都不抢食了呢？”奇奇的姥姥笑着和记者聊天。 　　而在曲喜胜眼里，这湖面并不宁静，美丽的野鸭吸引了游客，也招来了偷猎者。“经常有人来偷野鸭子，一个没照顾到，鸭子就被他们用钩子钩了去，把我心疼的……”为了看护野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家过夜了，“我现在其他的事一概不想，满脑子就是把鸭子看好，一只也不能再丢了。” 　　曲喜胜今年还打算继续改善鸭岛的环境，比如将洁净的自来水引到岛上，比如将浮岛做得更像个真岛。“我今年至少还要再投资两万元，但我不愿意接受捐款或企业捐赠，因为我觉得什么事只要一沾上钱，目的就变得不纯了。我现在惟一担心的，就是哪天人家不让我在这里承包游船租赁业务了。如果换了别的承包者，他们还会照顾鸭子们吗？他们会像我一样爱护这些小生灵吗？” 　　“如果可能，我真的愿意尽我所有的能力，用我下半生的时间照顾它们。”曲喜胜仰起头望向天空，眼中再一次蒙上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