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腊八节、佛粥与雍和宫

　　明天就是腊八了，数九寒冬的，天却不象早些年那样的冷。记得在小的时候，天气到了三九四九的，早已是漫天飞舞的飘雪了。回到家中，跑到厨房里，炉子上早有母亲为全家熬好的腊八粥。从那咕嘟嘟地爆裂开的好听的泡泡里，发散出来的一股股暖暖的粥香，顺着锅缝溢出来，飘到雪舞的银装素裹的窗外，小小的心眼里，早就盘算着过节的得意了。坐在咖啡屋暖暖的沙发里，闻着摩卡咖啡的浓香，手里翻看着有关旧京趣事的书，总觉得摩卡的香竟有些儿时腊八粥的糊糊的香味，翻一下挂历，腊八竟离自己不远了。



　　从西二环上阜成门桥一路东去，便到了广济寺，只因为书上说腊八节的来历是与佛教分不开的，所以找到大雄宝殿的主持宣琪和尚想来问问。得知我的来意，宣琪便侃侃而谈了起来。原来早年在古印度北部的迦毗罗国，国王有一个小王子叫悉达多。弃王位、游名山、访贤达、历疾苦、欲求解人间烦恼，历经坎坷却一无所获。六年后的腊八这天，饿昏在菩提树下，当路过的牧牛少女用随身带的杂粮和着野果熬成粥喂给他喝过后，悉达多顿觉精神百备，就在菩提树下冥思苦想，终于大彻大悟，始成佛祖。悉达多就是后来的佛祖释迦牟尼。而腊月八日便成了佛教的一个节日——“成道节”，也叫“腊八节”。

　　也许是佛教弟子们为了纪念那位好心肠的牧牛姑娘吧，每到了这一天，各个寺院的和尚们就要熬上一大锅放了各种杂果各种杂粮的粥，先敬佛，再给附近的穷苦百姓施舍些。给有钱人家送粥的碗里还放好自家的庙号，有钱人就会差人把包好了写着“回敬”的银两送回。在《梦梁录》里是这样记载的：“十二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各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亦名佛粥。”到后来佛教入土中原，这一习俗也渐渐地流传到了民间。老百姓们在腊八这天熬粥敬佛外，还用它来做馈赠亲朋好友的礼物。

　　拜别了宣琪和尚，我心里一边品味着他讲的这个故事，一边来到了皇史宬清代的皇家档案馆。在那里找到了一些有关“腊八节”的另外的一种说法。这是和中国古时的“腊祭”有关。《说文·肉部》里有一段是这样表述的：“腊，冬至后三戍，腊祭百神”后来改为十二月初八日。在《荆楚岁时记》里：“十二月八日为腊日（就是腊祭的日子）”在腊祭的这天，人们利用农闲的时期打猎，用来祭祖敬神，祈盼来年雨顺风调。

　　饶有兴趣的我继续翻看着一些档史资料，一条有关清政府过腊八节的章节引起了我的注意。雍和宫的喇嘛每年在腊八节的凌晨就开始熬粥用来供佛。《燕京岁时记》里记载的：“宫内特派大臣监视，以昭诚敬，其粥锅之大，可容数石米。”当然，熬好的腊八粥除了供佛以外，也得给宫里送去，皇上和他的后宫嫔妃们也是一定要吃的。出了皇史宬的门一路北去，快到北二环时，在车里就远远看到了雍和宫的红墙琉璃瓦……
　
　　要说这雍和宫可是北京现存的最大的也是最完整的喇嘛庙了。有关它的传说不胜枚举。其实我来过很多次这里，这次却是专门来看看它那口专给佛祖与皇上熬粥的大铜锅。我来到山门的西南隅，比划了一下，这口铜锅高约一米半，直径竟约两米多。到了雍和宫的内部资料室，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个记载，《光绪顺天府志》上记有这样的文字：“腊八粥一名八宝粥，雍和宫熬粥，定制派大臣监视，盖供上用焉。”

　　从监管资料室的老喇嘛那里得知，早年雍和宫熬腊八粥的仪式是极为隆重的。过程的复杂程度也是民间的百姓闻所未闻的。每年的腊月初一就开始领料，初二到初五便陆陆续续的从紫禁城里运到了这里。初六开始分料过秤，每一锅都要用各种米、豆等共十二石，枣，栗子等各类干果各一百斤。初七上午淘米，泡干果，下午就开始点火熬粥，而且每一道工序都要由一名满人王公和同名内务府大臣任“监粥大臣”、“供粥大臣”负责监督。

　　清咸丰帝以前，雍和宫每年都要熬五锅。第一锅供佛，第二锅御用，第三锅王公大臣和庙里的大喇嘛们享用，第四锅送给文物百官和京外的封疆大吏，第五锅就分给了众喇嘛和庙外施舍给平民一些。听着老喇嘛如数家珍的侃侃而谈，在内心里想象着当年敬佛供粥舍粥的隆重热闹的场面，竟觉得象幕电影划过眼前……


现存北京最大的皇家寺院雍和宫近年香火极为旺盛

　　旧京有句俗语：“送信的腊八粥”就是在说腊八粥送来了春节将临的信息，各种春节的活动从这一天起就正式拉开了序曲。心里想着，回家和母亲讨教几招怎样熬上一锅上好的腊八粥，泡上一坛鹦翠滴露的腊八蒜，那该是怎样的一件美事呢。该过年了，春天又要到了，又该闻到那飘香的腊八粥。不过，这回，该是我亲手给母亲熬上一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