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哲学视域下的宗教与比较宗教学研究
文化哲学视域下的宗教与比较宗教学研究
□ 何保林 《理论月刊》 2007年第01期
摘 要:本文从文化哲学的角度探讨宗教和比较宗教学研究,结合宗教学创始人麦克斯·缪勒的宗教学理论,认为宗教是文化的源头和主流,宗教是代表不同文化类型的特殊符号系统,宗教和比较宗教学正是通过对不同宗教之间的差异性和统一性的研究,探询宗教的本质及人类生存的终极意义,进而探讨不同文化之间的相关性。
关键词:文化哲学;宗教;无限;比较宗教学
中图分类号:GO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12007)01-0059-03
一、文化哲学的理念
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着斯德哥尔摩国际社会学年会把文明选择的价值尺度作为社会学研究的世界性课题,1984年召开的第17届世界哲学会议闭幕词明确宣布,当代世界哲学的重点已经由科学哲学转向文化哲学。从此,人们从文化哲学的角度探讨社会学、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等诸问题,并且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我们国家在文化哲学研究方面同样取得了新的进展。但是文化哲学的定义问题一直是学术界争论不休的一大难题。李鹏程从学科的对象比较与方法比较的角度阐述了文化哲学的学科定义和特征。他认为,文化哲学是哲学而不是文化学,是研究文化理念的生成、建构和发展的哲学事业;霍桂桓认为,有关“文化哲学”的界定,是与对“文化”的看法和界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对“文化”的理解不同,对“文化哲学”的理解也就不同,他认为文化哲学就是从哲学所具有的总体性立场和理论高度出发,运用融抽象分析和具体综合为一体的、个体主义生成论方法论视角,对文化的生成、发展和变迁规律,文化的本质,以及文化和各种具体表现形式和运动过程加以研究,构建而成的哲学理论体系;肖建华认为,当代文化哲学是以人类文化作为全部哲学反思的对象,它超越了思辨哲学对人的理性和主体性的执著,力图站在更广阔的文化视野上审视当代人类的各种文化矛盾。文化本体问题、传统文化现代化问题、文明与冲突问题、从众文化及其批判问题、人的存在问题应当成为文化哲学理性思考的焦点问题。我们必须对文化哲学的定义有明确的所指,才能够在此基础上探讨有关的学术问题,否则,对问题的探讨则永远是争论不清的。综合以上所说,我们认为文化哲学具有以下基本含义:第一,文化哲学是“哲学”,而不是其他任何学科、或者说它不属于其他任何学科。第二,文化哲学是以人类文化作为全部哲学反思的对象,即它是从哲学的角度反思文化是什么,并以此为基础来探讨有关的学术问题。以文化作为哲学反思的对象,我们发现文化不是简单的个别的具体事物和现象。这种简单的、个别的具体事物和现象只能是“文化事物”和“文化现象”。文化从其个体来说,是指某一个民族和国家的人类的生活样式系统,从整体来说是指人类的全部生活样式系统。文化作为人类的生活样式系统,它必然是人类自身对所面对的客观环境中各种因素整合的结果,它是人类与自然环境在一定的时空中相与作用所产生的深深烙印,可以说,文化是人类与自然相与作用的特殊符号。诚如著名的宗教学者麻天祥先生所说:“文化是人类对自然和社会生活认同的符号。这个定义包含三层意思:首先,文化是符号;其次,是体现自然和社会存在的符号;再次,是取得群体认同的,具有特定内涵的符号”我们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宗教和比较宗教学研究。
二、文化哲学视域下的宗教及其起源和发展
从语源学角度看,宗教所关涉的,就是一个人的问题,就是一个人和神的关系问题。由于各自文化的不同,中国人和西方人对宗教的理解不同。从宗教一词的来历来讲,中国文化认为:有一个创始人、尊崇对象为“宗”;有一群追随者,有一定的祭祀仪式为“教”;依照许慎《说文解字》,“宗,尊祖庙也。”可见,“宗”字在古汉语中的基本含义在于人的祖先崇拜,在于~个家族的人对自己祖先的崇拜,因而归根到底,说的是作为某一类人的自我崇拜。至于“教”,《说文解字》讲:教,上所施,下所校也。会意兼形声字。上所施,故从文。下校,故从孝。儒家经典《中庸》中有所谓“天命之为性,率性之为道,修道之为教。”《易经·观》中也有“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这些,都更进一步的强调和突出了宗教的人文本质,说明:按照中国人的理解,宗教在本质上是一种“教化”,神人关系说到底,是一种人际关系,是一种人和其生存环境的关系,是一种教化和被教化的关系,是一种教化的人和被教化的人之间的关系。西方文化的宗教religion从语源发生学的角度来看,一是“religere”,一是“religare”。“religere”一词意指的是人敬仰神灵时的“集中”、“重视”和“小心翼翼”。显然它强调的是人对神的态度问题;而“religare”一词意为“连接”、“组合”和“固定”,更是突出了人和神之间的关系或关连。西方宗教就是一群人为了一个目的聚集在一起意思,进而发展到有同一信仰,信仰神,为了这一信仰而到了不畏生死的地步。既然,东西方文化传统对宗教的理解颇有相异之处,那么,我们从文化哲学的角度,又该如何谈论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宗教呢?它们的共同之处又是什么?宗教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如前所述,我们承认文化是人类与自然相与作用的特殊符号,文化是人类对自然和社会生活认同的符号,我们可以进一步追问,人类文化的最初符号是什么?从宗教的起源和发展来看,我们可以说,人类文化最初的符号是宗教。
首先,从宗教的起源来看。任何一种宗教反映的都是一种人神的关系,而人神关系的实质是人类与其所面对的生存环境相与作用相与影响的直接结果。世所公认的宗教学奠基人麦克斯·缪勒在其名著《宗教的起源和发展》中,把宗教理解为人的内心的一种“本能”或一种“气质”。如果“没有这种才能或本能,也就没有宗教,甚至连最低等的偶像崇拜和物神崇拜也没有。”所以他认为,原始人正是在其生存实践中,经由与其生活紧密相关的自然对象而形成神灵和上帝观念的。缪勒将这些观念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他们完全能够把握的物体,如石头、甲壳之类;第二类是能够部分把握的物体,如树木、山河等;第三类是可见不可及,完全不能触知的物体,如苍天、太阳、星辰等。宗教观念的历史起点,是在半触知事物中把握无限,后来又在不可触知的东西中寻找它,最后在不可见的物体中寻找它。人类是在与自然界中的可触知事物、半可触知事物和完全不可触知事物的作用中,在经过长期的生活实践的过程中,一步一步的领悟到自身力量的有限性,领悟到神秘的不可见的某种无限力量对人类自身生活的绝对支配,进一步该部落的原始人形成了神的观念一自然崇拜、图腾崇拜、或宗族崇拜。这种原始崇拜物就被原始人共同认可,并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这一原始人共同认可的符号就是宗教。既然我们认为文化是人类对自然和社会生活认同的符号,那么,原始宗教的形成,就是文化的逻辑起点,它也就是文化的源头。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缪勒称哪里有人类生活哪里就有宗教,他在“比较宗教
本文原文学”基础上,认定,宗教崇拜的对象,是一“无限者”,他所理解的人的内心的“本能”或“才能”也就是那种“领悟无限的主观本能或才能”。宗教是人类领悟无限的主观才能。伴随原始宗教的产生,与之相对应的一系列特定符号随之出现——自然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动、植物都成为原始人所崇拜的神圣对象,它们都是具有特定意义的象征符号,随之一系列的宗教行为如巫术、宗教禁忌、祈祷、献祭等都被赋予了神圣意义而成为特定的符号象征,这一系列的象征符号体系形成之后,就对原始人的生活有了支配作用,就成为原始人的特定生活方式,从而它们成为原始文化的主流部分。所以我们说宗教从一产生就是文化的源头,就代表了文化的主流。
其次,从宗教的发展来看,我们同样可以得出这个结论。按照缪勒的观点,宗教观念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重要的阶段,即从单一神教到多神教,最后演变成为唯一神教。从他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每一个发展阶段上宗教观念的形成就代表了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
单一神教的特征是:原始人崇拜的是诸多“单个的对象”,无论这些崇拜对象是半实体(如树木、山、河流)还是非实体(如太阳、黎明、苍天),他们都相信其中存在着某种不可见、无限的东西,每一个对象都有“神”,而且是众神平等,无高低之分。单一神教时期,宗教与当时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人们信奉的神及其神圣的规定性制约着人类生活方式,图腾崇拜、祖先崇拜及其祭祀礼仪所具有的神圣意义统治了人类的生活,在此意义上,可以说宗教就是文化,文化就是宗教。社会的各个部落均有自己的单一神并形成与其相应的生活方式,部落之间互不统属。正由于此,缪勒称单一神教为宗教的方言阶段。
单一神教向前发展,多神教时期出现,这一阶段和语言中的神话解释倾向,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思维中的人格化倾向有关。描述神灵的语词不仅只具有召唤的性质,而且还有性别,慢慢的这些神灵便等同于自然界与其相联系的那一部分,这些神灵们便成了黎明,或者太阳,或者月亮。多神教时期,相对应的是人类社会的神话盛行时期,人类的文化相对向前发展。
随着社会的发展,多神教发展为唯一神教。唯一神教的出现正是对多神教的反动,这时,宗教进一步突破地域、种族的界限,并且与其神圣观念相应,在现实世界建构起一整套的教义体系、教阶组织体系,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信仰体系和信仰模式,并逐步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推行自己所主张的生活方式。相应的宗教如印度教、以色列的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是其代表。唯一神教时期,相对应的是人类理性思辨能力的高度发展,人类就其不同的宗教,运用其抽象地神思,建构其庞大的教义体系,宗教传播体系和神圣的宗教信仰模式。宗教由方言阶段最后走向了世界性语言阶段。
宗教发展至唯一神教时期,不论它们的教义体系还是它们的教阶组织,其所代表的都是一种传递其神圣观念的象征符号,其实质就是一种文化类型,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将世界文化划分为基督教文化、伊斯兰教文化和佛教文化等等。我们在文化哲学的视域下审视宗教及其起源和发展,必须注意到:世界上各民族的宗教产生的背景虽然不同,出现的时间也有先后,各宗教的教义以及派别相去甚远,但都是各民族人民人生体验的结晶,都有其历史和现实的价值,都是世界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著名的文化哲学家卡西尔认为,“‘神话——宗教’理应看作一种基本的文化活动、符号形式或思维方式,它跟语言、艺术、科学等并肩而立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文化整体”
三、文化哲学视域下的比较宗教学研究及其人类的宗教性思维
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就在于其面对同一个世界,由于其生存处境不同他们建构了不同的符号意义体系,包括有形的物质符号和无形的文字符号,它们的总称就叫文化。宗教作为人类文化发展的源头和生活方式的表现形式,从实质上看,其表现为人类文化各个组成部分的特殊的符号系统,透过这些符号系统背后是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们对其生存处境的深深体验,体验结果的差异导致不同的宗教。美国宗教心理学的奠基人威廉·詹姆斯把宗教理解为人的一种生存体验和生存活动。他在其名著《宗教经验之种种》中把宗教定义为“个别的人在它们的孤独状态中自己所领悟到的与他们所认为是神圣的东西的关系中所感受的活动与经验。”詹姆斯的宗教定义偏重于个体的人的宗教经验,实际上,在原始宗教的形成期,由于不同处境中的人类群体面对相同的不可知的神秘的超自然力量,因而它们体验到的更多地是一种群体经验的结晶,并且将这些群体体验与神圣的东西相关联,进而有了原始宗教。现代世界性宗教多是由原始宗教一步一步发展而来。体验的不同,导致不同的宗教的产生。我们在文化哲学的视域下审视比较宗教学研究,就不得不问:宗教之间可比性的基础何在?也就是说,比较宗教学的理论基础是什么?这就涉及到人的本质以及宗教的本质问题。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其有共同的本质,有了这一共同的本质,各个宗教之间的比较才具有了可能性,比较宗教学就是在这个前提下成立的。宗教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其主要目的就在于探讨宗教的本质,通过探讨宗教的本质进一步提示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属性,而探讨的主要方法就是比较,如果宗教学研究者不能够正确认识代表不同时空、不同地域文化类型的宗教,那么谈论宗教的本质就是一句空话,只有将所有的宗教置于世界文化这一大的背景下进行比较研究,才能正确认识宗教本质。在此,宗教比教学的文化哲学意蕴凸现出来,可以说,假如没有世界文化这一宏观的视野,没有宗教在文化哲学视野中的审视,比较宗教学的产生是不可能的。宗教学的产生同样是不可能的。在此意义上,比较宗教学的创始人麦克斯·缪勒说:“只知其一,一无所知”,意指只懂一种宗教的人,其实什么宗教也不懂。要探讨宗教的本质就必须对世界上各个宗教进行比较研究。
其实我们的比较宗教学研究正是在对各种宗教的比较中进行的。文化是人类面对各种不同的生存处境所形成的符号系统,宗教是不同文化类型的特殊符号,虽然特殊,但其有共同之处,通过比较研究,宗教学学者发现,不同的宗教代表的是不同的文化,我们可以称之为宗教文化,宗教文化以宗教为特点,或在特定的宗教的内容下包容了种种文化现象。这些文化现象,一直是千余年来组成某一种宗教的重要内容,它既是一个大文化的体系,也是由若干个子文化组成,于是构成了一个复杂而较稳定的特殊的宗教文化系统。世界上三大宗教有其相通之处,仅从表面上看,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各不相同,各有自己的信奉对象、教义体系和教阶组织、特定的信众,不同的宗教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导致紧张的对立和冲突,然而,进一步的分析就会发现,我们在此所说的宗教其实是制度化组织化的宗教而非真正的宗教,那么,什么是真正的宗教呢?宗教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在此,我们不再详论,著名的宗教学者麻天祥教授对此曾有专门解说,我们仅引其结论,“宗教的本质在于超越。有限、无限是我们对宗教,及宗教学思考的起点”,“宗教是同无限的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是人们借助心力,即认知能力的扩张,超越有限,领悟无限,乃至把握无限,从而实现人生的终极价值的合理性过程,或者说思想实践。”此而言,宗教不同于宗教组织,缺乏理性的信仰也不是宗教,宗教必须有一核心——对于无限的追求与把握。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乃至世界上其它宗教,其本质就在于生存境遇不同的人类对无限的领悟和把握,进而将自己的生存处境赋予一种神圣意义,比较宗教学研究就在于发现各个宗教间的共同之处而揭示其本质。基督教的核心观念是上帝,伊斯兰教的核心观念是真主,佛教的核心观念是“涅槃”、“空”,它们名虽相异,内容也各不相同,但是它们都反映了人类理性对无限的某种追问及其把握。
那么,人类何以不满足现状,始终具有对无限的一种追求呢?它所反映的是人类的一种共同的思维模式,可以称这种思维模式为人类的宗教性思维。正是人类这一共同的思维模式才使人类创造了宗教、哲学、科学艺术,才产生了丰富多彩的人类精神生活,这一共同的思维模式的具体表现就在于人类面对同一个世界时,力图经由自身的有限性去把握茫茫宇宙的无限性,并试图给这种无限性一种规定,从而为人类的生存建构意义体系,为人类社会的现实存在提供了一个终极依托。正是有了这一共同的思维模式,才有了世界上各种文化交流的可能性,才有了世界各大宗教之间对话的可能性,在此意义上,比较宗教学研究就是关于人类生存意义的追问和反思,就是人们对自己生存处境的深思。既然是比较世界上各种宗教,自然要分析其间的异同。固然各民族宗教信仰发生时的诸条件不同,但同样经历了从泛神论到一神教、单一神教的演化;也由于各民族的历史文化背景差异,各国宗教有其不同的特色:如欧洲的信仰是二元论的,是以上帝为中心的;而印度的宗教则是唯灵论的,是主张空虚和静止的;而中国文化体现在其宗教中是自然论或自然中心论。不同信仰各有其特别的价值,彼此之间既无优劣可分,也是不可替代的。所以说,在文化哲学视域下的比较宗教学研究,应该是基于理解和沟通的良好愿望上的,作为不同文化类型的代表的宗教应该谋求平等相处、共同发展。不同宗教之间应该就其文化层面上,就其人类面对同一世界所感受到的人生体验的基础上加强对话和交流,加强合作,减少冲突,和谐相处,发展宗教文化,从而使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责任编辑 王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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