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道德危机原因浅析

　　中国社会道德危机原因浅析

　　作者：胡德平 中国国家宗教事务局宗教研究中心

　　近年来，关于道德的讨论越来越多地进入我们的视野。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新世纪以来，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社会能量的空前积聚，物质文明已经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伴随而来的却是社会关系的日益复杂化、信息技术发展的全球化、生产生活方式的网络化、以及经济市场运行的非规范化。这些变化给我们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确定感，而这种不确定感在公共道德领域慢慢演变为影响我国社会稳定的一种危机——道德危机。从根本上说，道德危机是道德权威性的危机，这种危机主要表现在人们的道德判断陷入没有公准、没有客观尺度的道德相对主义。从实际看，道德危机的现实危害和负面影响有时并不特别明显，但长此以往，其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制约作用不可小觑。人类历史的发展历程充分证明，一个道德混乱或败坏的国家或社会，其最终必然走向衰败和灭亡。

　　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物质财富的巨大增长并未消除人类面临的道德危机、精神危机，更不用说消除由人类道德危机、精神危机所引发的各种人为灾难。我们以追求幸福和实现现代化的名义毫无节制地掠夺赖以生存的地球，使地球的生态受到破坏，环境污染日益严重。为了一己之私，很多人不惜对大自然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为了一国之利，许多国家不惜对别国转移污染，以邻为壑。近年来，我们身边发生了各种形形色色的道德事件，从“红心鸭蛋”到“黑砖窑事件”再到“三聚氰氨”，从“艳照门”到“空姐门”再到“酒瓶门”，层出不穷，我们不禁要问，我们的社会是怎么了？道德在整个社会还有一席之地吗？

　　严峻的现实迫使我们不得不去思考，道德危机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原因在何处？我试图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归纳和总结，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造成当前中国社会道德危机的因素纷繁复杂，加上自己才疏学浅，只能作一浅显的分析，能够引起大家对当今中国社会道德危机的关注，即已达到我最初的愿望。在我看来，中国社会道德危机的原因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一是中国人是自己割断了道德的根，破坏了道德的本。中国传统道德是被中国人自己毁掉了，被反传统反掉了。如今的国人津津乐道于韩剧中的“礼仪道德”，却完全忘记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正是我们失去的“传统”。“五四运动”开启了中国新文化运动，但全面的反传统思潮与运动又使中国人的精神陷入虚无。面对现代西方，知识分子对我们的传统彻底丧失了信心，他们迫切希望每个中国人都能够立刻享受到西方人所享有的自由以及现代文明的一切成果，于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全盘颠覆传统的思想和社会运动中，其结果是传统的道德观念作为维系家庭、社区关系、及职业伦理的功能荡然无存。从五四运动的打倒孔家店、扔掉中国书，到五十年代的移风易俗、破旧立新，一直到革文化之命的政治运动，全盘反传统的浪潮一波接一波，中国人与祖先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们遗忘了祖先在漫长历史中所形成的道德、规则、价值，精神也就逐渐被掏空，堕入了道德危机的深渊。

　　二是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形成了“一切向钱看”的金钱观。“不管怎么赚钱,别管我通过什么方法赚钱,只要能赚到钱,就是成功,就应该得到崇拜”，“一切从个人出发，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一切服从于自我价值的价值标准和评价体系”，这就是金钱社会的道德现状。温家宝总理今年2月2日在英国剑桥大学发表题为《用发展眼光看中国》演讲时提出，道德缺失是导致此次金融危机的一个深层次原因，他说，“一些人见利忘义，损害公共利益，丧失了道德底线。”当前，“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指导理念 ，加上道德的滑坡，使人们一切以钱为标准，以拥有金钱和财富的多少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价值。但我们却没有意识到，虽然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可道德水准却逐年下降，正应验了那句“世界上任何经济的腾飞无不以道德的沦丧为代价”。唯利是图的金钱观致使中国社会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两大痼疾，其一，不是靠劳动致富，通过创造社会财富而获得财富，而是靠官商勾结，靠恶意转移社会财富的办法来获取财富；其二，在市场交易中不讲诚信，靠坑蒙拐骗而致富。长期下去，原本就已经苍白无力的道德体系更加支离破碎。

　　三是法制的不健全成为道德危机的“软肋”。我国法律基本制度中很重要的一条是“有法可依”。近年来，我国的法律体系也在不断地健全和完善，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很多新型的犯罪不断出现，却没有相应的法律与之配套，从而导致在道德领域出现盲点。现实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潜规则”屡禁不止，虚拟的网络更是出现一波又一波的“人肉搜索”，人们在网络上毫无忌惮的谩骂，以揭露他人的隐私为悦，这些现象法律上尚没有给予明确的界定。“法无禁止皆自由”，法律没有规定不能做的皆可以去做，即使与道德标准不符合，也不会被定义为违法。以上种种，都与中国的传统道德背道而驰。更甚者就是常听到法官的受贿与犯罪，摧毁了人民的最后的依赖屏障，更摧毁了人民对真理的最后信心。

　　四是信仰的缺失是导致道德危机的深层次原因。康德曾说过，“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是时常愈加反复地思索，它们就愈是给人的心灵灌注了时时翻新，有加无已的赞叹和敬畏——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的确，没有了对头顶星空的敬畏和追寻，就不会、也无法坚守心中的道德法则。信仰缺失造成了社会道德危机。中国社会今日的道德问题，根源就在于缺少了这种敬畏之心，缺少了信仰体系的支撑。中国文化中，原本并不缺乏宗教情怀。而且，相对于西方和伊斯兰世界，还有其独到之处，即官方所坚守的儒家信仰，既“畏天命”，又“敬鬼神而远之”，对各种其他宗教或信仰采取一种相对宽容、兼蓄并存的态度。1949年之前的中国社会，大多数时期都是呈现一种主流信仰与多元宗教并存的局面。1949年到1979年期间，虽然宗教信仰被作为反动落后的东西抛弃，但共产主义理想和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也使我们拥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良好治安，拥有“舍小我、顾大家”的高尚情操。但不幸的是，1979年以后我们陷入了信仰缺失、甚至信仰真空的状况。市场经济和个人主义的发展使共产主义理想多停留于宣传层面，而政治信仰功能的减退又未能由宗教信仰及时的弥补，致使整个中国社会陷入信仰真空。信仰的缺失使个人无法找到“终极关怀”，无法实现生命的根本转变，从而沉沦于各种欲望之中，永无休止。个人利益的追逐变成生命的唯一意义，自然也就无法、无暇正确认识自身存在于其间的整体世界和各种关系，无法获得完整的世界观、人生观。世界、社会、他人乃至人伦关系都仅仅成为达到个人利益的条件、工具、手段。个人由于丧失了和整个世界的丰富完整的联系而使自我成为单向度的占有财富的“挣钱机器”，道德危机也就在所难免了。哪里没有信仰，哪里就没有道德，没有了信仰的道德约束作用，道德危机不可避免的产生和蔓延。

　　当然，中国社会道德危机的原因远不止上述几方面，思想道德教育方式的相对落后等等，都会导致整个社会道德水准的下滑。今天，道德的重建已经成为中国社会迫在眉睫在问题。在道德重建过程中，作为一名宗教工作者，如何发挥宗教的积极作用，是时代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用宗教信仰来进行道德教化，具体到道德领域，如何积极主动地运用宗教伦理思想体系、宗教道德规范中有利于社会文明进步的成分为当代中国社会的道德建设乃至整个精神文明建设服务，是新世纪宗教工作的重大课题。认真研究这一课题，不仅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而且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同时，对于陷入日益严重、不断蔓延的道德危机的人类社会来说，又具有广泛的世界意义。