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利法师:印光大师人生思想过程(上)
能利法师:印光大师人生思想过程(上)
内容提要:本文以《印光大师全集》为中心,其中以《印光大师文集》为重点。论文以时间为轴、以思想为线索,对净宗士十三祖印光大师的生平作了简要描述。本文的重心在于阐明大师学佛、修行、弘法的过程,对大师如何由儒转佛、为何独依净宗等问题作了探讨。 关键词:印光大师、人生、思想
一 目疾与学儒
大师俗名赵绍伊,字子任,系陕西省郃阳赵氏之子。师生于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腊月十二日。其家世在当地皆有所称道,云有旧德[1]。父名秉纲,母张氏。有三子,长子名从龙,次子名攀龙,师行三,其父与长兄皆饱读儒书之人,而二兄则可能因家庭的劳动需要而从事农业的生产和家庭事务之中。
师出生六个月后,即患目疾,长哭一百八十天,大师在文钞中常提及此事。
光宿业深重,生甫六月,后遂病目,一百八十日,未开一目,除食息外,昼夜常哭。在老人料来皆不能得见天日,而幸承宿善根,好而仍见天日,实为万幸。[2]
但眼疾虽愈,视力还是有损伤,如果长时用眼,眼睛就会发红,而不能视物了,待眼睛休息好后才能再看。从大师的相片上看,眼睛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师自己也这么说[3],这样很难断定师患何种眼疾。有人认为大师所患急性结膜炎[4],笔者认为不可,因为大师此病在一般情况下并不妨事,也无病症。且在求戒时由于长时写字,用眼过度而又发红如血灌,如果是急性炎症,其病性何以存二十多年;再,大师在普陀时仍然是目有微疾[5],所以是为何病,尚难断定。
目疾对于大师来说相伴一生,也与大师择法弘法息息相关:生甫即患,长哭六月之久,虽愈而仍有损;至受戒时,又因目疾,发心念佛且愈,得以深深体会净土法门之殊胜,此亦为大师力弘净土因缘之一[6];至晚年法道大弘之后,正信的念佛法门已在各地响应,文钞、增广文钞、及各种善书佛书普及广泛,由于十方信众不断来信请示、或诸方之讨教、讨论,甚至诘难之函频频而至,又因大师长夜在电灯下校对经书,勤奋之极,因字过小而眼大伤(1934年冬)。当此之时,大师亦兼于时势,遂有隐退之意,于是广发告示(1935年二月)[7],力劝不要再来函了。师常云及目疾,不但忏悔自己宿业,也劝人不要造坏他人眼睛之因[8]。有人认为大师一生弘法,幼而目疾,少而目疾,老而目疾,却总不失眠,实为异事。而诸多断人善根之名人,却老而不见天日,是为常事[9]。当然,此仅为一说而已。
师从幼小就随其长兄在家中读儒书,稍长后亦帮家中干些农活。少年后又随长兄移至长安继续读书。师能一直读书的原因有三:其一,师身体素质不好;其二,家庭的希望。大师学名绍伊,即是此意。郃阳在商朝时出了一个名相,名叫伊尹。师之此名即是希望他能求得功名,并能象伊尹一样名传千古;其三,师特聪慧故。这从大师的文钞中可以看出来,特别是文钞正编(增广),其用词遣句之文字功底极高(有的甚至是翩体文)[10],读起来也朗朗上口;又从大师对佛教义理圆融无碍的辩辞,其智慧亦实令人景仰。例如,有人提出,“只要心好,何须持斋”的言论时,大师是这样批驳的:
今试论曰:只要心好,何必持斋。杀彼之身,悦己之口,是好心耶?非好心耶?且兵劫之时,贼来杀人,亦当皆是好心。设杀汝时,为感恩乎?为怀恨乎?……(则)汝之行为,原是众生,何可未得言得?[11]
正是由于大师的聪慧,对儒学义理的熟练,以及师处之于众多儒学者之中,则儒生相传的破斥佛教的习气,师亦效之破佛,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师每谈及儒,必提到自己破佛之事。
光本生处诸读书人,毕生不闻佛名,而只知韩欧程朱辟佛之说,群盲奉为圭臬。光更狂妄过彼百倍,幸十余岁厌厌多病,后方知前人所说不足为法。[12]
师因病而深自悔悟,知受韩欧程朱之学误,而读佛经,遂发出世之愿[13]。
文钞中涉及大师未出家前之事极少,其中原因一是大师自己几乎不提,一是不愿别人讲(别人往往讲错,或添油加醋[14])。仅有一次,师在普陀山时,曾因彭孟菴(1937年因卢沟桥事变而避难普陀山)之幼子与别家小孩打闹,讲过一段大师少时之事。对此二子讲了一段自己幼时之事来训导他们。师家乡每年秋收后,必演戏酬神,一日大师提早去并置一椅子于戏台前之佳位,遭一强少年之重打而忍之且不记仇之经过:“村中同姓某,粗而暴,向予厉声曰:此椅谁置?予答曰我。语声未绝,彼即掴我两耳光,将椅抛出数尺之外,予登时头痛欲昏,眼花乱灿,忍痛吞声,不敢闻于父母,恐父爱子心切,酿成口角也。从此益知自厉,不敢稍有疏忽。越数年长成,薄得村众垂青。暴者遇吾于途,迎而笑曰:请至吾家。予亦一笑诺之。此事平常未告人知,予固示弱,弱亦何妨?不可以新名词竞争二字奉为神圣不可侵犯也。[15]”是知大师少时即非为常儿之态及长成后学业之进取之优。
正是由于大师对儒学有透彻的了解,以及儒学对社会的巨大影响,所以在弘扬佛法时,站在更深一层来阐明、宏扬儒学,说明儒学对在为人、家庭和睦、社会安定的巨大功用,且影响了不少鸿儒学佛、念佛。
二 出家及参学
1882年(光绪八年),师21岁时,随长兄在长安念书,出家的念头在脑子中莹绕已久,此时趁长兄回家之际(家离长安240里),独自往终南山出家,礼莲花洞道纯禅师披剃,赐法名圣量,法号印光。寺院中条件十分辛苦,师曾自述:
光师意光总有蓄积,云出家则可,衣服须自备。只与光一件大衫,一只鞋,不过住房吃饭不要钱耳(此地苦寒,烧饭种地皆亲任)![16]
师在作务之余,也学习功课、怡山发愿文,知有禅净之功夫,且有意于净土,纯公也不强使之同[17]。师此时由学《佛说阿弥陀经》而对净土法门生信,师在《与谢融脱书》中云:
所幸净土一法,于出家学弥陀经时已生信心,实未蒙知识开示,以当时业师,与诸知识,皆主参究,所有开示,皆破净土,吾则自量己力,不随人转。[18]
虽大师学修以净土为主,有基于此,大师在潜修、阅经时也注意禅及禅净关系,弘法时多论及禅宗之事,是始之于此,也是大师力扬净土、护禅宗之源。
不到三个月,长兄终于觅至,并托口“回家辞母,再来修行”。师知为籍词,也不得不随之而回了。归途中兄命大师脱去僧装,否则定要打死[19]。回家后,母亲并无恙,且对师之出家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但长兄从龙却是十分反对,次日即严厉训斥“从今放下,否则定行痛则”。并对大师严加看管。后来,师随长兄从龙到亲戚家作客,席间大师故意大啖猪肉,从龙十分高兴,也因之对大师的防备较前疏松一些。
家中住了八十多天后,由于长兄到别处探亲,二兄也在晒埸中守谷子,防鸡践踏。机会难得,于是大师找到僧服,并偷了二百文钱,再逃至终南山莲花洞师父处。又害怕兄追来,第二天就不得不离去,纯公仅送师一圆洋钱。就这样一路行脚云游到湖北省竹溪境内的莲花寺讨了一个单,作苦行僧,每天打煤炭、挑水烧四十多人的开水。
次年二月(1883年,师23岁),寺内库头生病,住持见师诚实可靠,命师代理库头。在库房中大师见“杨枝灯盏明千古,宝寿生姜辣万年”对联及沙弥律中述盗常住物之报,“心甚凛凛,凡整理糖食,手有粘及气味者,均不敢用口舌添食,但以纸揩而已 [20]。又在任照客之职时晒经,偶读残本《龙舒净土文》,悟解念佛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实是了生脱死之捷径,从而更坚定了大师对净土的信念。
同年,师于陕西省兴安县双溪寺印海定律师下受具足戒。戒期中,由于大师擅长写毛笔字,故戒坛中所有写法之事,均由大师代作。由于写字过多,眼睛充血发红如血灌,甚为严重,因悟身即是苦,又忆及《龙舒净土文》之说,遂发心念佛。“即于闲时,专念佛号;夜众睡后,复起坐念佛;即写字时,亦不离佛。故虽力疾书写,仍能勉强支持,及写事竟,而目亦全愈。由是深解念佛功德不可思义”[21]。师由此感应,从此益信奉净土法门。这也对大师后来参学(如选择撤悟祖师之红螺寺)、阅藏研经、弘扬净土有相当大的关系。大师自已也这样说:“印光之于净土法门生信,由于《龙舒净土文》下卷”[22],并有云:“光初出家,即以净土为归依”[23]。
受戒后,师仍住终南山太乙峰大顶寺,潜心研究、念佛。
1887年(光绪十二年,师26岁)师因久修净土,闻北京红螺资福寺为净宗专修道埸,遂辞师前往,十月入念头佛堂,后历任上客堂香灯、寮元、藏主等职。特别是身为藏主时,得以深入经藏。师后读徹悟禅师遗教,颇有悟入:徹祖以禅宗大德的身份而废参念佛,将其半生开示宗乘语录尽付一炬。所以大师由此更对禅净之界线分清十分明了,及以后对禅净异同及何以拣别禅之开示,就十分精辟了。自此以后,师便以徹悟语录为功课,老而不辍。师于此住四年,期间朝五台山一次。
1891年(光绪十六年,师30岁),至北京龙泉寺,作行堂。
次年,移单于北京圆广寺,住两年。期间有一事值得一提:一日,师与另一僧于西直门外缓步,遇一丐童,向师乞钱。师曰:念一句阿弥陀佛,给你一钱。丐童不念,师又云:念十句,给十钱。仍不念,再云:念佛一声给一钱,尽此一袋钱给完为止。丐童大哭,师遂给一钱而去[24]。可见人之善根各有不同。
1894年(光绪十九年,师33岁),普陀山法雨寺化闻和尚,进京请大藏经,身边无人,请师帮助检阅料理,见师作事精慎,又观大师道行甚严,回普陀山时,便邀师伴行,这样大师就进普陀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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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广东省佛教协会会刊:广东佛教 2006年第4期(总第1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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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1] 言行录P1,全五P2265,《大师史传》;又朱子桥曾经在大师家乡办过赈。
[2] 文钞续卷上书P266《致广慧和尚书》。
[3] 文钞三卷下P509,《复张觉明女居士书》。
[4] 见《当代佛门人物》陈慧剑著,宗教出版社。
[5] 文钞三卷下P1011,《复卓智立居士书》,大师在1922年(民国十一年)回卓智立居士书中云:“光近年来直是日不暇给,因目力不给,二十年来夜不用目,以夜若用目,次日便不能用。”
[6] 文钞三卷上P314,《复郭汉儒居士书》。
[7] 文钞三卷下P900,《谢绝函件启事》。
[8] 文钞三卷上P66,《复丁福保居士书四》;又文钞三卷上P86,《复丁福保居士书九》;文钞正、续、三编各处屡有提及,不必一一列举。
[9] 永思集续P42,全五P2672,德森《追念导师溯前缘》文中,德森师云,有江西大儒黎端甫(也学佛)及江苏大儒某皆斥古人,后黎五十余岁便瞎了眼,江苏某也瞎了眼。
又,文钞三卷上P293,《复谢慧霖居士书十二》,罗鸿涛在文钞三编誊写时有编者按云:“朱子晚岁失眠,岂非报应乎?”
[10] 纪念文集即全七P249,罗鸿涛《印公之人难企及》。
[11] 文钞正卷一书P34,《与林枝芬书二》。
[12] 文钞三卷下P499,《复邵慧圆居士书一》。
[13] 文钞正卷一书P43,《复永嘉某居士书五》。
[14] 例如,文钞续卷下P212,《复袁德常居士书其三》,大师曾论及,无锡报载大师曾在县学中读书,师斥之云,县城都没有去,何况县学。又如文钞续卷上P47,大师在《复吴沧州居士书二》中,有憨师从陈大心处听得一些关于大师的生平之事,作一史传,寄予大师,大师云:“然光一向不与人说从前诸事,彼所说者,或近事,若出家前事,均属附会。近有因放赈至吾村,吾村中人抄与彼之历史,亦不的确。以光离家五十二年,后生由传闻而知一二。彼令光补,光以死期在即,不愿留此空名于,故不补”。
[15] 永思集P101,全五P2455,彭孟菴《印光大师轶事二》。
[16] 文钞三卷上499,《复邵慧圆居士书一》。
[17] 言行录P3,全五P2267,《大师史传》。
[18] 文钞正卷二书P23,《与谢融脱居士书》;又,文钞续卷上书P266,《致广慧和尚书》,大师尝云:“光师以参究提命,则曰弟子无此善根,愿专念佛,以期带业往生耳!”。
[19] 永思集P101,全五P2455,竹如《印光大师轶事一》。
[20] 文钞三卷上P500,《复邵慧圆居士书一》。
[21] 文钞三卷下P1132,妙真、德森等《印光大师行业记》。
[22] 文钞三卷下P992,《复李觐丹居士书》。
[23] 文钞续卷上书P175,《复南通张海桥居士书》。
[24] 永思集P101,全五P2455,竹如《印光大师轶事一》;又文钞三P511,《复张觉明女居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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