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下迎宾花絮——天主教教宗谤法答辩录(二)
洒下迎宾花絮——天主教教宗谤法答辩录(二 )
教宗说:
佛教大部分是无神论者的系统组织。
无神论的意思是不相信天主上帝真神,或更普遍地说,是没有任何精神灵性的观点。教宗一定是从未踏入过任何佛教的庙宇——里面充满了所信仰的佛陀塑像。即使教宗因自己缺乏对佛陀的虔敬而从未真正见过佛陀,但他必须知道,有这些塑像为凭,可证明佛教徒相信佛陀。即使教宗从未踏入过一个真正的佛教寺庙,他至少去过一个展示著亚洲文化的博物馆,里面有画像、雕像及其他精神艺术品的佛像之类的佛教偶像——这显示出他人对佛陀的信仰——而询问一位博学的馆长:“为什么会有这些佛像?怎么来的呢?”在教宗说佛教徒是无神论者之前,他最好看看所有佛教徒崇拜的世界中存在的对象,这可显示佛教徒不是无神论者。就算教宗不愿接受佛陀,他仍旧要接受并考虑到有一个字叫做“佛”——这就表明了佛教有一个信仰与关注的对象,也就是说,它不是一个无神论的系统组织。
教宗这么说很奇怪的:“佛是错的……”,或“佛是对的……”。因为称佛是错或对,教宗便已经承认有一个佛的存在,这就破除了他论述佛教是无神论者之系统组织的逻辑。即使佛教徒跟随佛陀,他们仍然为凡相信天主上帝真神的即是宗教,而不会说别人的宗教是无神论。
如果教宗认为天主上帝在佛教中不存在,因此佛教就是一个无神论者的系统组织,那他就该知道,事实上在小乘里,上帝是佛——即使佛不被称呼为上帝,而是称为佛。而且,尤其是根据大乘与金刚乘的教法,教宗该知道有智慧之众神上帝的存在——整个大乘的教法里都有关于智慧之神的。金刚乘的教义里有许多关于Jnana Deva不同层次的不同教法,也就是智慧本尊或智慧之神,以及如何转化进入智慧本尊或智慧之神,包括内、外密续教法的智慧本尊或智慧之神,以及不可思议的智慧本尊或智慧之神——密呪乘(真言宗)的教法,也就是诸佛圆满证悟之相的本质——以无数种种的面貌,呈现出无碍、无限的证悟本质的不同化身。
无神论者不相信业报轮回。如果佛教是一个无神论的组织,佛教徒就根本不会信任何业报轮回。然而佛教徒相信人会造善或恶业,而恶业可以改变为善业;若达到完全证悟之佛陀果位的成就,善业又可以改变为没有业。
我曾听说,在过去有些天主教徒对佛教不熟悉,便认定佛教是一种哲学而不是一个宗教。这些人做这样的认定一定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可陈述佛教的根据,却又不学习认知哲学问题只是佛教徒的研读课程;他们不明白研究哲学的目的,也不知道在佛教里存在著许多其他传统。也许这样的误解是由于佛教徒在僧院中的哲学辩经活动较易让拜访者看见,而默默地随着其他的佛教传统从事的祈祷与禅定又较不显著的缘故。事实上,佛教启示了无数成就证悟的方法,思索出不可计数的观点以利益众生——包括许多不同的哲学理论,但又不受限于哲学思想。佛教的哲学思想不同于一般的哲学思想,因其为完全的灵性思考,且其目的是导引众生经由开放的智慧以达证悟。无论如何,教宗是随着那些天主教徒而认为佛教是一种无神论的哲学。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天主教徒因佛教在精神领域里似较天主教受到重视而倍感威胁,因此便尝试一再以复稣扩大这古老的、死气沈沈的、无用的、错误的概念来陈述佛教,好像在借尸还魂似地。
在佛教里,由于相信世界的真实而被认为是无神论。因为强烈地相信以凡夫的感受公开认知的真实,是根本上的不相信;对凡夫的感受无法公开觉受的呈现,却能经由信念转为智慧的感受来发现,并能感受到超越一般凡俗的真实。因此,若教宗认为世界是真实的,且世界中的人们也是真实的,对佛教徒而言,就像是无神论的观点。同样地,教宗若相信天堂,他就因相信天堂与世界不同,并渴望进入天堂而不小心拒绝了世界。如果有人爱上世界与人类的真实,那就表示他不愿相信对许多“真实”信徒的无神论者而言,是不真实的天堂。如果教宗说世界是有形地存在,那么他是说,上帝是有形地存在于世界中吗?如果上帝是有形地存在于世界中,就如同其他众生一样,祂会像众生的生命般消失并终结。
如果人与上帝天人合一,凡俗世界的真实概念便净化了。如果教宗认为世界是存在的,不可以放弃,那么,没有一个渴求超越凡俗世界的盼望,向上帝祈祷的目的何在?到底天堂与世界是相同还是不同?不达到一个超越世界物质主义的沈重真实状态,又如何与上帝天人合一呢?在小乘的传统里,修行者必须解除对世界的执着,认知到无我的境界,从而对自己不执着,因此也就对自己以外的存在都不执着。不失去自觉性的物质世界,一个物质化的人又怎能与一个非物质的上帝天人合一呢?就像是发射出一个太空梭,在天空中来回地穿梭几个星期,然后又跑回地球呢?若是如此,它便不是一个究竟上的天人合一了。
为连结教宗错误地将佛教解释成对世界冷漠之说的同时,他写道:
我们是用这种方式接近上帝的吗?佛陀所传达的证悟里没有提到。
那是因为佛教是追随佛陀的。教宗毋须为佛教徒未提及接近天主教的天主上帝以达证悟而感到失望。如同佛陀所说,有许多不同的上帝真神之存在。对众神的认定称为永恒主义论,而不相信众神之说者就叫做无神论。佛教徒未以教宗传达的感受提及接近天主上帝是很幸运的,因为依据一个永恒主义论的观点,教宗的想法并不是真正的上帝;而根据无神论的观点,又不是真正的虚无。这只是一场迷惑之源,而迷惑又像是邪恶,因为它不是解脱。有时一脚踏在无神论的观点,有时又一脚踩在永恒主义论的观点上,这就很难持续性地像这样同时地移动在两边之间,也让人很难了解如何用这样的方式导向与上帝合而为一。
创造论
教宗拿耶稣与穆罕默德、苏格拉底、佛陀相比较,然后论及耶稣:
祂较不死寂地像佛陀那般否定一切皆有所造。
教宗诽谤佛陀更甚于穆罕默德与苏格拉底,藉以肯定耶稣。无论如何,上善圣者的自然本性与本质不可能放在一个比例尺上来终结他们的价值分量——即便它是有些凡俗的价值。没有任何事能将上善圣者定位在物质化的概念中,让上善圣者与宗教彼此之间竞赛是没有必要的。同样地,没研究过佛陀的教法,教宗就评判世界中的各种宗教,他似乎只就他们与基督教的相似之处来分类。教宗像个掌理奥林匹克的理事长,颁发一个金牌奖章给基督教、一个银牌奖章给犹太教、一个铜牌奖章给伊斯兰教,而佛教是不合格的。因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及成就证悟的潜力,即使有些众生由于过去多生的虚无习气,资质能力看似较差,但有一天,这伟大的潜力仍会自然地以良好的条件出现并得以开展,那么,佛陀就能成为每一位众生头顶上的宝冠了。
教宗说:
佛陀是对的,当他未能在创造中见到人类救赎之可能性;但他又是错的,当他以同样的理由否定了创造有任何价值。
佛陀未曾否定创造,只是基督教与佛教对创造的基本论点不同。基督教相信创造来自上帝——“所有一切皆为天主上帝所造”,如教宗取自Nicene Creed的一段话:佛陀则教导人们,创造来自于众生的意念。当教宗说佛陀否定创造有任何价值时是不对的,因为佛教总是教人以宝贵人身的价值,也就是教宗所认为创造的一个面貌。佛教徒祈求能再转世生为人身,因为人身有特殊的八暇(注1)与十圆满(注2)的天赋,以达完全证悟的次第。授与有情众生的教法中,佛陀指示什么是动机与行动之对与错。佛教指出如何净化不幸之源、如何在此生得到暂时的幸福,以及如何研究究竟上成就完全证悟的佛陀果位——也就是救赎之意,不仅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一切有情众生——没有比这更伟大的救赎了。
教宗说:
造物者,从最开始在创造中种下一美好的“多元化”。
根据佛教的看法,经由相互依存的相对真实,所有坏或好的条件与现象皆由意念所造:坏的现象由负面的概念所造,好的现象则由正面的概念所造。但教宗形容基督教徒为相信创造中的美善,而佛教徒看到的只有痛苦,这暗示他们从未看见或追求美善。教宗写道:
赐与创造并将此责任讬付给人类,象征其非痛苦之源,而是一个创造的基础存在于世界之中。一个相信所有创造之美善本质的人,即有能力发现一切创造的秘密,为完美地持续上帝所交付给他的任务。对于那些接受启示的人,它必须很清楚明确,尤其是基督的福音,存在比不存在要好得多了。因此,在基督福音的国度里,便没有任何涅盘、冷漠无情或听天由命的空间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对完美创造的伟大挑战——做为自我,做为世界。
教宗扩张基督教对创造之美善的信仰,以基督徒能够在自己生活的世界中做圆满人类与世界的工作,因此说没有剩馀的空间给涅盘、冷漠无情或听天由命,他乃试图证悟与负面的冷漠无情或听天由命画上等号。将这三种字眼摆在一块儿是很奇怪的,教宗想要以一个无生气的、不关怀的画面,赋与佛教徒的放弃世间、只知忍受或试图逃脱痛苦,来对照出灵性启发的、富活力与创造的画面,赋与基督教为世界制造出一个更美好的空间。
我尊重教宗说善来自于天主上帝,也完全相信这样的说法。但无论如何,说佛教徒认为世界是邪恶的而不愿为它做任何事,这样的认知是个错误,这个错误的概念暗示上帝带来邪恶。根据教宗自己的逻辑,既然上帝创造了看似邪恶的世界,那么,那么看到它邪恶的人不该责怪佛教徒有这样的想法,而该责怪上帝上对。
教宗也认为佛教没有圆满地改良自己与世界,然而,佛教徒相信,善来自于佛陀的加持祝福,因为他们相信业报轮回——也就是意念所造之善与恶;直到成就完全证悟以前,要持续性地创造正面的概念与美德以累积功德资粮——意即创造美善。佛教徒相信,真实的佛陀是永不改变、无染污的纯净,也是一切纯净现象之始。
即便是依于相对上的真理,视上帝或佛为全然的纯净也是好的。因为佛教徒相信业报轮回,他们知道自己的条件来自于过去前世的行为,因而尝试以累积功德资粮来改变现状,从不会怨怪上善圣者为报复的或惩罚的。善会持续性地增加,因为佛教徒的目标形象非常开阔。忏悔是种相信美德的表示,它来自于对自我的怪责,且为凡夫众生向上善圣者所做。当基督徒忏悔时,就象征著他们认为上帝是纯净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向祂忏悔自己的过失。同样地,佛教徒忏悔是为了净化自己所犯的错事。但如果基督徒相信上帝带来善,则上帝也同时会惩罚他们,也就是说上帝随时在那儿准备回应;如果上帝随时在那儿回应,人又如何能够与祂合而为一呢?如果人试著忏悔、清净罪业、创造福德、崇敬,且越来越有信念,自始自终地相信上帝永远纯净——即便是自己尚未纯净,也能够净化一切的染污遮蔽,以解脱为无瑕无染著、不可思议的上帝之国度。
根据佛教的传统,由于传陀是纯净的这种观点,在佛陀与众生之间便没有任何事情会引起冲突。依世俗谛相对上的真理,崇敬者也许会做些错事,但佛陀仍旧能加持祝福他们。完美无瑕的佛陀在那儿,即便是依于相对上的真理,崇敬的对象是永远纯净的,因此以佛陀的加持祝福易使人创造福德,也是很符合逻辑的。同样的,若相信上帝是纯净的本始之相,依于相对上的真理,无数的正面、纯净之相便会创造出来。
教宗所形容的冷漠无情、听天由命,以及一个对人类与世界之创造与美善的否定,并不适合于佛教中的任何层次。在小乘的佛法里,涅盘能够以信念、功德和敏锐的资质禀赋来成就,而它的追随修行者毋须以否定或想像其为邪恶的世界来净化自我与执着。在大乘的佛法里,佛陀的自然本性存在于一切众生的意念中,它的追随者以修行来开展此自然本性。在金刚乘的佛法里,纯净自然之相乃佛陀的遍布集合,而它的追随者以修行来认知此一真相。
佛教徒相信,创造即为意念,而造物者也就是意念,但这并不是说佛陀就被忽视了。若非意念,知者或创造者与佛陀又从何而来?佛又如何被认知呢?若人相信自己的意念即为创造者,相信人能创造负面的概念与其带来的能量,以及正面的概念与其带来的能量。这是证据与自我证明,这样的认知更强而有力,因此使人选择正面的概念与现象,就会自然地认识这些正面的现象。即使正面现象看来像是物质的外在对象,由认识这些正面的现象即为佛陀,向其崇敬、祈祷,直到即使是祈祷文、祈祷的对象或祈求的物体都变成全然相同无别。此一观点引出自我激励,因为佛陀从未被想像成遥不可及,而净相的对象即为佛陀,认识佛陀的主体便越来越接近,直到没有知与被认知的主客体,而只有不可分离之无二无别的整合。
在佛教里,即使意念是无形的,但它始终持续无形地存在而为现象之源。因意念的本来自性是无休止的,要无休止地不去做任何事是不可能的。虽然教宗相信佛教徒不做任何正面的事情,但因意念的本性是无碍的,如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那样,即使是无神论者或虚无主义之众生,亦不能以灵性精神信念接受信仰,也无法停止自己的意念——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是那么地忙碌的原因。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只有意念的习性是不同的;而且,这也非意指有虚无习性之相者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事情,这只是能改变的暂时习性。因此,并非有一真正实在的无神论或虚无主义真实地存在于某处。有许多正面和负面的字眼可以用来指出意念之无碍相的物质或精神灵性层面,例如罪恶、道德、邪恶或上帝,但无论造出何种现象,意念的本性仍持续自然地创造。
当然,教宗可以选择相信天主上帝是造物者,或是任何他所希望的但为自己的信仰而反对佛教却毫无必要。因为无论跟随任何宗教都是个人的选择,也由于过去与此宗教所结的缘分而来,所以最好还是让人选择自己的道路,不要诋毁他人,使其能够自然地达到一个了解的最高层次。
若是有一个负面的动机或目标,结果就会是负面的,这是颠倒的相对真理;若有一个正面的动机或目标,结果就会是正面的,这是真实的相对真理。若是有一个动机或目标,用禅定达到完全证悟之无终点的目的地,因此不黏附任何正面之相,便不会再引起执着;而积聚功德资粮,不陷入虚无的观点,圆满成就与佛陀最殊胜、无二别之次第相结合。既然佛教的动机与目标是暂时的正面而究竟上的殊胜,则教宗的悲观评价便没有道理。就像一个古老的故事说的,森林中的猴子抓到人类时,嘲笑人类没有尾巴,一定是某种低等生物。
教宗形容佛教的方式不同于梵谛冈第二届大公会议对佛教的陈述,也许这是因为在会议中教宗所言:
对非基督之宗教开放深具意义,以达全面的现代化世界……。
教宗引述会议中的文件Nostra Aetate 2,其中谈到与其他宗教的关系:
天主教的教会不排斥任何宗教之真理与神圣。
但却没有比陈述佛教为“负面的救世主义思想”更具排斥性的了——如教宗所言,没有比这更负面的字眼了。
又引述大公会议中所言有关其他的宗教:
教会对于他们的指标与生活方式有一很高的关注期许,为那些概念与教义,虽有许多不同的论点,教会因而相信并提倡,常投射出一线教化所有人类之真实的光明。
且: 各种佛教的教派认知这有弹性的世界为彻底偏激的不适当,教人以一种方式,要有虔诚笃信之心,能够变成有能力达到一个圆满解脱的状态;或者是,经由他们自己的努力或高层的帮助,成就上善殊胜的光明启示。
又提到:一般共同的救赎之根,存在于所有的宗教之中。
这会议中对佛教的陈述比教宗的立场要正面得多。教宗不该将会议中的这些概念放在这本书中,因为它们与教宗所言及佛教的部分相矛盾;既然教宗认为佛教的证悟是全然的负面,那么,该相信何者呢?为求一致,这两者之一必须删除。无论如何,教宗的负面意见是基于对佛教的缺乏认识所造成的,为免事先做任何评断,如同教宗自己所用字眼之论述,我请求他思考一下会议中的用语;同时,就如一个古老的说法,人若无上善之口的支撑就批评他人的教义,那其尖锐的逻辑就会像一个陶艺匠背著他的陶罐走进一个正在打石头战的市场。
注:
1、八暇Eight leisures(藏文 Dal.ba brgyad):不生为狱道、饿鬼道与畜生道之众生,这些众生因业果而受苦,无暇追随佛法;不生为长寿之天道,因享受业果而终将耗尽福报,又再入轮回痛苦;不生为异教徒,因为机会对佛法产生信念;不生在诸佛不示现时;不生为瘖哑愚痴,因无法了解佛法[编按:八暇,即无暇修行佛道之处,指生于八难之处,除上述七处外,另一处为:不生于佛法不及之地。请参阅众生出版社《追寻无瑕甘露》第64页]。
2、十圆满 Ten opportunities(藏文 'Byor.ba bchu):依个人的五种天赋,即:获宝贵人身、生在佛法存在之中心、完美资质根器、不为与佛法相违之事所占据,以及对佛法有信念;和依他人的五种天赋,即:佛陀之示现、佛转法轮、有生之年佛法绵延不尽、跟随佛法,以及遇明师指引。
教宗比较佛教徒之从世界中出离与基督徒之与天主天人合一——拿一方教义之出离与另一方教义之天人合一相比较,是很不寻常的。无论如何,关于出离,若教宗对世界有执着,那崇拜的作用是什么?依于佛教,如果人与佛陀天人合一,娑婆世界便不存在。如果人与天主上帝人合一,而天主上帝又是上善殊胜的,那么人就是与一位上善圣者合而为一,也就是说,不是与一个凡夫俗子结合;如果教宗仍是待在物质化的世界中,看来紧抓著凡俗二元之习气而要与上善殊胜的天主合而为一,是不太可能的。教宗论及他个人的天主,像是个有情众生,对世界有如许多的贪恋执着;然而,如果维持误解地区分世俗与上善圣者之间的距离,无论多么努力地祈祷,都不可能接近天主上帝。
天人合一是成为独一无二的唯一,而唯一即一切诸佛之本始。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像一只自始来于两角动物之家的生物,是不可能成为独角兽的。一个二元观点会将现象与果报区分成迷惑染污,但绝不可能变成智慧的唯一。但就如一只独角兽出生时即为一个单角——唯一的概念,也就是相信佛性的种子能够在究竟唯一的果报里繁荣开展,亦即是佛陀之果位。天人合一会来临,因种子是唯一。
我对教宗在佛教的章节中论及圣十字若望用语的了解是:如果人不人世界中出离,便不能与天主上帝天人合一。教宗引述圣十字若望的美丽诗篇,但很奇怪地,若跟随教宗的说法即会有“以这样的方式,任何事都无法发生”的结论。据教宗所言,若与不可见之天主上帝天人合一,就会失去凡俗的世界,且:
人在世界中与天主上帝相遇,因此他不须要走入这样一个绝对的出离……。
根据教宗所说,如同他言及佛教徒所为,人应该要圆满改善自己与世界——这也是天主上帝交给人的工作;但若没有太多的出离,又该如何呢?以教宗的说法,则与发展人类及世界相违背。
无论如何,圣十字若望说:
为了到达你并不享有的地方,你必须去你不享有的地方。
对我而言,这个意思是:为了到达凡俗意念不享有的地方;人必须去凡俗众生所不知道之上善圣者的国度,也就是上善圣者之不可思议的次第。对我而言,他指明去何处,而要人到那儿去。
圣十字若望说:
为了到达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必须去你不知道的地方。
我可以想像,到达不知道的地方,是归因于凡俗众生不知道的,也就是上帝不可思议的国度。去你不知道的地方,这样的说法,圣十字若望是告诉跟随者走入这不可思议的地方。对我而言,他是指明去何处,而要人到那儿去。
圣十若望说:
为了进入一个你并不拥有的地方,你必须去你现在一无所有的地方。
指引并要求人必须去不可思议的国度,即人尚未觉知之处。对我而言,他是指明去何处,而要人到那儿去。
如同前面所讨论的,教宗说佛教徒的解脱为:“与我们一起到外在的真实,就必须要破除这束缚。”
无论如何,如果圣十字若望说:
在此,从世界中出离之意图,乃为自己与世界之外的结合。
从世界中出离又立刻变得没关系了,看来它只对基督徒而言是被认可的,而非佛教徒;且它忽然对教宗而言是正面的——如果它是就基督徒来说,正如教宗所言,它不是涅盘,而只是一个个人的天主上帝。
与祂天人合一,非仅来自于净化,且来自于爱。
与佛陀天人合一,也是自于净化与爱,佛陀的字面意义为:不仅是一切迷惑染污的净化,也是一切证悟本质的成就,包括了对一切众生广大无边之慈悲不可测量的爱——佛陀即是爱的具体化身。
用比较基督教之爱和与天主上帝的天人合一以反驳小乘的出离,是不合适的。也许因为这是以教宗所赞赏的基督教观点所完成的。看来爱是毋须放弃任何东西,但却又被黏附著,像某种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制造越多的依恋执着,引来越多的痛苦。在佛教里,爱并不是像一个婚后的蜜月旅行。当众生变成上善圣者后,他们是由娑婆世界的厌倦而出离,而这离的发生是因为意念净化升华之故;当意念超越后,它便有更大的力量,以非凡之爱的能量,真正地帮助有情众生。
依于金刚的教法,天人合一是成就证悟的主要修行。究竟上的绝对天人合一是与佛陀完全一样的。在佛教里,天人合一是非物质具体化的,且为无二无别,是在不可触摸的微妙呈现与伟大空性之智慧的天人合一里,证悟是无二无别之天人合一的状态。佛教徒相信,不仅是人类,一切有情众生都有与佛陀天人合一的潜力。大乘佛教的目标,是以广大无边的慈悲,导引一切存在众生到达这样的天人合一。
将佛教徒的出离与圣十字若望的出离相比较,教宗说到圣十字若望:
不要认定这出离本身是一种终结目的。
这显示出对佛教的又一个误解,因为出离本身在佛教里从未被认为是一种终结目的。
教宗引述大公会议中的Gaudium et Spes 2,说这世界是:
天命的,依于非凡之神圣计画,被转化而达到它的圆满成就。
他也写道:
世界的造物者天主上帝之真理,与救世主基督是一个强而有力的动力,启发一个正面的创造态度,以及提供一个持续的原动力,为它的转化与完美圆满成就而努力。
如果世界该转化,而我们该为完美圆满之成就做一番努力,这听起来满有希望的——也许人被允许超越凡俗的真实。但因教宗写道:“人在世界中与上帝相遇”,这听起来像是他毕竟是要停留在世界中的;又因教宗写下:“人不需要这样一个究竟上绝对的出离”,出离乃被批判了。无论如何,如果圣十字若望从外在的世界中出离,那小乘至少是圣十字若望的亲密朋友——他的诗篇很有佛教的味道。圣十字若望想要与一位个人的天主上帝天人合一,而小乘的修行者想要成就一个个人的涅盘,目标是一致的,只是天主上帝与佛陀的名称不同罢了。
教宗对佛教大部分的批评可以推论归纳为:佛教有一个负面的态度,而基督教有一个正面的态度。但他用的是一个非常松散的辩论形式来证明此一论点,一再地以此证明强调他支持基督教的观点,却也能同时应用在佛教上;同样地,他用以挑剔佛教观点的内容也应用在基督教上,而一点儿也没影响到佛教。凡与佛教有关的同样话题,他都会扭曲为负面的;而凡与基督教有关的同样话题,他也会转移为正面的——他似乎是因成见太深而著了迷,一点也没注意到它的不合逻辑。我只能当做它是无二元对立之智慧意念的特质,超越依于任何理论或逻辑之上,因此对于教宗,我感到非常地关心与乐观。
如果人想要经由祈祷文和禅定与上帝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人会变得自然地从这外在的世界中出离;而这出离是一个更深远之天人合一的象徵,比维系对世界的依恋执着更能够圆满成就。即使对别人而言,看来仍有千千万万的众生普遍地留存于外在世界中,一切的内外世界之相将消逝于天人合一的次第状态中。事实上,这个世界能消逝,不仅是经由修行,也在意念经由智慧的开展而解放了凡俗现象时,也由于会引起政治动机的宗教间冲突与战争的严重派系狂热之死亡瓦解时。如果教宗比较由宗教战争引起的疼痛、伤害、痛苦与死亡,和小乘修行者减少依恋执着凡俗真实的成果之痛苦止息,他会认为何者较为正确呢?
教宗总是要关照这个世界,告诉人不可以从世界中出离,世界中的美善来自于天主上帝。如果他认为这美善来自于天主上帝,一定是来自于物质化的层次。一想到与教堂有关的战争中,天主教的跟随者成千上万地死亡,看来不仅只有物质化的美善会来临;若解释成上帝的惩罚,可能会更符合逻辑,因为这些跟随者藉由对上帝的信念而打斗、杀戮,并引发战争。想像上帝会背叛他的跟随者——向一个活生生的上帝祈祷,又立刻地被祂惩罚——是不太可能的,不是吗?我相信美善来自于上帝,意即因于有情众生之业果,当美善降临来自于他们的信念时,他们便有能力接收。同样地,美善来自于佛陀,端赖有情众生的行为、他们因果业报的命运,以及他们的误解或了解。释迦牟尼佛教曾对祂的跟随者说,他们必须对佛陀有信念,便因正面因缘聚合之条件的力量而使美善降临。即便如此,亦非由佛陀或上帝所造,败坏也能来自于有情众生的没有信念;同时,上帝之美善降临与否端赖上帝的跟随者自己,或者他们是否有错误的解释——上帝的加持祝福是必要的,美善即因此而降临。
教宗暗示美善来自于天主上帝,但永远不可能来自于佛陀。无论如何,教宗若能阅读佛教的相关典籍,从而熟悉佛陀的教法,即能得知佛教教导人累积功德资粮——也就是美善——不仅只为这短暂的今生,而是一直到成就完全圆满证悟之次第为止。
与佛陀天人合一,并非意指任何像是与一个上帝——必须是上帝自己——有人必须向祂祈祷,然后他们就必须以一个拥抱来结合的事情。天人合一应是超越拉近或接近的,拉近可以说成是走在证悟之道上,不仅仅是停留在接近而从不结合,而是越来越接近、越来越靠近;当证悟成就时,就不再有拉近。接近之意即为二元分别见尚存,因为还有两样东西在彼此地关联著;它是一个实质上的、全然地结合,而非仅是某人坐在上帝的旁边,乃为二元习气完全地净化,在全然成为不可思议之佛陀的纯净神圣次第里。在大乘的概念里,藉由功德的累积,人先试图净化负面与二元之相,并扩展无二别智慧之相。这也就是说越来越靠近佛陀,直到纯然地与佛陀安住在无二别智慧之相的无二别智慧意念里;只有佛陀自己才能了知,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到底是唯一还是非唯一。据教宗所言,好像在一个天主上帝与人类之间的结合里,个别身分的认定仍尚留存,而非超越它。如教宗所说:
在每天的生活范围里,人的全部生命是“共同依附存在”的“你”和“我”之一,而且也是在绝对与固定的范围里:“我”和“你”。
对佛教徒而言,在绝对的范围里是没有区别的。从佛教的观点来看,无论上帝的本质称为什么,它该是无法形容的、不可思议的、不具形质的智慧;直至到达唯一的次第以前,人必须祈祷、崇敬、种善根并禅定。但是,若上帝要永远地与人分离,则人必须分别地向祂祈祷吗?这并非有负面的意味,只是人若改变而逐渐接近上帝,那么祈祷的人便能成为与上帝一样而无分别。这是绝对真实无谬的天人合一,意思是,根据佛教的传统,没有“我”,也没有“你”;当“我”并非主观地留下来时,“你”也就不会客观地留下来。如果人只说佛教没有一个上帝,由于根据我所了解的教宗用词,上帝永远该是上帝,而祈祷的人该永远只是在祈祷,他们又如何能够结合呢?他们也许能接近,但却不能够合而为一。如果人有这样的分别见,不论人如何祈祷也不能够接近上帝,他们会像两座高山似地保持分离。
有此一说:
那儿一座高山,这儿一座高山,他们看见彼此,但他们从不连接在一起。
教宗引述大公会议中纪录:
当主耶稣基督向天父祈祷,因此“他们合而为一”(《圣经·约翰福音》第十七章二十二节),祂在我们面前放置新的视野,不受人性理由约束,而指明一个类似与天主上帝之子民合而为一,和真理与仁慈之天父圣子合而为一的范例。
我想,既然耶稣是天主上帝之子,则耶稣与天主上帝便已不可分;虽然耶稣为帮助其他形式存在的众生而以表面的形式出现,但其灵性仍无分别。我真的不了解教宗是如何看待耶稣之祈祷的,难道他认为耶稣仍在祈祷与上帝合而为一,或仍旧在等待吗?既然耶稣为帮助其他众生而生为人身,以指示他人该做些什么,以便能与上帝合而为一,教宗难道不认为这也许是善巧方便之意?佛教徒相信,无论在上帝圣者中的人性本质是什么,都是一个帮助人类表象里之智慧本质的化身。耶稣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因为祂是上帝之子,或是一个上帝的化身,而上帝是不可思议之智慧的次第,是超越感受与认知的。
依于踏入证悟之道上的观点,在成为真正的佛陀以前,佛教徒祈祷与修行,以便与佛陀合而为一;依于圆满成就佛陀之果位的观点,经由祈祷文与禅定,修行者成为佛陀,乃成就神圣天人合一之果报。
神圣天命主义(神秘主义)
在佛教里,纯净的神秘主义乃为踏入证悟之道上的层次,当意念变得越来越纯净,直到完全地净化,因而不留下一丁点儿二元习气的概念,也就是圆满证悟之全然地成就。但教宗写到基督教之神秘主义与佛教之神秘主义的比较时,说:
基本上的差异,基督教之神秘主义……,非生于一个纯然的负面“证悟”。
依于佛教的传统,意念为一切负面与正面之源,依众生的选择而呈现。在小乘的佛法教授里,介绍经由修行与开发正面之动机,以净化负面之动机的重要性。有许多绝妙的传记述说灵性方面的修行成就、有预知见地的觉醒,以及小乘神秘家的奇迹——尤其是当他们成就阿罗汉果位时,即小乘之证悟次第。在这些神秘家托钵乞食或传法以前,他们先检视即将发生的事——如果他们看到负面的条件环境,将会因此为他人引起负面的现象,并看到他人将为自己的负面念头所伤害,他们便不会前往;如果有正面之事,将会因此为他人引起正面的现象,那他们就会前往。
既然基督教的神秘主义并非来自于一个纯然的负面证悟,那教宗对于佛教的负面看法又来自于何处?他对佛教的强烈谴责是一个对神秘主义不了解的象徵。如果教宗企图让人们转向对抗佛教——并非所有的基督徒都会这么做——那么它究竟是负面的还是正面的?教宗会如此负面地描绘佛教。真是让人吃惊!不论是为了要让人转向皈依天主教或阻挠他们变成佛教徒,教宗可以用天主教的权威来解说他自己的天主教教义,但不是佛教;如果他制造教义争论事件,将会导致驳斥。
如前面所提到的,在大乘的教法里,教人只要信念与虔敬成熟,并适当的条件开展,因每一位众生皆具有佛性,即有达成证悟的潜力。依于金刚乘的教法,经由诸佛或智慧本尊的观想,金刚乘修行者能改变前世业报能量,转为灵性智慧的现象——这些完全都是正面的观点。因此,事实上,佛教的神秘主义来自于一个天命所归、纯然正面的证悟,也可以说是纯然负面地打击别人成为佛教徒,高唱他们成就证悟的潜力。
教宗说:
托钵僧式的神秘主义之始为佛教之终结。
我相信基督教神秘主义的存在,因为依据有情众生各种不同的现象,任何事都会出现——包括精神灵性的无限展示,而无论对错,任何事都可以论及它们。但教宗可知道佛教在哪里终结吗?即使只阅读释迦牟尼佛的经典也能够知道——直至所有一切轮回中的存在变空,诸佛的化身示现永不终结。释迦牟尼佛——第四佛——是来自至少一万位具名之完全证悟诸佛的一个化身。根据大乘的教法,在这些具名的诸佛之外,事实上尚有无数的佛存在。有多少的有情众生存在,就有多少的佛法会来到;直到有情众生终结之前,佛法是不会终结的——这是菩萨的祈祷和诸佛的利生事业。即便是在这世界中,释迦牟尼佛来转法轮,众生也只看见诸佛在特定的时间来到一个特定的地方,由于他们的业报与缺乏信念而未能认知他们也曾出现在其他的时间、地点里,但诸佛仍随时存在于每一个地方。根据大乘的经典,每一位有情众生皆具有佛性,佛性也许在沈睡中,但它永不止息,直到成就圆觉证悟,并能以良好的条件在任何时间再度点燃觉醒,例如相信并保守信念于佛陀及人之佛性的反射、听闻佛陀的教法、看见佛陀、得遇上善明师及他们的教法,那么,人意念中的佛相将会打开。
佛教的神秘主义与无形、隐藏的精神灵性本质有关,且会持续性地存在,直至一切有情众生被启发悟道为止。依于证悟之道的层次,它不是保持神秘之动机的隐藏,而是一种预防错误解释与了解的保护。佛教教以真正神秘主义之奥妙秘诀的自性,能扩及物质与非物质两者,而非片面地物质化。如果教宗相信神秘主义,则他必须减少对外在世界之真实的信仰——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即使教宗对基督教之神秘主义的赞颂,认为它比佛教的神秘主义更伟大,然而以这么有限的方式看世界,只会减低它的接受性。应如佛教所为,认同不可计数之存在的可能性,以及不可计数之神秘主义的面貌的可能性——任何事物都有可能出现。
如果教宗读过佛教的经典,他会发现佛陀的利生事业是如何无拘束而不间断地以无限灵巧的方式时时产生——我认为这是最殊胜的神秘主义。托钵僧尼不该等待佛法的终结,因为它会让自己的教法延误。教宗不期待一个佛教的终结,可能吗?我不明白教宗说他用于佛教的惊人字眼与天主教相对立,那他为什么不能够同意佛教与天主教是不同的,并有各别不同的现象相应;而非试图消除佛教,又以许多方式不认同其他的宗教——即使他们很可能分享同一位上帝?教宗应考虑那些其他的宗教至少还相信某些事情。
教宗说,参考“灵性进程的最高峰”,在佛教里,错误地以出离和冷漠表达,“在各种时间里,企图以基督教的神秘主义来联系这方法已造成……。”
无论如何,教宗提出基督教的出离与佛教的出离不同;同时,他带入圣十字若望的用语,说他们已:
解释成一个东方的苦行方法的确认。
如前面所解说的,因无认知佛教在天人合一、爱与佛陀的强调和教授,而试图以制造联系天人合一、爱与上帝的基督教之出离动机,比佛教之出离动机要好得多的样子,来否定于此。
像教宗这样拿佛教的出离与苦行和基督教的神秘主义相比较,是没什么道理的。当然,修行出离的对象是不存在的,但出离也不能用来作为一个佛教之神秘主义的图像与基督教之神秘主义相比较。而且,当教宗在他论及佛教的篇幅里提到,在东方的亚洲中——虽然他未特指佛教徒,但拿东方的苦行方法与圣十字若望的著作相提并论,我不明白这之间的关联性。看来教宗是要暗示,苦行方法是佛教里的一个重要部分。无论如何,苦行截然不是佛教里神秘主义的最高点。虽然小乘修苦行,但他们只当它是一个外表的方法,而不是一个究竟上的绝对目标;同时,苦行主义的困难辛苦也并不属于大乘或金刚乘的教法与方法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如果教宗只愿思考小乘佛教的苦行方法,就算他们能与神秘主义相关,也会变成教宗之推论的反证。小乘有许多种不同的苦行方法,对一般凡俗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单单只有行为品质要求就包含了身、口、意之二百五十个比丘戒(具足戒),如不可掉举(戒精神散漫),及如何与任何世界中的条件环境打交道(待人处世之道),以无限的方式调柔(温顺优雅)他们的感受心性。对小乘之神秘主义的确信是经由止(注1)、观(注2)、禅定而成就禅通次第,其中含四神通(天眼、天耳、宿世、他心)此乃极难达到的,除非是一个特殊之佛陀的小乘追随者。如果要完全地将标新立异的想法与显著的具体形质现象串连,便无法了解于此。当这些小乘修行者确信成就时,他们神秘成就的果报也许并不惹人注目地安住在一个殊胜的上善次第,或者是显著地表露特质,也就是一般凡夫所没有的,如空中飞行之类,直至达到阿罗汉次第的证悟。在释迦牟尼佛的时代,许多出家僧由于沈重业能的净化,得以在空中飞行,也知道他人的禀赋根器,包括根据他人个别的能力而给予不同的教法。
我不知道教宗对于神秘主义的认识是什么,但若将它定位于一个简单的方式,则神秘主义是超越凡夫了知的精神灵性现象。当然,基督教有它自己关于上帝、圣灵和耶稣的历史故事,因为他们是上善殊胜的,而且不仅仅是他们,也包括他们的教法及道地的跟随者的历史故事。但这不须要驳斥佛教的神秘主义,或者因为佛教的神秘主义与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不同而变成是错误的。如果教宗能够有一个丁点儿对佛教的信念,他就会知道,佛教的神秘主义是多么广博而实在的正面,毋须排斥或拒绝去看它、听它的历史故事。
如果教宗认为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与佛教不同,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教宗一点也不知道佛教的神秘主义,对他而言,论述它是什么实在是言之过早。教宗认为圣灵的工作是属于神秘主义还是物质主义?如果它是物质的行为,那它就不是神秘主义;如果它不是凡俗众生所能推测或认知的,且用以利益众生,那它就是神秘主义。我们不该说这些不同类型的工作是相同的,因为它们是不同的。如果教宗认为圣灵的工作不容易理解,那他又有站在何种观点来认定对佛教的神秘主义已有足够的了解而贬低它?如果教宗相信灵性的神秘主义,则不论他是天主教、基督教或任何可能的什么,就算他不知道佛教之神秘主义的解说和历史而对它没有信念,但逻辑上,如果他是真正地联想到灵性、无形、神秘的概念,就应该要有“它的意义也许难被了解”的概念。若人相信神秘主义而有一个灵性的观点,就必须接受神秘如何出现发生的无限可能性,就如同教宗接受圣灵的工作能够在其他的宗教里示现一般。佛教徒相信智慧的事业能够以各种相关的方式示现——只要能够使众生开展自己的智慧本质。人不该就相对已知之事尚未了解或不适应前而试图阻挠神秘(神圣天命)的出现。教宗赞扬基督教的神秘主义,并试图驳斥佛教的神秘主义,是普遍地拒绝神秘主义的灵性化身——除非他们特别适用于一个基督教的模式,亦即不知怎么地被认定在一个不同的种类里,就像某人食素,声明不吃肉,但却吃鱼。
教宗提到在梵谛冈大公会议推荐下,教会曾尝试与回教徒对话,但却又暗示回教徒未给予答覆;他也提到曾试图将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与佛教搭上线,但对他而言,并无一线可搭。我猜想这些问题仅来自于过多的教派分别见,将自己个人的见解加诸他人的见解上,然后在那些有不同见解的人之间制造偏执妄想。主要的关键在于,这些问题并非来自于上帝或佛陀,而是来自于上帝或佛陀的追随者因缺乏一个智慧的意念,又有过多的主观独善自我,因而建立起一个极端盲目狂热的见解;或者,它一定与宗教性的政治有关,而非与灵性或智慧相关,因偏执妄想而引起非难与距离。
事实上,这特别的搭线想法与智慧无关,看来倒像是拨弄是非以推广天主教。无论如何,如果有人曾尝试藉由物质的想法将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与佛教连结而无法搭上线,那是因为他们尝试以显著知识性的概念来联系不可思议的佛教神秘主义,而显著的事物是无法连结不可思议的。当然,在佛教与天主教里,物质的想法与不可预测、不可思议的想法,两者灵性的精神教法皆存在,因此可以有许多可能的方式连结他们——如果教宗法及其他宗教领袖真有一个正面奉献众生的想法,而又如此做的话。即使教宗由于抓著一个不愿与他人搭线的观念,以致尚无法联系想法,他又如何能在自己的观点下期望与一位非物质、不具形的上帝连结?
也许教宗应该清楚明确地解释什么是神秘主义、什么是无形的,使神秘从凡夫俗子所了解的概念而出,取代仅仅说些困惑的字眼。教宗以他自己的字眼证明,因他无能看见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与佛教之间有任何相关的讨论之下,佛教对他以及其跟随者而言是隐藏的。佛教的神秘主义是如此地深奥而无法与显著的事物连结,并涵盖于凡俗的概念中。根据教宗的逻辑,基督教的神秘主义是显而易见的,而非超越凡俗的念头,因为它是包含在可以拿来解释与比较的象徵性概念中,以否定其他不同之神秘主义的属性。
佛教的神秘主义存在于因乘与果乘两者之中。在大乘因地的神秘主义中,佛性的基础本质驻留于凡夫意念之中,它只是因未被认知而隐藏,但这个基础从一开始即为无法想像的神秘。有许多的祈祷文以成就证悟的目标,可集体或个别地用深度的虔诚以利益无数的众生念诵,而许多证悟之道的方法能够应用是超越凡夫意想之外,且不容易被凡俗众生所了解。因此,依于证悟之道的层次,佛教的神秘主义是极度广博的,当佛性的内在本质经由祈祷、崇敬、加持祝福与禅定时,二元的习气减少,而无二别智慧之相乃得以扩展。但这只是对幸运的众生而言,不幸的众生便看不到也吸收不到它,因而无法以此方式重新评价佛性的重要。
依于最基本的观点,认知佛性的内在本质及其现象,那么,人便依于证悟之道而修行,佛相就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无碍之佛相微妙无觉地出现,即没有佛性的主观认定,因为祈祷的人与祈祷的对象变成不可分的唯一,因此没有了主观的修行者。此时,超越时间而无始无终,没有一丁点儿神秘主义的概念留下,但有无止境遍及智慧化身的自然事业,亦即是果报——这些是根基、道以及佛教之神秘主义的果;更甚于此者,乃根基、道与果合而为一。有许多相关之事必须学习,而且不仅只是学习,同时要以许多方便善巧的方法修行,但我不想让教宗得失眠症,因为佛陀神秘智慧的力量无法以凡俗的计算方式发现,它的不可能是因为它超越想像。
小乘之神秘主义、大乘之神秘主义以及金刚乘之神秘主义的不可思议智慧本尊相难以了解,除非是特别幸运的人。即使是想要物质化地证明神秘主义或制造证据,由于凡夫俗子的辨识能力,还是一点儿也无法了解。
教宗写到基督教的神秘主义:
已建立并持续地建立基督教,……教会……(和)文明,尤其是西方世界的文明,亦即是被一个对世界有正面取向贴上标签的文明,发展了科学与技术之成就的感恩。这两天知识之根,皆植基于古代希腊哲学之传统以及犹太——基督教的复兴。
这看来很奇怪,基督教神秘主义的价值被它对于科学与技术之成就的影响而实质化地成立,而这样的功绩又与古老的希腊分享。再一次,物质世界的重要性伸展,而神秘主义以制造文明的贡献来展示,即人类文明与社会的发展,而非精神灵性的发展;再一次,教宗又不想让世界被撇开或否定,期使它得以发展,但这仍强调减弱了灵性的深奥奇妙本性。当然,灵性可以提高任何觉悟的层次——包括凡俗真实的呈现,但为什么这层次给予这么大的重要性?在同一本书中其他章节的其他主题上,教宗对于科学与技术的看法被不同地介绍也很独特,然而听来却更像是他论及佛教时对佛教看法的介绍:
世界的呈现像是一个大工厂,人类在其中发展知识,而呈现出进步与文明,以及通讯的现代系统,和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民主自由之结构,这个世界不能为人类带来幸福。
但当教宗引述Nostra Aetate时,看似他认为文明的进步是为宗教制造的一个重要贡献。文件中定位教堂与其他宗教间的关系时,他说道:
宗教与文明的进步奋斗捆绑在一起,用更细腻的概念与一个更精致的语言来解救这些问题。
教宗也隐喻式地区别东方与西方之间,暗示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相较之下似乎是缺少了某些东西,而:
西方文明经由科学与技术之成就。
无论如何,教宗不知道东方文明的规模,因他以西方文明的标准来评断。即使在科学的范例里,只要严密正确地研究佛教科学,即会发现在它所有无法计数的知识里,分类为五根本科学与五支分科学中,没有一个主题被错失掉。但若教宗不想看这极端开阔的佛教科学,当做科学并不存在于东方,而他又认为科学是那么地重要,则他应该看看世界上最有名的科学家之一——亚伯特·爱因斯坦,谈到佛教:
未来的宗教会是一个宇宙浩瀚的宗教。它应该超越一位个人的上帝,并避免教条主义与神学主义。涵盖自然与灵性的两者,它必须是基于一个来自一切经验之宗教的感受,自然与灵性像一个有意义的组合。佛教回应了这样的描述……。如果有任何宗教能配合现代的科学需要——它便是佛教。
教宗在东方与西方之间做选择也是不智的,他之假定西方较开发,因此较好,是很傲慢的。或者科技这念头在暗示一个永久的优越感,因为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保证这些念头是究竟上的绝对,或将永远被认为是最好的;即使是暂时性的,也许在一个或另一个地方的环境或条件看起来较好,但并不表示会永远以同样的方式存在。同样地,我也不能说东方宗教永远比较好,因为佛性在每一个众生之中自然天生地存在,只因缺少信念、信仰与修行,而在西方的虚无主义下保持冬眠,但有一天——既然已有这佛性——经由良好的条件环境,再复稣是必然的,不论是蓝眼或棕眼、红头发或黑头发,都毫无影响。若东方人试图将自己与他人并列竞争,而说西方人有凡夫本性的自大障碍,因此未能点燃他们的佛性,也是非常不智的。
教宗之对东方文明的屈尊垂青与西方文明的沾沾自喜,是轻松率不明智的,不仅仅是因为它突显出教宗对东方文明的没兴趣,同时也因为有许多的基督徒在东方,如南韩、越南以及菲律宾等等,会认为教宗是竞争者而将他们排除在外。这种态度会制造对未来的怀疑,引起天主教徒变成新教徒,如同在中美洲发生的那样,导致教宗的声望下降。
当教宗写到基督教的正面态度时,也许看起来很正面,但他形容基督教与佛教之间的比较方式,事实上是完全负面的——它是负面的,因为它经由强烈的暗示:佛教是负面的与基督教是正面的,被用来种下负面的能量。事实上,这观点正培养一个引发两方在世界中战争的新成因,但教宗仍试图确保这个天生自然会消除的负面,使它变成一个不可消除的事实——即使它是个错误的概念。为什么教宗要建立这样一个灿烂辉煌、易灭的沙堡,而最后终将散离?而且,如果有人认同这负面的概念,像教宗所介绍的那样,它又如何能够圆满上帝的愿望呢?如果基督耶稣依于一个神圣计画而要打败邪恶,那么,为什么教宗种下佛教是负面的念头?难道佛教徒被基督耶稣忘记而遗弃了吗?这将意指上帝并没有一个无谬本质能够扩展到每一个人身,并将与会议中的立场相违背。在Nostra Aetate:
只有一个教会,它包含了所有的人。
即使教宗认为科学与技术植根于古代的希腊哲学传统与犹太——基督教的复兴,可也没必要认为在宗教与科学之间做一联系是有精神上的灵性意义。虽然也许有些科学家信仰宗教——包括基督教与造物论,但也有许多并不相信。因此,虽然教宗说基督教与科学相关,并以此状大西方,却仍有许多科学家与灵性概念及方法无关,并不相信它们。教宗想像一线联系其实是好的,但事实并非他所希望的那样,许多科学家并未看见一个科学与灵性之间的关联性。当然,有许多精神灵修的科学家,但也有许多非灵修的科学家,认为他们以自己的努力创造自己的成就,而非依赖神圣的启示。
同时,由于科技发展的成果,事实上是否永远正面并不确定,因此说科技来自于个人的宗教是轻率不明智的。如教宗所知,科学家发明许多的武器与核弹能摧毁这个世界,现在没有人知道世界将发生什么事,也归因于这些科技的产物。在吹嘘一个宗教与科学之间的联系时,教宗似乎忘了核子炸弹与广岛,好像他在脚下隐藏著苦味的毒药,却展示甜蜜的糖果在手中。一位小乘修行者为了达到证悟的目的,而独自地从世界中出离,总比利用科技来毁灭世界要好得多了。但若教宗似较喜欢西方世界的文明、科学、技术与古代希腊哲学,而非东方的宗教——尤其是佛教,但这对佛教徒来说不是问题,因为它是一个不同的观点,只是一个顺应随机条件环境而来的暂时评断。如释迦牟尼佛所说:
人所认为自己的母亲,是另一个人的妻子;人所认为绝对的真理,是另一个人相对的真理。
教宗主张人对世界该有一个正面的态度以持续地尝试让世界更美好。这观点与佛教在相对真理上的教法一点也不对立——即使教宗试图将佛教介绍成不同的。但若教宗认为人能够实际上期望达到转化的目标及创造的圆满,这圆满是超越努力奋斗的吗?如果目标只是为了要努力奋斗,而努力奋斗被认为绝对不该放弃,又如何能达到圆满呢?
在佛教的每一乘佛法里,都有一个特别强调的目标,诸佛也将它视为非常的正面。当然,即使尝试此目标并为其努力奋斗是正面的,在一个相对的层次上,如此的行为可以有无法计数的利益,但也有许多关于实际达成此目标的教法指示人成就此目标是可能的。这是完全乐观、正面的见解,这目标是圆觉证悟。佛教的三项主要教义能够从三个层次接近,如前面所陈述的根基、道与果,任何这些教义中任何主题的所有解说,皆适用于所有这三种层次中的任何逻辑。在每个层次中,佛教都是很丰富且深远奥妙的,并永远清楚明确;虽各依其层次的教法而形容不同,但每个层次的结果都是证悟。在金刚乘里,证悟的果位必须见到果本身即为种子才得以开发;既然果已经在那儿,人必须只用信念,并从识知中开发它。虽然在此没有什么必要讨论出离,在小乘中即可找到论述,却有许多关于无上空性之法,即为智慧的虚空本质。由于见到示现的纯净本质,便毋须出离或放弃世界;由于见到一切皆为空性,人就不会紧抓现象——现象仍旧在那儿,毋须遗弃。不具形实的示现发生时,便与无上空性之智慧无分别,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自然地宁静祥和并充满喜乐。
教宗在基督教神秘主义与爱之间制造一个联系,形容什么能在世界面前显示,以证明基督教神秘主义的价值。但若神秘主义的价值只以世界中有形的展示来确认,并非真正变成了神秘主义——神秘主义是隐藏而无形的。虽然教宗相信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他的焦点似乎只专注在这有形的世界,但只在有形的事物中寻找神秘主义是不可能的。若人因信仰具体的真实而被有形地蒙蔽,即天生固定地有限制,人便无法向纯净的神秘主义敞开胸怀;由凡俗概念的想法是无法想像的,因为它来自于遍布的无限智慧。根据佛教的观点,神秘主义存在于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在具体与不具体之间,如同许多正面的现象。在任何宗教中,神秘主义应该是正面的,因为它仅来自于智慧的加持祝福力量、来自于上帝或佛陀。
教宗似乎是想让佛教在一般人面前看起来很坏,使他们怀疑佛教,而这些人相信具体的习气,却又对佛教无形质的灵性经验毫无所知。虽然教宗提醒并反对其他人由世界中出离,但人若不由世界中出离,神秘主义便没有任何特质。因为神秘主义是无形之灵性特质的个人经验,而因这个人的认定本身就是无形的,若人驻留在这有形的世界中,又如何能够认知并开发这个经验?
教宗谈到基督教与佛教神秘主义的方式是不同的。当然,有许多佛教的神秘家与学者知道什么是佛教的神秘主义,如果这样做有任何意义的话,便也能列举如何地与其他神秘主义的传统不同。无论如何,教宗所列举的不同是不正确且无知的。事实上,佛教的神秘主义始终教宗之佛教终结说的暖昧反射。凡阅读过大乘教法中有关神秘主义的部分,尤其是金刚乘的教法者,会因误解而惊慌,或从正确地明白佛教神秘主义的广大中充满正面的敬畏,因而由此直接或间接地得到利益。人必须阅读并研究这些教法,只是浏览一本书,或听从有关佛教之老掉牙的、不正确的陈腔滥调与道听涂说是不够的。若人未小心求证即过分地批评其他的宗教,会很危险,就如同一个人过度用力地吹火,而火焰忽然间燃向自己,便会烧到自己的胡须一样。
注:
1、止Shamatha(藏文 Zhi.gnas):平静不动的禅定次第境界。
2、观Vipasana(藏文 Lhag.thong):上善殊胜见地的禅定次第境界。
宗 教
如教宗在论及佛教之章节中开始所提到的,当世界的自由民主与政治思想适用于宗教时,许多现代人的诉求为开放思想的态度,并开始重视欣赏它。这些日子以来,人们混杂自己假设性的互补具体概念,而非真正纯净的灵性思想,只为混合不同的观点、崇拜的方式,而采取在一个宗教的镕炉里修行的方式。但是,一个真正不同宗教传统之综合,只能够经由灵性了悟的自然互动能量来完成,而不是经由这种一般思想的矛盾混合。佛教是一个完整的宗教,而不是另一个外加的宗教——基督教也是如此。不清楚明确试图组合它们,只会引起更多的困惑,就好像将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混在一起就不好喝了一样。无论如何,教宗不仅是提醒天主教徒不要互相混杂宗教,因为它会引起困扰;但却试图介绍一个负面的佛教图像,好像害怕它有太多的诉求,并可能会将他的跟随者带走,因而必须给予佛教特别的关切。教宗说:
……特别地注意佛教是必要的……。
意即是一个特别的攻击,听起来倒像是教宗害怕教会繁荣似地。这与教人如何从恐惧中解救出来并走向天堂互相矛盾,且持续地制造更多的恐惧。
教宗毋须担忧天主教徒会被佛教徒带走。佛教是非常宝贵的,除非是非常幸运的人,否则不能遇到佛法的教授,使自己解脱,同时帮助其他众生。但即使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佛教修行者,他们也不会试图将天主教徒的黑白袍改变成佛教徒的黄红袍。如果有些西方人喜欢佛教,他们很幸运;若有人因佛教而使其意念快乐,教宗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害怕。如果教宗见到西方人变成好的佛教僧人或瑜伽行者,完全可以确定的是,它绝不会是有害而是有益的。既然教宗尝试要转变所有人类众生进入天主教,为什么他要那么在意少数几个佛教徒正“激起西方对佛教的兴趣”?教宗认为他和他的传教士可以到世界各地转变人们的信仰而皈依天主教,但少数的一些佛教徒却不可以,这是很不公平的。
就算教宗不接受佛教,与其制造一个佛教是负面的讯息给读者,不如考虑到佛教徒至少也还有人类众生,且属于人类的世界,他应该表现得慈悲,而不是轻蔑藐视他们——他应该试著在人类中创造和谐的现象。既然有无限的众生,就有无限的最好思想,而人只能够为自己做决定。佛教中的每一乘都认为,一个修行者若建立起灵性上的我慢,又侮辱他人的宗教,是很不道德的。在小乘的经典里,释迦牟尼佛说道,若有人建立起灵性上的我慢而认为“现在,我已证得阿罗汉的果位”,这就是尚未达此果位的象征;在大乘的经论教法里说道,若人有已获至高灵性之了悟的念头,是由于他们自己二元邪恶习气的影响;在金刚乘的佛法里说道,人不可批评或拒斥任何其他的宗教而侮辱他们,这将会破除金刚乘行者之十四根本堕中的六个戒律。批评只能出于良好纯净的动机,像是一种利益其他众生的好理由,例如做为一种保护。
每一个宗教都有自己的逻辑、见地和信仰,理论上的争辩是很累人的。有此一说:让肉食动物与草食动物彼此争论该吃什么,不如就让肉食族类与肉食动物在一起,让草食族类与草食动物在一起,这样较方便且舒适得多。
似乎教宗之反对佛教,只因它是一个不同于天主教的宗教罢了。无论如何,即使在天主教之间,就有不同的教团组织,如班尼狄汀(Benedictine,为西元480~543间的意大利僧侣)教团、圣芳济(Francis,为西元1181~1226间的意大利僧侣)修道会以及道明教团(Dominical,意为主基督的);而在基督教里,又因不同的教义而有新教派(Protestants,基督教)与天主教;同时,也有不同的宗教共同使用一些神圣的著作,如回教、犹太教与基督教。如何才能够转移消除这些不同呢?即使只讨论一个耶稣,就有耶稣已来或将要来的争辩。依不同众生的现象,他的基督时代是早来的,而他的犹太时代在未来。既然东西方的晚上和早上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又如何能期望每个人固定于一个时间呢?以佛教徒的观点,时间只存在于有情众生的现象里,而有情众生的现象是不可测而无限的,即使是在单一个人的意念里,就有无数的时间与无数的现象。合而为一的唯一是不能从具形质的具体中制造的,唯一只在二元习气净化之后才能完成,那么,所有不同的时间、方向、世界以及众神,便能够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组合——这只能在正确的见解、祈祷文与禅定中才会来临。
在指出与回教之基本教义派互相接触的困难后,教宗写道:
都是一样的,教会保持永远地开放对话与合作。
当然,我并非毫无敬意地这么说,但似乎教宗在书中有两大恐惧,其一为:回教的基本教派会引起一场圣战。我希望这个担忧是不必要的,因为,虽然会有某些基本教派徒引起战争,但我希望从阿拉真神的话语里也有许多可敬的伊斯兰传统之持有者信仰和平。无论如何,由于惧怕基本教派教徒会到处放炸弹,教宗想与他们开放对话。而似乎教宗知道佛教是非常神秘的,因此他的另一大恐惧就是:许多聪慧的人们——包括西方人——会被吸引过去,而将从基督教徒与天主教徒改变成为佛教徒。无论如何,教宗毋须与佛教徒开放对话,因为他知道佛教徒不会以一般的武器引起肉体的战争,但他惧怕佛教徒会举起灵性的智慧之剑——它是如此敏锐、强而有力并闪亮的——因此试图毫无逻辑地非难佛教,让他的追随者不会被佛教的传统唤醒。
我对教宗以似是而非的公开并显著的方式侮辱佛教,深感遗憾。虽然一方面它是严重的侮辱,同时又让我见到,教宗让一个好念头忽然出现却又不去检验它。即使是他因权威动摇了一点而感到威胁,似仍知道佛教是没有伤害性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原因。因此,教宗无意间有一个正面的概念,即佛教不会伤害任何人。从这无心地正面念头证明挤进了他的负面概念,此冲突使教宗批评佛教的理由不攻自破了。
如果当时我在这大公会议中听到:
也曾要求教会与先知的信徒对话。
我会认为,人不该起一个宗教之间对话的念头,听起来真像是一个政客的念头。如果基督徒只是追随耶稣所说的话,保留并持续地教授十诫、冥想,并思念上帝,便不会与任何人对立——即使与任何人都没有对话。
依于大乘的教法,打压佛陀的本来自性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它潜伏在每一个众生的意念中,总有一天会示现出来。试图让它不发生才是真正的不可能,这只会因激发聪慧的众生之觉醒,想到如何认知对与错,因而更容易引起发生的可能性,如此,他们便会加入走在正确方向的那一方。如果教宗不愿佛教出现,因为他不想失去天主教的信徒,那么他应该思考这些信徒不会放弃上帝,因为上帝是不具形质的,因此不可能被放弃。对圣灵而言也是如此,因为它是无形地运作,许多人无法以自己物质化的现象去掌握它是什么,他们便不可能放弃它。耶稣已留下许多美妙的历史,两千年来,许多的跟随者对祂有很深的信念,所以有信念的好习惯已存在了。其他的宗教应该被允许持续自己的方式,这只会因更理性地开放而让天主教更强大。教宗应保持缄默,若说得越多,他所惧怕的事便越容易发生。
教宗说:
人类肯定自我,最完全的方式是交出自己,这即是圆满完成家的圣诫。
那么,如同一个慷慨的行动,为什么教宗不能给佛教徒机会去做佛教徒呢?因为“大公会议中说道,圣灵的工作效应,有效地扩及到可见的教会组织之外。”
教宗又说:
在无数次的场合机会里,让我确信于此,不仅在远东国家的访问里,也在会晤那些宗教代表时……。
为什么不能认为佛教也许是一个圣灵的化身?即使教宗相信耶稣是唯一的救赎,他仍应认知,如他引述会议中所说的,其他的宗教常反射出一线真理的光明而启发一切的人类。
教宗必定知道,如果他老说佛教是如何地坏,而基督教是如何地好,即使是对基督教也不会有益处。他也许可以在同意他见解的信徒中谈论,但若对佛教不了解而在公众场合中恐惧地冲口而出,他会因言语不慎而摧毁人们对其教义的信心。既然有许多愚昧的人们和许多聪慧的人们,若以这样的方式谈论,如何解读他所说的话、对他的教堂是有害还是有益,是不确定的。
时髦的现代人喜欢变化,虽然教宗似为担忧天主教徒将变得对佛教有兴趣而动念写佛教以打击并防止他们改变信仰,但有时人真该留意内在的情势,而非试图防止一个外在的威胁。即使是在天主教徒之间,教宗也须要小心言语;而且,如果对自己的立场过度紧张保护,尤其是拿别人当牺牲品,则它会保护或毁灭自我的结果,犹未可知。就像护法说的:
若有暴风来临,树林可以互相保护;若是火焰来临,树林就变成彼此的敌人。
当教宗参照佛陀的“证悟”时,引述符号很清楚地推论出,佛教的证悟不被教宗认为是真正的证悟。当然,佛教徒并不期望教宗会接受佛教,但倘若教宗要贬低它,他们也不会失去自己对佛教的信念——可是他也不该过分地抨击佛教。如其所知,即使是这时代的统治者,如史达林、毛泽东,试图停止所有的宗教,屠杀千万,但他们死亡以后,无形的灵性活动仍再度增长。同样地,即使有些人想破坏其他的宗教以扩张自己的宗教,不同众生中的不同精神灵性习惯仍会滋长,因为灵性天生存在于众生的意念中而无法终结。非物质之灵性是无法摧毁的,像是一条自然的泉水,即使人想用泥土掩埋它,水还是会持续地流入流出,因此,鼓励它比打压它总是要好得多了。每一位宗教领袖都应该尝试在世界中创造和平,而不是制造矛盾与冲突。教宗写道:
……提醒那些热切地欢迎始于远东传统宗教之特定思想的基督徒,并非是不恰当的——举例来说,禅定的技巧与方法,以及禁欲的苦修。在某些区域,这些变成了时髦,不但不批评反而接受它。
这是不是说,若佛教徒接受他们,对教宗来说就没关系了呢?教宗间接地认知到,人们似被佛教之导引和平与无冲突的能力所吸引,以他持续性地关注方式,基督徒将怀疑基督教而转向佛教。一个宗教吸引信徒的方式不能值基于贬低其他的宗教,教宗应祈祷佛教兴盛,而非试图改变他人的信仰,使其认同自己的信仰,并担心这无伤的、纯然利益本质的佛教会开展繁荣。
教宗说:
其实,一个人必须先认识自己人属灵宝藏,并想一想轻易地将它搁置一边是否合理。
无论如何,教宗旅行世界各地,试图说服其他宗教的信徒将自己的灵性天赋忽视地摆在一边而变成天主教徒。很自然地,他效忠自己的传统,但不应强制他人对自己的传统效忠。
教宗说:
呼唤一个伟大传布福音的运动,以大量的方式一再地进入教会现在的生命。
许多伟大的永恒宗教领袖关切改宗离教的问题,但若太过于强调试图改变彼此的信仰,会因卤莽猛烈的分裂冲突而引起毫无信仰,并导致仇恨与屠杀,让活生生的众生尸横遍野。所有的宗教领袖不该过分努力改变信徒的信仰,而应多考量引起负面反宗教的结果。只是以极端的批判来对抗他人不同的宗教,来自于一个二元对立观,而非来自一个纯净灵性的源头;专注在改宗离教的焦点上,来自于自我与立场的好胜心切,并欲粉碎他人及其立场的过多期望。但要打败别人而图利自己是与宗教无关的,想到世界上的宗教领袖败卖自己的宗教以挑拨玩弄世界、煽动人们并激起对立。如寂天菩萨之祈祷:
愿您解脱所有这些自相残杀的野兽。
我只好教宗论及佛教的部分来答覆这些问题,并无意对天主教不敬;我希望并祈祷这些回答教宗对佛教不正确的概念,不会造成对教宗信徒的破坏。我这么写是为了基督徒与佛教徒的利益,并祈祷教宗长寿以推动灵性的发展,不因对其他教义的误解,而在各别、团体或宗教之间引起冲突或动乱,于是所有宗教的信徒便能和睦共处。
在未来,请不要怪罪要求我答覆教宗对佛教之假想的波兰人,他们心胸宽广地要揭露事实以帮助利益他人。
既然教过教导成千上万的人们,我希望他也能明白对佛教观点的误解。他应该澄清他的误解并将之出版,使其信徒正确地了解佛教,而非误解佛教观点的经验、证悟、邪恶、善、真实、出离、爱、慈悲、神秘主义与天人合一。向教宗提出一个请求,引用一些圣十字若望所作诗中的话语:
到达现在教宗所未享有的佛教,他必须走进一个佛教的寺庙。
抵达教宗所不知道的佛教,他必须去一个将认识全知圆觉的次第。
进入教宗所没有的宝藏——佛教,他必须去这个能创造任何事物之造物者的国度。
从前我对教宗有正面的看法,现在我依然正面,而且我将在未来保持正面,而这将不会因他写下这本书而改变或消逝。自从许多年前我在电视上见到教宗教授信念、慈悲与爱,在我身旁的朋友们都知道,我很钦佩教宗在帮助这个世界。我只在人们的要求下回答教宗清楚明确地谈论到佛教的部分,它好像教宗忽然在一个大教堂里粗野无礼并失控地呕吐,因此在波兰同胞的要求下,我著急地赶快清理它。
每一个宗教选定自己持有的信仰是至高的真理,因此,这不是一个问题,没有人会因任何他人的贬仰而失望,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方式道路是最卓越的。同样地,教宗认为基督教是最卓越的;即使被别人这么称呼,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劣等的。但是当自己选定相信什么时,亦不该试图删除他人选定的信仰,因为每个人各依自己的资质禀赋选定所相信的真理。若谈论太多,自然引起更多的争论,而在一个知识理性的层次上之二元对立的讨论,不同于导引难以描述之智慧的无言灵性修行。看起来,低劣与不净、高尚与纯净,都是一切相对观点的习气,真正宝贵的无始无二别智慧,即所有事物皆转化为智慧意念呈现的化身。
我非常高兴听到教宗已会晤其他的宗教领袖,从他们持续的会谈中,这试图赢过别人的历史将会减少,而纯净的信念与爱将会增加,以联合宇宙中所有一切众生在完全证悟之无形质的唯一伟大境界里。
我非常感谢教宗,像是一只努力敲击的打鼓棒,给予我很好的机会让自己像一张鼓,与奥妙的佛法共振共鸣。我感谢教宗在峡谷中用负面的字眼呐喊,让我将它转换为佛教赞美诗的正面回音来回应。我感谢美国的言论自由,因此我能自由地说话。我感谢美国的宗教自由,因此我能在教宗跨越希望的门槛时,贡献一个佛语不凋萎之花的芬芳花冠给教宗。我感谢能听到教宗是上帝的使者,因此我能够等待听见他无谬讯息的一天。
无论是事跨越希望的门槛,愿诸佛菩萨的智慧加持祝福之芬芳花香充满所有的地方。
写在翻译之后
感谢教宗写下对佛教的看法,让我们有机会读到听到诺布仁波切的法语,并进一步清楚地了解佛法。感谢恩师听列诺布仁波切给予我珍贵的机会,先睹为快,让我畅怀地第一次享受到翻译的乐趣。仁波切又一次地展现了藏传佛法因明学的严密、逻辑清晰之辩才无碍。
仁波切的父亲为宁玛派宗师敦珠法王,敦珠法王为西藏著名学者,且为莲华生大士岩藏伏藏掘宝者之一,生平著作诗文无数,弟子遍及世界各地。仁波切之子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为西藏著名导师蒋扬钦哲却吉罗卓越的转世,曾为电影“小活佛”的编导顾问,目前掌管位于印度比哈尔的宗萨佛学院,并为悉达多本愿会的负责人,弟子遍及欧美。听列诺布仁波切自己在美国亦出版过许多著作,如《回音》、《吉普赛闲话》、《白帆》、《神妙之舞》、《小小金钥匙》等。
第一次为听列诺布仁波切翻译是在三年前,一位有三十多年禅修经验的张老师向仁波切请教甚深禅定次第,没有任何学识涵养与修行的我,却如此幸运地聆听这一场感人的教法,两位禅修大师的对谈,直如醍醐灌顶地罩下,泪水像甘霖似地汩出,这分感动直到今天仍清晰依然——我只能感谢诸佛的加持。佛陀教法所带给人的自由,是不为任何时间空间所累的,这分自在所发展出来的潜力源源不断,如老子所言之绵绵不绝。当然,见地、修持与证量,乃循渐进而无法躁进的,若能体悟佛法精髓之慈悲与智慧,所有绵绵不绝的能量皆来自于此。
翻译期间,感谢诸亲朋好友的协助,让我顺利地完成这十分重要的工作。吴守宪律师、两位文学硕士刘悦姒、蔡惠雅小姐及性妙师,不辞辛苦地为我无酬样稿。藏学专业翻译张惠娟、曾庆忠提供宝贵的意见与资讯。好友广树诚先生之女梅芳,从英国返台度假,主劝帮忙打字,虽仅数小时,却让我掌握到加快速度的妙方,减轻不少压力;梅芳工作时的愉快能量,亦为一分最佳的清凉剂。外子特别交代要谢谢他,在我翻译期间帮忙洗碗,纯马杀鸡两次,给我充分的空间完成工作,并忍受我翻译时把音乐开得好大声。敝人才学浅薄,若有疏漏之处,尚请见谅。
谢谢一切诸佛菩萨、佛法、上师所给予众生无量之密意妙法,愿一切有情皆因皈依妙法而证悟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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